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窈最后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保护好娘亲和小善,倒是你,才是最招人恨的,若要担心,你也该担心你自己才是。我身边有两个护卫,分一个给你,我知道你习过武,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嘛!”
    沈暮朝唇角扬起一抹笑,应了声好,顿了下,他感叹道:“你有一种特别的能力。”
    纪云窈眨眨眼睛,“什么?”
    沈暮朝笑着道:“即便是天塌了,只要和你谈上几句,就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
    他最担心的就是纪云窈,可被纪云窈这么一宽慰,好像什么都不用他担心了。
    纪云窈开玩笑道:“你这样说,好像我才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你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媳妇儿。”
    沈暮朝被逗笑了,“那本小媳妇可以被夫人你抱一下吗?”
    纪云窈忍俊不禁,眸子弯起来抱了沈暮朝一下,催道:“可以了吧!把衣服换了快睡吧,你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大周朝规定所有京官皆须上朝,翌日早朝,沈暮朝上前一步,带着苏凌峰给他的那份手稿,站了出来,把青州乡试舞弊一事奏告皇上。
    科举公正,方能选拔贤才,若今日放任一次,明日放任一次,不出十年,整个王朝都会被颠覆。
    皇上闻言,大发雷霆,下令彻查此事。
    而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沈暮朝身为奏报之人,也暂时不能回府,和苏凌峰分别被关了起来。
    人证物证皆在,所幸,有皇上下令彻查,纵然孟学士和孟家人死不承认,三皇子裴朔也百般求情,但不过几日功夫,科举舞弊案就出了结果。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孙老爷子的大孙子有了秀才功名后,参加乡试几次都没有通过。
    孙老爷子的长子孙仲恺恰好和今岁青州乡试的主考官孟学士是故交,孙仲恺暗地里提前买通了孟学士,从他那里拿到了几道算学题。
    然而,许是老天爷都不愿意让他得逞,从孟学士那里抄写算学题目时,孙仲恺竟然笔误了,抄错了一个数字。
    孙仲恺并没意识到这一点,担心大儿子及家里其他人知道后会露出马脚,孙仲恺没把这件事告诉人。
    题目抄错了,回到府后,孙仲恺的大儿子怎么也解答不出来,便拿着题目向孙老爷子请教。
    孙老爷子也答不出来,孙老爷子和张山长关系尚可,于是就拿着题目向张山长请教。
    张山长同样作答不出来,便随便找了几个学子帮忙。
    到最后,这几道题目也没有被解答出来,张山长和苏凌峰等人一致认为题目是错的,无法解答。
    既然无法解答,他们便都没有放到心上,直到在贡院里看到了那几道算学题,苏凌峰等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科举舞弊,胆大妄为,若是没有苏凌峰的坚持,若是没有沈暮朝的挺身而出、不畏强权,纵然有证据在,也无济于事。
    水落石出后,苏凌峰的几个同窗都被放了出来,控制张山长的那些人也被抓走了,张山长得以安心养病。
    孙仲恺及孙家人是行贿者,孙仲恺仗一百,判处流放,脸上更是被刺了“舞弊流放”几个大字,孙仲恺的儿子被革除功名,与其他孙家人皆被流放。
    至于泄露题目的孟学士是受贿者,身为天子近臣、皇亲国戚,胆敢收受贿赂,皇上怒不可遏,下令抄家孟家,废除孟家承恩侯的爵位,而孟学士更是被凌迟处死。
    此次科举舞弊案传的沸沸扬扬,有人痛骂孟家人和孙家人,有人感叹孟学士胆大妄为,当然,更有不少人赞赏沈暮朝如松如竹、君子清正,不畏强权,敢于出头,实乃读书人之楷模。
    沈暮朝被关起来不能回府,纪云窈安抚过纪夫人和小善,抽空去了月老庙一趟。
    虽然有证据,可此案牵扯的人太多,不是沈暮朝和纪云窈可以得罪的,纪云窈担心沈暮朝的安危,跪在蒲团上,双手合适,“月老爷爷,我有段时间没来打扰您了,不知新修的月老庙您可住的舒坦?我夫君被关了起来,不能回府,月老爷爷,我夫君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求您保佑我夫君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或许是她的祈祷十分虔诚,第二天,沈暮朝就被放出来了。
    明绿激动地跑进藏云院,“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纪云窈快步出来,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鼻尖一酸,“可算回来了!”
    沈暮朝歉疚地道:“让你担心了!”
    纪云窈抽了抽鼻子,“我夫君虽然不是杀敌报国的武将,但在我心里,夫君你也是大英雄,所以,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纪云窈担心地道:“被关起来那么几天,你吃了不少苦吧?”
    沈暮朝拉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去,“吃苦还好,主要是条件苦寒,无法沐浴更衣,这一点我受不了。”
    明绿很有眼色,听到这话,立马出去,让小厮把提前备好的热水提进来。
    纪云窈帮他脱着衣裳,“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暮朝勾了勾唇,“受不了的时候就想你,想着想着,就熬过来了。”
    纪云窈眸子瞪大了些,“我是灵丹妙药啊,还是能让你沐浴?我竟不知,我有这么大的效用。”
    沈暮朝笑了一声,十岁那年他被敌军捉走,不愿让当时还没与沈辰那老东西和离的母亲为他担心,凭借着这份意志力,他熬了过去。
    而这一次,他总是想到纪云窈。
    科举舞弊案落幕了,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舞弊案的发生,让三皇子裴朔彻底意识到沈暮朝对他造成的威胁有多么严重。
    想来,裴照川去西北参军立军功,也是沈暮朝的主意。
    有沈暮朝这样的连襟和能臣辅佐,假以时日,裴照川未必不能登临高位。
    三皇子神色阴翳,沈暮朝,不能留!
    察觉到有人跟踪他,这日觐见皇上的时候,沈暮朝没有要赏赐,而是希望皇上能给他在翰林院安排一间屋子住。
    皇上不解,“这是为何?”
    沈暮朝拱手,实话实说,“皇上,这几日无论微臣去哪里,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微臣,微臣实在是不敢独自一人回府。”
    皇上脸色一变,随即恢复神色,沉声道:“你安心回去就是。”
    寒冬时节,回府的路上天色已经黑了,经过一个小巷子时,有几个高大的侍卫突然蹿了出来。
    沈暮朝以一挡众,渐渐力不从心,好在纪云窈有先见之明,给了他一个护卫保护他,紧要关头,突然又有一队人马出现。
    纪云窈给的那个护卫激动地道:“大人,是金吾卫来了!”
    看到金吾卫,沈暮朝并不意外,回府前皇上那句话的深意,他大致猜出来了,不然,他也不敢把自己当饵、大摇大摆地回府。
    金吾卫出马,最终,刺杀沈暮朝的几十个侍卫落了马。
    三皇子裴朔残害手足、刺杀朝廷重臣,皇上大义灭亲,收走裴朔手中的全部权力,废其为庶民,终生幽禁在皇子府不得外出。
    终生幽禁,废为庶民,意味着裴朔彻底和皇位无缘。
    裴朔是皇后所出,在被立为太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被人推入谷底,对于他这样心思深沉毒辣的人来说,孟家倒台,终生幽禁,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还要让他痛苦。
    被人刺杀,沈暮朝虽然伤得不重,但打斗的过程中,他手臂不可避免被划了一道。
    望着大夫包扎好的伤口,纪云窈轻轻吹了吹,心疼地道:“疼不疼?”
    “没事。”沈暮朝安抚道。
    留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纪云窈柔声道:“你要是疼,可以说出来的,我不会笑话你!”
    沈暮朝笑了一下,“真没事,去年在百味楼被砍了那么几刀,可比这严重多了。”
    纪云窈抿了下唇,去年那个时候,沈暮朝受伤是很严重,但当时她和沈暮朝刚刚定亲,感情不怎么深厚。现在两人两情相悦,她对于沈暮朝的心疼,可是比去年那个时候翻了几番。
    纪云窈轻叹口气,伺候沈暮朝穿上外衫,“你是文臣,但我怎么觉得比许多武将还凶险呢。”
    沈暮朝戏谑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不是说梦到我日后会成为首辅吗?若被砍几刀,就能位极人臣,也挺划算。”
    纪云窈哪里不了解沈暮朝的性情,什么首辅不首辅的,沈暮朝这样说,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对了,刚才大夫走之前,特意交代过,这段时间,你的伤口不能沾水,也不能…做那种事。”
    沈暮朝故意装不懂,“什么事?”
    本来很心疼沈暮朝,现在看见他这个样子,纪云窈又气的牙痒痒,“就你最喜欢做的那种事!”
    “我最喜欢做的哪种事?”沈暮朝眉峰扬了扬,拉长着调子,“哦,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段时间不能和小羊你圆房了!”
    “没事,为夫可以换个法子伺候你!”
    纪云窈:……“沈暮朝,你知道你什么时候不欠揍吗?”
    沈暮朝接过话,“什么时候?”
    “不说话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疼着吧!”纪云窈抬着小下巴,离开了屋子。
    望着纪云窈娇娇纵纵离开的背影,沈暮朝眸里浮出笑,摸了下鼻尖,但愿他和纪云窈生的儿子或是女儿,千万不要像他这样话多又欠揍。
    虽然只是个梦,但梦里纪夫人和小善就是被三皇子裴朔害死的,如今裴朔自食恶果,纪云窈终于解气了。
    夜里休息前,纪云窈对沈暮朝说着闲话,“原来皇上早就知道追杀四皇子的人是裴朔,可当时皇上为什么没有动作呢?”
    沈暮朝靠在床头,胳膊受了伤无法看书,和纪云窈说些闲话打发时间倒也不错,“可能是给裴朔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可能…皇上暂时还需要他。”
    纪云窈偏过头,“什么意思?”
    “孟学士收受贿赂,科举舞弊,皇上没有给他体面的赐死,而是凌迟处死,说明皇上早就对孟家人有所不满,也不打算顾及皇后与裴朔的颜面。”沈暮朝解释道:“裴朔的背后是孟家,这些年来,他花的每一两银子都有孟家的支持,而他胆敢行凶杀人,依仗的也是其外祖孟家。”
    “除掉孟家,其实就是在拔掉裴朔的羽翼,皇上下令抄家毫不犹豫,可见孟家人以及裴朔的所作所为,皇上是清楚的,之所以之前没有动静,应当是皇上还不想立储,用裴朔来制衡大皇子。”
    “制衡大皇子?”纪云窈愣了愣,“那皇上同意四皇子去西北,其实也是一种制衡?”
    沈暮朝颌首,“从前皇上需要大皇子和裴朔互相制衡,四皇子的出现,意味着其中一个人不再被皇上需要。孟家的倒台,让裴朔意识到,不被需要的那个人,其实是他,所以他才狗急跳墙,要杀我灭口,不给四皇子壮大势力的机会。”
    纪云窈摇摇头,“好复杂哦!”
    “说到底,还是皇上生的儿子太多,如果他只有一个妃子,或是只有一个儿子,哪有这么多事情。”
    沈暮朝低笑一声,“也是。”
    纪云窈接着道:“你看,我们侯府只有我和小善两个人,没有庶子庶女,所以即便爹爹去世的早,侯府也没有生什么事端,舅舅他们府里也是这样的,而你们沈府,就是反面例子。”
    “你生父如果没有和裴氏生一个儿子,或许也不会抛弃你和母亲。”
    “有道理。”沈暮朝点点头,“我知道了,小羊,你放心,我绝不纳妾,也绝不会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纪云窈:???“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暮朝笑着道:“是吗,可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
    纪云窈解释道:“不是,我是说纳妾多了、生孩子多了容易出事,但我不是在借机敲打你!”
    这样显得她好善妒啊,关键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沈暮朝凑过来,“不是借机敲打,那你就是想生孩子了?”
    纪云窈懵了,“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吗?”
    沈暮朝坏笑着,“你提到生孩子,不就是这个意思?”
    “那咱们就做些生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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