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失了魂魄,杜硕月似空壳般地站在原处,明明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又何必如此煎熬?说实话,这连杜硕月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因为千羽霖而感到挣扎。
    杜硕海和千羽霖,杜硕月自然要毫不犹豫选择杜硕海的,杜硕海是杜硕月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杜硕月的命若没有杜硕海,也没办法站在此地,甚至根本不会遇见千羽霖。
    结论一下,许元武便让人放了杜硕海,而早已没了力气的杜硕海,即便尚存一丁点意识,也如同稻草人一般,遭风一刮就狼狈地倒下。杜硕月赶忙跑到杜硕海身旁,将杜硕海揽在自己身上,轻轻摇晃着杜硕海的身子,轻声说:「别睡……我来带你回去的。」
    明知光是开口、动作就会疼,杜硕海却坚持要伸出自己的手,抚摸杜硕月的脸庞,滑落的瞬间,杜硕海的眼眸闪过一丝惊恐,又想办法快速收回了手。嗓子似乎因许久未饮水而乾涩,发出的声音不免有些沙哑,残破不堪道:「哥……对不起……把你的脸弄脏了……」
    「别说了,我带你回去。」
    「慢着。」
    许元武默默地走到杜硕月背后,杜硕月虽然活生生吃了许元武几颗拳头,但脾气也没好到让许元武再得意忘形,杜硕月立马起身,胳膊用力一挥将许元武的手撞开,而后接着攥紧拳头准备朝许元武的脸颊砸去时,突然有一掌心替许元武挡住了攻击。杜硕月冷眼看去,正巧那人也抬起了面容,毫无表情的,可看似无情,手却真真实实地有温度。
    杜硕月认得这个人,因为他和他,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上次让你这隻猫溜走,这次却自己找上门?」
    「比心甘情愿当别人的病猫好一些。」杜硕月挑衅言道。
    这话若是没听明白,还不知道是在说谁,倘若听明白了,那便知说的人就是那人本身。听闻此言,对方嗤笑几声,与他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
    「我不是说看着那个傢伙吗。」许元武挑起眉,向着猛然加入战局的男人说道。男人却对他他话语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先摆摆手,让现场的所有小弟都退下离开,才娓娓道来:「不过一隻败鼠还要我顾着,发出恶臭的时候,闻的可是我。」
    他突然断了句,朝杜硕月看去,而后接着说道:「许元武,你让我去顾那种无聊东西,却留好玩的东西给自己,会不会太过分?」
    「年尚俊,劝你不要把脏手放在我身上。」
    杜硕月出生到现在,最噁心的就是脏的事物,尤其是令人作呕的恶趣味或是沾满鲜血的双手,那些骯脏污秽的东西,就是他最恨的,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他自己。要说他这辈子最呕心的东西,大概就是许元武和年尚俊了。
    先是以为欲擒故纵地将他邀请至鸿门宴多次,难得下手的那日又刻意放杜硕月一马,简直是把杜硕月当笨蛋在耍。要是杜硕海今天并非伤成如此,他必定与杜硕海携手血染南新,纵使他们会小命不保,只要能亲手撕碎这两人,杜硕月根本不在乎北辰是否还在。
    对杜硕月来说,北辰,是保护自己和杜硕海的屋簷,所以他才会这么死命地想守住,倘若这片屋簷没了挡风遮雨的功用,废了也无妨。
    「我是觉得,不利的时候,最好别说大话。」年尚俊毫无起伏地说着,还不忘扯过杜硕月的头发,活生生地羞辱一番,说:「这里我就不送了,反正也要被人放走了。我先走了,不见。」
    还没让杜硕月嫌弃推开,年尚俊倒是先声夺人地抽开自己的手,似乎杜硕月才是那个骯脏东西。杜硕月向来脾气不好,可对上实力悬殊甚大的对象,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年尚俊。」
    年尚俊尚未爬上地下室的楼梯,便被许元武一声呼唤给喊住。年尚俊没有回应,只是不耐烦地嘖了几声,站在原地的他,似乎正等待着许元武的下言。
    「以后碰别人之前,最好别当着我的面。」
    声落,年尚俊不作声色,反倒赶紧离开地下室,像是不愿在此地再多待一秒鐘似的。许元武勾起嘴角,似乎早料到年尚俊的反应,又瞥了一眼正搀扶着杜硕海的杜硕月,说:「门不会锁,自己出去。」
    「千羽霖呢。」
    「啊,原来那隻宠物叫千羽霖呀。」许元武带着笑意的眼眸令杜硕月感到不安,尚未啟口又被许元武夺走话语权「我自然有方法将他带来我身边。」
    「许元武!你想对他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你弟弟剩下该承受的,留给那个小宠物而已。」
    话语结束,许元武快步离去,杜硕月碍于必须搀扶杜硕海,以至于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可是,杜硕月并不难看出许元武想对千羽霖做什么,如果杜硕海现在承受的只是前戏的一种,那么躲开重头戏的杜硕海,本该要接受的凌虐岂不是——「妈的!」
    「哥……」
    在耳边响起的虚弱呼唤,令杜硕月在愤怒之中抽回现实,赶忙关心杜硕海是不是哪里快撑不住了,杜硕海却只是摇摇头,挪了挪姿势,让杜硕月能将他搂得更紧。
    杜硕月没有阻止杜硕海的亲近,反而允许杜硕海能变本加厉,他一路将杜硕海扶进车里,虽然这过程都被南新人看在眼里,对于一堂之主,简直是耻辱,可杜硕月别无他法,如果可以的话,他才不稀罕自己是不是堂主,哪怕是个普通人,就算是个哑巴,他也愿意。
    可是,才刚坐上车,杜硕海却突然一个反胃,从口中吐出一团的血沫,杜硕月说要带杜硕海去医院,杜硕海却说他们这种身份的,去医院岂不是找罪受吗?还不如通知连净辰,这个时间点,连净辰也该回来了。
    杜硕月听了杜硕海的话,拨通了电话,等待时间抽了几张面纸给杜硕海擦拭手掌与嘴边,待对方接起,已是响两声来电铃的时候。
    「喂。」
    「净辰哥,你现在在诊所吗?」
    「我、我现在……还在市区的医院。怎么了?」
    「硕海伤了,而且伤得很重,他不想去医院治疗,所以你能不能赶紧回来?我现在赶回去也需要一点时间。」
    「……你、你说什么?硕海伤得很重?为什么伤了?怎么伤的!」
    「我电话说不清楚,先这样,掛了。」
    先行结束通话的杜硕月,将手机扔到后座,并随便捞了瓶水,转开瓶盖,小心翼翼地要餵杜硕海喝,可杜硕海却不愿意,因为张开口会拉动唇角的伤口,不过杜硕月知道再不喝水,接下来肯定唇面乾裂。
    心一横,他将水少量饮入,接着贴上杜硕海的唇,透过微张的口,将水一点一点地传进杜硕海的嘴里。大约喝过后,杜硕月便发动引擎,朝郊区的诊所而去。
    「哥。」
    「怎么了?」
    「我真的是你最重要的人。」
    「嗯,你是。」
    「好。我放心了。」
    伴随着一段对话的结束,他们回到郊区他小诊所,杜硕月将杜硕海搀扶而下,因为他的手没办法多使力来开门,只好喊几声千羽霖,让千羽霖替他开门,却没料到完全没人来应门,再来才发现诊所的灯火都是关的,这代表两件事:
    一、没人在,二、千羽霖睡了。
    可是,千羽霖不可能现在就入寝——「硕海,你先靠在墙上,我开个门。」
    「好。」
    将诊所钥匙插上并转开,杜硕月又将杜硕海搀扶着入内,将大厅的灯打开,让杜硕海能坐在沙发上,之后他便径直跑向千羽霖的房间,猛地拉开门并开灯,映入眼帘的是毫无人影的病房。
    杜硕月呆愣在原地,心喊着不可能。
    不可能,应该没有人知道千羽霖的存在,知道的人只有我、硕海、净辰哥,等等,为什么许元武会知道千羽霖的存在?就算放了底细在北辰,也不可能会知道千羽霖的存在,这几日北辰并未伤亡的人,所以不该有人再来到诊所,那么就只剩下我、硕海、净辰哥。
    我不可能,硕海也不可能,那么就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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