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梁帝不由恼火更甚。
    当下绷紧面目命令说:“以后在北宸殿,无关紧要的事绝不许再讨论!”
    闻言,萧承凛和萧承崧彼此对视一眼,当即只觉心头有苦说不出。
    他们根本也不想说啊,可是父皇却非要逼问……他们又哪敢不从?
    ……
    上次小玉来传话,和施霓说定的时辰是晚间戌时。
    于是全天里,施霓都紧绷着一根神经,未敢有丝毫的放松。
    尤其上午,她在云香堂照常教习伶贵人练舞时,大概表现得太过魂不守舍,还得了伶贵人的关怀提醒。
    伶贵人只以为她是还在介怀昨日与宣王之事,故而特意停下动作,意欲帮她解忧。
    “妹妹,昨日之事后来你也并未问过我,不过看你忧心甚重,我不防就跟你坦白说了吧。”
    施霓当即困惑抬眼,不知伶娘娘为何忽的神情严肃起来。
    接着,就听其诚述道:“其实昨日,我并非真的忘记动作,绊你的那一下也是我刻意为之。”
    施霓微显惊诧:“娘娘……”
    “先听我把话说完。”伶贵人把手伸过来,搭在她手腕上,后而认真道,“之前我曾问过你,若以后不想留在宫中,可否有心仪人选,当时你说不敢奢求,我便认作没有。可是妹妹,依你这特殊身份,又怎可漫无目的任凭命运使渡?你不及时争取,只颓丧地任人去择选,那到时若当真被一纨绔子或是鳏夫看上,你还有退路可走吗?恐怕最后,连份体面都难以留存。”
    “你我非亲非故,你心善帮我一回,我刘伶素来不欠人情,所以我便想照着自己认定的高标准,为你主动争取一把。宣王此人没什么城府,虽无缘皇位竞争,不过好在性格算得随和爽朗,该是陛下可允范围里的最好人选了。”
    闻言,施霓反应半响,这才明白伶娘娘昨日闹出那么一遭,原竟是想为她寻得一段佳偶天成,当下不禁倍感错愕。
    可是宣王……自她进京以来,两人算上昨日才总共见过两次面,实在没存过那份心思。
    “谢娘娘的好意……”施霓不知该如何说,开口犹豫着才刚谢过,就被娘娘心急地打断。
    “别光谢啊。我说的话你都听进了吗?若是宣王不行,别人你若看上眼了,也一定记得要主动争取。陛下的这些皇子里,除去太子不行,其实武王殿下也与你年纪相仿……至于旁的支系,勇毅侯家的世子,还有伯爵府的公子,这些簪缨世家都是不失为良居的。你生着这样招人,若不计较成正头娘子,待圣上松了口,不知有多少人要来抢你,就怕到时有人拿权说话,强要了妹妹去,趁着现在,妹妹还能有的选。”
    伶贵人是务实派,什么镜花水月在她眼里根本都不值一提,情情爱爱的也更不如一顿饱饭来得实在,她帮施霓打眼,首先看中的一条就是今后的富贵体面,至于郎君是否为钟情良人,都在其二的考虑范围里。
    施霓被伶贵人当下这么一通逼,终于将隐匿心底的可怜妄想,重新放到明面上来思索。
    她的确早已有了心仪的人选,可那人的外臣身份,与她注定是无缘的。
    本就相隔深沟鸿壑的两人,再怎么努力争取,最后不也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吗?
    “娘娘的善言我都记下了。可是有的人,恐怕不是我想争取,就能如愿的。”
    伶贵人并不知她心里所念的名字里,含着一个“霍”字,否则她定是不会这样语气轻松地开口。
    “就依妹妹这条件,那是存先天优势的,我叫你争取可不是去死缠烂打,是让你挑挑眉梢,勾勾眉眼,之后的事便该是他们男人之间的博弈,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施霓没说话,伶娘娘见状实在有些怒其不争,当下忙又说,“何需你来筹谋那许多,你要做的无非就是把那人的心给勾撩到了,至于能不能要到你,不是就看他的本事了?”
    勾撩……去勾撩霍厌吗?
    施霓抿了抿唇,当即只觉得自己大概是没那个胆子。
    两人之前虽是亲密过几次,可每次都是他心血来潮带着绝对的强势,至于她,的确还从未尝试过主动招惹。
    “可,可是我不会……”
    施霓面露为难地和伶娘娘对上眼睛,却不想对方闻言后直接噗嗤一笑。
    伶贵人当即拉过施霓的手,带着她走到一面铜镜前,接着又按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
    当下摇头叹息,复又直言说:“妹妹你照照镜子,就你生得这副模样,还说不会招引?你怕只需笑得媚一点,就能引得男人巴巴地想往你身上扑。”
    伶贵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说这些话时自也没觉得有多难为情,可施霓闻言,却是立刻便烧红了脸。
    不为别的,只因心头浮现出的些许旖旎回想。
    在军营的时候,将军确实不讲道理地向她身上扑过,亲了她,还咬了她。
    可当时,她不觉自己有过主动招引……
    ……
    从香云堂回来,施霓满怀心事,因受了娘娘的提点,她的确生出想为自己争取一次的想法。
    如果……只是如果。
    若她当真可以叫将军痴迷上自己,将军又会不会为了她甘愿冒一次险呢?
    思及此,施霓只觉心里没底,又想自己这样似乎有些自私,可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自择命运,伶娘娘的话很真实也很一针见血,有些事并不是她逃避就能轻易躲掉。
    于是,临近着约定时间,施霓几番挣扎犹豫,到底还是支开了阿降,重新沐浴喷了香。
    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淡色藕粉留仙裙,仔细涂好胭脂水粉,之后更是锦上添花,在额前点上了精致花钿,眉眼间尽是妩媚风情。
    这次,算是她进宫以来打扮得最认真的一回,以往她都是自藏锋芒,而这回,她怀着些许难言的心思,只想令其……难忘。
    临近傍晚,天幕幽然暗下,施霓以身子乏累为由,假装歇下。
    待下人们各自回房,施霓看她们陆续暗下房灯,之后又谨慎地等了好半响,这才敢将铺榻微作掩饰,而后摸黑着小心出了门。
    小玉早就提前交代好她,走哪条路线可避开看守,施霓更是背熟于心,生怕会出现丝毫的疏漏。
    好在,约定的位置距离浮芳苑并不算多远,她这一路也都走得很顺,于是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便到了约定好的雨桐轩。
    进了院门,就见其内漆黑一片,一点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于是施霓不禁心忧,生怕将军会忘记了今夜之约,她回身谨慎将殿门关严,而后忍着心头胆怯,慢慢朝里挪动步子。
    还未走出十步,一个偏殿忽的亮起轻微的烛光,其光微弱,远处之人根本不会察觉,施霓视线望过去,心头顿时如鼓直跳。
    将军,没有忘。
    她其实很紧张,临近内室时突然不敢进去,犹豫半响后还很傻地抬手敲了敲门。
    霍厌很快出来,脸色算不得太好,他目光在她脸上微凝,之后不耐地拉着她的手腕直往里去。
    他步子迈得大,施霓小跑着都快跟不上了,模样像是被拖拽着,实在显得几分狼狈。
    “将军……”
    施霓轻轻唤了一声,不想才刚进内室,就被他按着肩膀,强势地抵在了房间书架前的桌案上。
    此地久无人居,桌面上并无宣纸或砚台,但也一尘不染,施霓双手往后撑住,腰肢同时被他环搂着,脸色不由晕出些许赧然。
    霍厌闷沉着脸,当下一言不发地欺身笼罩过来,同时一只手不着痕迹地伸来帮她垫着腰,怕她被木桌边沿硌疼。
    可这份柔情在其面上未得半分显现,他眼眸始终很冰,当下开口时的语气更算不得友好。
    “他就是这样搂得你?是吗?”
    施霓双手被迫撑在他胸口上,闻言后轻轻喘着气,声音低弱又茫然,“什,什么?”
    霍厌暗着眼,故意又往下压,叫她的腿只得勾着他。
    “宣王。”他不耐开口淡淡吐出两字,眯眼满含着戾气与危鸷,“他不知死活得碰了你!”
    施霓震惊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违逆之语,尊卑有别,这是庠序之道,就算再如何,宣王都是尊贵皇子,此话实为大不敬。
    此刻,霍厌身上透着的烦躁,简直不用探究就能轻易感受,施霓微怔茫,不知他对自己的占有欲何时竟强成这般。
    “不是的,那日其实……”其实,只是虚扶,根本不算搂。
    她想如此解释,可话未说完便尽数成了小声呜咽,下巴被他熟稔捏抬起,他惯作强势地用力吮住她。
    作者有话说:
    生气也会记得帮霓霓护着腰别硌着的吃醋将军。
    第41章
    香烛光影昏黄,施霓颤睫仰头。
    看着映在屋粱上缠环在一处的微动双影,她心尖不由轻轻地发着酥。
    她知道,自己当下的所觉所感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在军营里,亦或是在船舫上,两人的亲近尽数是霍厌占着绝对的强势主导,她虽不十分排斥,可却难抑得恐慌生怯。
    可是今日,她并不完全的被动,甚至大着胆子双手伸去环住他的脖颈,并尝试着启唇给予回应。
    于是这个吻,由一开始他饱含怒意地发泄,慢慢被施霓引导地,变得越来越温腻、美好。
    待到良久,等霍厌重新抬头时,他面上的闷沉恼意,以及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凛模样,实在再难以继续维系。
    他把头垂在施霓的颈窝间,当即是不得不承认,她若是这么来哄他,他根本就没一点法子。
    “学聪明了,以后都打算来这一招?”
    他低沉着嗓音发问,说话间还继续挨着她,根本没舍得起身。
    闻言,施霓眨了下沾湿的眼睫,声音喃喃得软柔,当下反驳得很聪明,“分明是将军要亲,若真要算成耍花招,那这也该属将军的招数嘛。”
    霍厌被怼得一时无言,随后故意报复地抬手,使坏地揉了揉她稍显松乱的发髻。
    于是精致的扎鬟忽的更松,一支芙蓉珠翠簪也歪斜坠地,随之,如泓的乌黑瀑发披落满肩。
    闻声,施霓往地上一觑,看清那簪上镶嵌的玉石已经被摔得脱了粒槽,当即十分不满地轻轻推了下霍厌的肩头,又低怨嗔着开口。
    “衣服肩领处被将军大力扯脱线不算,眼下连这芙蓉簪也被损了,每次和将军遇面,所付财物代价总是不小。”
    闻听施霓语气幽幽怨怨,霍厌嗯了声,低头往她额前又吻了下,“行,我赔。”
    施霓往后躲,只认真和他论此事,“将军打算怎么赔?”
    霍厌没亲尽兴,又把人拥贴搂紧,双手环着她的芊芊细腰,这才宠溺直诺,“俸禄都给你。”
    “堂堂一品军候的随朝俸禄,我没身份,怎敢要的?”
    施霓哼声着将眼瞥过,语气随意,仿若这话只是不经意的随口一说。
    可等待霍厌接话的间隙,她很清楚自己心头,此刻正弥漫着无限难言的紧张。
    这算不算试探?也许是……
    伶娘娘提醒她,若存心意,那便该及时放手去争一争,不然任机会错失,后悔再徒劳无用。
    这话她听进去了,于是此刻便是在试着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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