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喝醉的人都不会说自己醉,出轨的时候才会讲“我当时喝多了”。神经病都说自己正常,开车撞人了才会讲自己脑子有病。小何医生深明此理,坚决不要被糊弄过去,扯着越宁不放,何妈妈喊:“你们在阳台干嘛呢?饺子下锅了。”他回了一句:“就来!”还拿眼睛看越宁,“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越宁道:“作为一个医生,你现在直接找我谈,而不是暗中观察然后打120,我以为你已经有了正确的判断了。”
    “我那是不愿相信你脑子有问题!”
    “我绝对比大多数人正常,”越宁翻了个白眼,“狼呗,有什么好怕的?以……”以前我跟仨野狗打架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猛然住了口!这辈子他只见过村里的大黄和吴支书家的高价名贵狗,哪见过野狗啊?
    “以什么?”
    “以你的跳跳糖性格,很难明白我这样沉稳的大将之风。”
    小何医生绷着脸,没有被糊弄过去。越宁道:“听说过孕妇会多想,没想到孕夫也会。一、我大好前途,不会去犯罪;二、比起高智商犯罪,我觉得高智商创业,有一天能上观礼台看阅兵更有挑战性。”
    “啥?”
    “没听说过吗?穷玩车,富玩表,霸道总裁当代表。”
    完全没听说过!小何医生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炮仗:“你别欺负我读里不是这么写的吧?”
    “不要偷看少女小说!想想你的中学课本,华尔街上扯个人来问问,答案跟小说里写的肯定不一样。在这件事情上吧,中外其实都是一个样的。”作为前土大款,真富一代,越宁觉得自己更有发言权。而且焦桂娟那一天的表现,证明了韩鑫夫妇也有这种想法,可见,他不是孤例。以后,这更是一种趋势。
    奈何小何医生……小何医生一脸的欣慰:“这样也不错。”总比有一天被国际刑警组织引渡了好。用力赚钱吧,朝廷的天下,资本家翻不起风浪来吧……这么一想,又有点同情越宁了。殊不知,越宁是明白的,企业真大到一定规模,政协是肯定能进的。
    两人各怀鬼胎,愉快地在何妈妈的怒吼中(“小春你自己不吃就饿着,把宁宁还回来吃饺子”)手拉手回屋吃饺子去了。
    看完电视吃完饺子,都到下半夜了,再放鞭炮。大年初一起来,就起得晚了。越宁起床之后,先拜年,收获红包五只,吃了早饭,去看张老头。何老太太道:“哎,昨天要他一块儿过来他不来,你给他带点饺子过去。”
    到了医院门房,张老头在里屋小煤球炉子上座了把黑铁壶,水正开着。看着饺子来了,笑了:“哎,给我倒点酱油。”
    “不蘸醋蘸酱油,这么奇怪的吃法。”
    “啰嗦!”拍出一个红包来,“压岁钱。”
    越宁坦然地收了,给他摆碗筷,再打量他这屋子。里外两间,外间就是个传达室,过一道门,里间是张老头住的地方,南面、东面各有一扇不算小的窗户,单人床靠北墙摆着,床头柜上一盏台灯,柜前一只痰盂,床头柜旁边是个衣柜。南窗底下一张桌子,放着收音机、一台跟脑袋差不多大的小电视、老花镜。东窗底下一张桌子,放着碗筷一类,桌子旁边一个小水池,还通了自来水。
    医院食堂有三餐,张老头作为临时工,经何院长照顾,也一天三顿在那儿吃。浴室、厕所,医院也是有的。自己屋里能烧口热水简单的生活就都有着落了。
    张老头把传达室收拾得很整齐,自己的房子还秉承着乱七八糟的传统,尤其他昨天可能太闲了,还做起了手工,地上竹木屑一堆。
    越宁卷起袖子要收拾,张老头将他赶开了:“还没弄完呢。新年三天,不能扫地,会扫走财气哒!”
    越宁只好坐在小凳子上看他吃饺子。吃得差不多了,张老头将碗筷放到水池里,倒了点水:“不用你动手,小孩子过年,就该歇着。”
    越宁给他兑热水、往炉子里添:“等会儿出去逛逛?”
    “我还看门呢。”
    “没个换班的啊?”
    “有,我这不换人家的班么?我这是半路出家,哎,得有点眼色,不能给人添麻烦。你别动歪心思,啊,我还想挣两个养老钱呢,总麻烦人家院长,不好。”
    “哦。那您就不想去看看外边?”
    “等接我班的人来了啊,我自己走。”
    越宁问道:“你住这里,跟你轮班的,住哪?”
    “他是这儿的人,家就在那边街上,不住这。有时候累了呢,也到我屋里歇歇。我老江湖了,还用你小崽子操心?去去去,街上玩去。”
    越宁出去大街上转了一圈,人挨人的,与往年没有太大的不同,除了衣服的式样更新得更快一点,旧有的手工艺品少了些、五颜六色的工业产品多了一些,大体氛围琮是一样。转个弯到了卖金鱼、花草的地方,买了两盘不怕冻的绿叶盆栽,又拎到了张老头的屋里,给摆南窗台上去了。路过卖吃食的摊子,又买了好些炸串、油饼、煮玉米、臭豆腐之类的小吃,包成一包,带回来跟张老头一起吃饭。
    张老头开着收音机在听戏,闻着味儿爬了起来,咂咂嘴:“看门不能喝酒。”
    越宁道:“知道,带了茶来。先头帝都有人给了好茶,我拿给何爷爷请客了,这些个您先对付着,过两年请你喝好的。”
    “什么茶不是喝?有个味儿就行啦。好东西是该给他,人家给我这工作呢。”
    小吃就是比正餐让人更有食欲,师徒俩吃饱喝足,张老头又赶人了:“这个拿走,回去吧。”
    “别啊,还有事儿请教呢。”
    “做什么?”
    “狼牙,怎么弄?我想串两串项链送人。”
    张老头猥琐地笑了起来:“哟?送人?”
    越宁翻个白眼:“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你!”
    险些被暴打。
    然后被要求去买材料:“外面开着摊子,去看看,买点结实的线来好穿。想串成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线。去买好了,顺便街上买她们姑娘做的小荷包,买两个,好装东西。”
    最后越宁买了一堆红线来,他跟邵奶奶学过一点编结的手艺,把狼牙钻孔,微有一点黄的兽牙配上红线编成的花样,张老头又教他雕点竹子也嵌进去,算一下材料,能做成比较不错的两条项链。
    越宁每天抽空来陪张老头,顺便做手工,如此数日,寒假直线缩水。他又犯了“技多不压身”的毛病,拿出捡的子弹壳,配上竹木,跟张老头请教了一点新手艺,做了两串风铃出来。一串就留给了张老头,另一串带给小胡老师镇宅。
    一切完工,张老头还没忘项链,问道:“这要送给谁呀?”
    越宁道:“给我好东西的连长和大牛啊。”
    张老头赞同地道:“也算土特产了。”
    越宁心说,这两位未必稀罕这个,我就是觉得自己穷,别的更拿不出手。
    回来给何院长交了电话费,又叫过破烂王来给了一笔钱,让他继续照顾邵奶奶。寒假也差不多结束了,越宁又开始打包行李。何妈妈和小胡老师给他买了许多山货,装了好大一只行李袋,据说,每个放假返校的大学生,都少不了这样的行头。
    越宁的机票这回时间比较巧,提前一天到达,学校宿舍也开了,食堂也开了,生活就方便了。还是何院长给找了车送去机场,临行前给周世文打了个电话,他也不客气地告知预计抵达时间。听到他电话里很自然地让人接机,何院长暗自诧异:这孩子真不可小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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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飞机的过程乏善可陈,越宁在飞机上睡着了,抵达机场才醒过来。领行李,出站,看到厉军举着个牌子,还以为他是来接客户,定睛一看,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越宁:=囗=!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厉军侧后方两个身位,左边,周世文,右边,郑熙行。
    越宁推着行李,硬着头皮凑了上去:“连长好,学长好。”
    周世文一脸生无可恋,郑熙行笑眯眯地道:“你也好,长高了。”
    过年之后一天暖似一天,土棉袄用料特别足,已经有点穿不住了,现在穿的是何妈妈给买的外套,很显精神。
    越宁瞅瞅周世文,郑熙行道:“厉军接机是熟练工,就让他来接了。”
    一直举牌的厉军:……老板,我是公关经理啊!工作范围包括接机但不仅限于接机呐!
    越宁一面给周世文拿他的那一份包裹,一面跟厉军问好。
    周世文接过越宁递过来的大包,掂掂:“书没这么重吧?哎?这是什么?”
    “还有一本笔记,找了个复印店,多印了两份。一点山货,何奶奶和我老师给准备的。”
    周世文故意叹气道:“哎,人呐,不能太好心,会粘上狗皮膏药揭不下来的。”
    越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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