而萧染在萧宠出宫后,就绕到了瑜香宫,找到躺在萧宠床上呼呼大睡的楚子栎。
    瞧见他抱着被子侧身睡的正熟,萧染抬手朝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楚子栎被拍的哼唧一声,躺平了接着睡。
    他脸上之前涂的脂粉蹭的到处都是,一时间那张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精彩。
    萧染:“……”
    这要是直接出门,至少能吓哭一条街的小孩。
    萧染以为楚子栎迷药未醒,就坐在床边等了他一会儿。
    楚子栎偷偷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身形挺拔修长的女人,目光向下,瞥见她搭在大腿上的手,以及悬空漏在外面的小拇指。
    楚子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想勾上去又不敢,可转念一想她拿自己当饵,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
    几乎是楚子栎手指头刚碰到萧染时她就扭头看他了。
    楚子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顺势嬉笑着勾上她的小拇指,“睡醒拉勾勾,就是好朋友。”
    萧染垂眸看着勾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头,似乎是笑了一下,“谁教你的这些?”
    “爹爹。”楚子栎蹭过来挨坐在萧染身旁,两只腿耷拉在床沿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那他可曾教过你别的?”萧染也没将手收回去,而是侧头跟楚子栎接着聊下去。
    他父亲若南,也就是前朝君后,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在窥破天机和占卜推算方面是个厉害人物。
    曾经她登基时,着人算过命数。算卦那人眉头微皱,说,“不好说,算不准。”
    龙气缠绕下的命盘,是一般人所看不清的,当时那人告诉她,唯有一人有此能耐,那人便叫若南,是大楚去世多年的君后。
    萧染那时候才知道,那天夜里放自己离开的人,怕是早就看到了今日的结果。
    只是萧染想不明白,若南那么厉害,为何不替自己占卜谋划?以至于最后连最疼爱的儿子都无法顾全?
    “好多。”楚子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笑了,“还有小蝌蚪。”
    “嗯?”萧染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楚子栎松开萧染的手,双手撑在身后,抬起双腿,他袜子早已脱掉,露出十根脚指头,脚的肤色跟脸是同色号,都是蜡黄色。
    他灵活的动着十根脚趾,努力做出一群小蝌蚪游泳的样子。
    “脚指头根根分开,是十只排队一起游。脚趾头蜷缩成两团,是水冷大家挤着游。大脚趾在前,是有人领头带着游。大脚趾在后,咦,是两个不争气的掉队了。”
    萧染盯着他的脚看了一会儿,竟跟着笑了。
    楚子栎瞧着萧染嘴角的笑,放松的耸着肩膀,眼睛弯弯。
    这位帝王,功利性没那么重,目的性没那么强,是件好事情。
    第14章 这次不会走了
    青衣找过来的时候,推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温馨场景。
    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并排相挨坐在床沿边,都低着头低声细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尤其是楚子栎身上还穿着嫁衣,这么一瞧两人就跟刚拜完堂坐下谈心一样。
    直到楚子栎抬起头,让青衣看见他那张调色盘似的脸。
    嚯!
    楚子栎傻在不自知,伸出两根食指一左一右的抵在脸颊上,朝青衣歪头笑,“好看吗?”
    “……”青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昧着良心夸夸他。
    盛夏跟在他后面,探头进来瞥见楚子栎的脸,抽了口凉气,赶紧跑过来,看着他的嘴,心疼的问,“都饿的咬嘴角了?”
    “……”傻子,那是涂多了的唇膏!
    提到吃饭,楚子栎还真饿了,摸了摸空扁的小肚子,皱巴起脸。
    萧染说道:“为了庆祝萧宠出嫁,去,给你们殿下──”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楚子栎侧身仰头眼巴巴的看着她,身后就缺条会左右摇动的尾巴了。
    萧染眼里浮出笑意,“从莲花池里捞条鲤鱼煮着吃。”
    感情就赏一条鱼……
    拿他当鱼鹰呢?
    楚子栎嘴巴噘的老高,垂眸看着盛夏给他穿袜子穿鞋,不高兴的说道:“没有烤鸭,下次不给你看脚丫子了。”
    “……”萧染看他身子扭过去背对着自己,想着他在这儿也躺了半天,妥协道:“再加只烤鸭。”
    楚子栎耳朵动了动,眼睛眨巴的飞快,身子扭过来,声音甜甜的,有点娇憨,“还、还想吃烤鸽子。”
    萧染挑眉,问,“如果朕同意给你加只烤乳鸽,那你这次给朕看什么?”
    殿内几人都很好奇,齐齐看向楚子栎。
    楚子栎脑袋微微往左肩上一歪,仰面朝她,眉眼弯弯,声音清脆,“给你看我笑的多开心。”
    说完怕萧染反悔,提着衣摆跑出去了,盛夏和暮春跟在后面追。
    萧染听完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却吩咐青衣,“调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去坤宁宫。”
    青衣福礼领旨,心想一旦厨子过去常驻,那池鱼怕是彻底保不住了。
    萧宠出嫁的第二天,尚太君主动跟萧染提出去郊外皇庄居住的请求,“我老了,想出去散散心。”
    他还没四十,却觉得在宫里已经活了一辈子那么久。
    萧染有些诧异,不确定的询问道:“这么急?不等萧宠携驸马进宫谢恩了?”
    尚太君摇摇头,走之前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萧宠这孩子性子委实是差了些,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将来还只希望皇上看在皇家的脸面上,别让他这个皇子被人欺负的太难看。”
    求萧染看在先帝的脸面和看自己的脸面都不如看皇家脸面有用。
    萧染沉吟了一下,“朕知道该如何去做,您且放心出宫生活便是。”
    尚太君只带了寿伯跟两位贴身伺候的内侍,旁的东西一概没拿,包括先皇曾经给的诸多赏赐,全被他封在箱子里,让萧染以后寻个机会交给萧宠了。
    尚太君本来打算低调出宫,但萧染不同意,说他身份在这儿摆着,前脚儿子出嫁后脚他低调出宫,会被人以为是她将爷俩从宫里赶了出去。
    最后一切还是听从萧染的安排,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将他送去一处清净的庄园养老,永远不再回来。
    萧染亲自来送他,看着换掉颜色深沉,款式繁琐的宫服,穿着打扮简单随意的尚太君,萧染心里跟着莫名轻松了些,总觉得要离开皇宫的尚太君卸掉了身上的沉重锁链,重回自由。
    当年的事,的确是先皇做的不地道。按理说如今尚太君出宫,萧染该替母亲给他赔个不是,可她却不能开这个口。
    因为她现在是大萧的皇上。
    尚太君脚踩在矮凳上往身后看了一眼,仅一眼,便毫不留恋的撩起帘子钻进马车里,没有一丝犹豫不舍。
    两对骑兵护送马车离开,等走远了后,青衣才着人来报,说萧宠带着驸马谭澄回宫谢恩来了。
    说是谢恩,其实则是讨人,讨他的内侍小喜。
    昨晚新婚之夜后,谭澄对萧宠的容貌是格外满意,搂着爱不释手。而萧宠被迫从了之后,也没有别的回旋的余地。
    只是今早起来,萧宠才发现小喜不知道去哪儿了,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根本没跟着过来。
    本来没打算进宫的萧宠,这才递了牌子说要进宫谢恩。
    来的时候,谭澄放弃骑马,跟萧宠挤在一台轿子里,想要跟他腻歪腻歪。
    谭澄手还刚搭在萧宠腿上,就被他一巴掌打掉,用力剜了她一眼。
    谭澄揉着被打的手背,委屈不解的看着他,“怎么昨天晚上都让碰,今个醒来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昨天还不是因为──”萧宠猛的把话掐住,铁青着脸说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两个人一
    路沉默,进了宫以后萧宠才知道尚太君早他一步出宫去了郊外的庄子。
    “是不是你把我父亲逼走的?”刚见到萧染,萧宠就跑上前质问,吓的正准备跪下行礼的谭澄一时间半弯着腰,不知道是先跪还是先起来。
    感情这姐弟俩关系并不怎么样。
    “胡闹!”萧染沉下脸呵斥一句,吓的萧宠往后退了一步,“都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也不怕丢了你妻主的脸面。”
    在家从母,出嫁从妻。
    萧染虚扶谭澄示意她起身,“朕与驸马讨论政事,你不是要找小喜么,让青衣带你去。”
    小喜昨天被打晕后就被关进了内狱,短短一夜就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行刑之人似乎故意给他留了一口气,就等着萧宠过来看最后一眼一样。
    萧宠看着趴在长凳上浑身是血的小喜吓的脸色发白,厉声质问,“谁允许你们对本宫的人动手的!给本宫把他放开!”
    “小喜。”萧宠跑到小喜面前,想伸手碰他却又不敢,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喜。”
    “我……我知道错了。”小喜奄奄一息,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求求你们,饶了我。”
    他一开口,嘴里就有血沫流出来。
    “陛下口谕,凡是破坏殿下婚事者,处以杖刑。”青衣在身后幽幽说道:“殿下身份尊贵,犯了错没什么,但小喜是奴才,您做错事的时候他不及时规劝还帮您错上加错,实在是不能原谅。”
    萧宠转身抬手就要打青衣,“你也是奴才,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说话!有什么资格处罚本宫手底下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青衣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萧宠的手腕在离他脸咫尺的时候被侍卫抓住。
    “殿下说的对,臣虽是殿中省,却也是大萧的奴才,是陛下的奴才。这也不是臣要打人,而是陛下。”青衣抬眸,嘴角依旧习惯性的上扬,“打。”
    木板落在小喜身上,发出打在肉上的沉闷的声响,小喜嗓子早就叫哑了,此时几乎没有声音。
    萧宠哭着挣扎,青衣却不许侍卫松开他,“行刑太过于血腥,殿下是皇子,还是莫要污了眼睛的好。”
    片刻后,打板子的声音停了下来,萧宠身子一僵,嘴巴微张不敢回头。侍卫过来,说:“大人,犯人死了。”
    青衣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随口说道:“拉出去扔了。”
    萧宠觉得后背发凉,浑身冰冷,冻的牙齿打颤,几乎是侍卫松手的同时就瘫坐了地上。
    青衣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八年前的事情,今天一笔勾销。陛下劝殿下日后最好恪守本分,不然小喜的下场还会重演。”
    萧宠吓的一哆嗦。
    八年前,他因为刚分了宫殿要立规矩,在路上看见有个小侍对他行礼行慢了,被他派人将其拉过来作为反面例子,活活打死。
    那年,萧宠也才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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