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妹就是在你这买的胭脂,凭据确凿,现在她脸上过敏起了麻疹,那就是毁了容!若是她嫁不出去了,以后赔在我们家,这得费小爷多少钱?小爷不管,这事你必须得赔钱,你招牌上黑字写的假一赔十,那你就得赔十倍!”
    秦蓁蓁忍住脾气,还在很客气地解释:“面上过敏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作息习惯,也有可能是吃了辛辣饮食,并非全然和涂抹水粉有关。况我家店铺卖的商品,我自己都有亲自在用,保证不会出现劣质假品的问题。并且我建议公子还是抓紧给令妹找个大夫问诊一番,免得若是有旁的隐疾,再耽误了病情。”
    秦蓁蓁妙口一番话语,瞬间引得对方的气恼。
    对方当即逼近一步,“你是说小爷我故意碰瓷吗?笑话,我李家世代从商,家业之大可供随意挥霍好几辈子了,能看得上你这点破银子?”
    秦蓁蓁蹙眉,“那公子究竟想怎样?”
    闻声,对方气焰忽的下来,而后目光肆无忌惮地盯在秦蓁蓁脸上,开口语气令人生恶。
    “小爷我初来上京第一日,就听说花楼的秦姑娘美名在外,可谁料一去就听说姑娘竟已还了良籍,着实是可惜。前几日小爷叫家中妹子过来给姑娘捧捧场,结果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可见姑娘一人打拼出个店铺有多不容易,不如秦姑娘当了小爷的妾,小爷许你半生荣华富贵可好?”
    秦蓁蓁闻言目光顿晦,这才知晓原来他泼皮耍赖的目的在这里。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言相讽,就见身边忽的伸过来一只纤纤细手。
    对方一下把她拦在身后,替她迎上去,严肃责道:“哪里来的市井泼皮,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真当衙门是摆设不成?”
    施霓面色正肃地凝下目光,摆出一副要为秦蓁蓁撑腰的架势。
    此情此状,看得一旁的阿降和小玉同时紧提了一口气,生怕对方这膀实魁梧的身子会忽的抡起一拳,于是忙也围簇上去,在旁相护着施霓。
    “呦,小爷我今日真是艳福不浅,这美人是上赶着一个接一个来啊,这位姑娘可否道个芳名,也来和我李四认识认识?”
    李四一副丑恶嘴脸,当下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伸手去抓施霓的肩膀。
    秦蓁蓁眼疾手快地往后拉扯了下施霓,而后眸中带怒,沉着脸狠狠踹了李四一脚,言辞登时生戾。
    “我这名声早不怕被作践了,可我这姐妹却容不得你半分不敬!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这条小命不保!”
    李四闻言丝毫不以为意,再开口时更是自大得可以:“要我小命?秦姑娘怕是不知我李家的家业如何吧,虽是新搬来京城,可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是寻常衙门,就是你能耐大把我送去大理寺,谁又能奈得了我何呢?”
    还在天子脚下,此人不过商贾之辈,竟敢出如此轻狂之言,如果不是脑袋坏掉,那就是在朝廷上实际真有靠山。
    思及此,施霓略微思量,有意跟其套话。
    “不管是衙门还是大理寺,都该讲究法理国律,任公子再有钱财,恐怕也无门路可施。”
    “笑话,你知不知道当朝……”他险些就把话给说出来了,可随即意识到什么,忽的便止了口,“好啊你个小贱人,竟敢套小爷的话!”
    李四怒而欲拉扯施霓,被阿降和小玉呵斥住,阿降更是直接扬明身份,“放肆,你知不知道站你面前的正是大将军霍厌的夫人,你敢动手不成?”
    对方闻言反应了一瞬,先是迟疑思寻,之后又仿佛并无所谓一般。
    他嘴上言语依旧轻佻,“小爷当是谁呢,原来是美名甚盛的西凉女啊。怎么,进了将军府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大梁人谁不知道啊,霍将军娶你不过是应付了事儿,你倒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一个败国献过来的卑贱降女,不就是供人消遣亵弄的玩意儿嘛,谁玩不是玩啊,我就是今日动了你,他霍将军也耐何不了我。”
    “狂妄!住嘴!”
    秦蓁蓁管不了他背后究竟有什么靠山,当下忍无可忍,怒而上前扇了李四一个耳光,眸间同时涌浮狠厉。
    施霓是她请来的贵客,岂容人这般糟践名声,就算拼出去这条命,她也得把公道讨回来。
    “你,你竟敢动手打小爷,不要命的臭□□!”
    李四扑过来就要对秦蓁蓁施暴,方才被踢,他放过她一次,这回他可不讲什么怜香惜玉了。
    施霓几人见状一愣,没想到李四真敢动手,慌忙之中忙上前去拦,可姑娘家的力气哪能和一个成年壮硕男子相提并论,于是李四这一巴掌,到底是把秦蓁蓁甩倒在地,当即,施霓只怨自己今日出门时没叫影卫跟着。
    影卫……对,令牌!
    将军走前交给她的身份牌她随身带着的,心间一稳,仿佛将军隔空传来了力量给她。
    见李四这时抬脚欲踢上秦蓁蓁,施霓咬牙挡上前去,伸手掏出令牌,向前一现。
    “将军的身份令牌,见牌如面,你还敢放肆不成!”
    说着,同时去示意阿降和小玉去扶秦姑娘。
    听她这话,李四脚下一顿,立刻向那令牌看去,而后拧眉狐疑。
    “真的假的……你是给霍厌睡了多少次,才将人哄得连身份令牌都给了你。”
    阿降给主子撑气势,也听出李四说话脏,当即警告道:“你再敢狗嘴乱吠,等将军凯旋回来,定轻饶不得你,你想用哪只手碰我们家姑娘,便给你跺了哪只手!”
    “……”
    闻言,李四心间也开始犯起嘀咕,他自是目中无人,却也不想凭白去招惹霍厌那祖宗啊。可传言不都说,若论起对西凉人的厌恶,将军府的人自排第一嘛,霍厌迎凉女进门,更是碍于局势的无奈之举。
    所以,既然已是被他弃之如敝履的玩意,他想去碰碰摸摸的又怎么了?凉女模样这么招人,霍厌不要,自有人稀罕。
    可眼下,看到施霓当真冲他拿出令牌,李四不是傻的,当即一凛,同时更觉京中传言不一定为真。
    这时,因店铺里面闹出的动静太大,街边不少围观路人越拥越多,眼看是两个姑娘家被一伙恶霸欺凌,于是纷纷出言指摘。
    见状,李四颜面上过不去,心头又对霍厌名声生惧,于是只好灰头土脸地就先走,可大概是咽不下这口气,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威胁两句。
    “将军府的人小爷不去惹,可秦姑娘这铺子长久在这,以后这生意做着也掂量掂量吧。”
    秦蓁蓁可不是被吓大的,当即也在气头上,遂回嗤,“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通天的本事。”
    “等小爷捉了你做妾,看你还能嚣张!”
    说完,李四就被施霓丢过来的青铜令牌狠狠砸中,瞬间疼得他斯哈一声,待看清袭过来的是何物后,他敢怒不敢言,到底咬牙切齿地扬长而去。
    秦蓁蓁帮着施霓将东西捡起来,叹了口气说:“施妹妹不至于为我,去得罪那泼皮。”
    施霓接过牌子,觉得用它来砸小人确实有些对不住将军,当下小心地擦拭着,而后安抚秦蓁蓁道。
    “管他背后是谁撑腰,他这样霸凌作恶,我看不过眼,更容不得他肆意欺负你。”
    秦蓁蓁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把人示意到近前来,而后避着小人们小声念叨。
    “这回见妹妹,是与昔日在宫里不同了。那时妹妹行事处处谨慎,一点不敢张扬或出风头,而如今妹妹嫁进将军府,明眼见着便是行事收去了那点小心,也敢露威去警慑人了。看来,妹妹现在是真有人可依仗,姐姐替你高兴。”
    施霓被拉着说小话,听了实在面色讪讪,她有点不自在地如实点点头,对秦蓁蓁并没有隐瞒。
    “将军他……待我的确很好。”
    “看来不止是一点好啊。”秦蓁蓁笑着揶揄,把施霓弄得瞬间有点臊。
    秦蓁蓁倒始终表现自然,她娘家人心态地把施霓拉进里屋,叫婢女们守在外面,而后转眼忘记方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只一心想帮施霓分析眼前处境,怕她得的一时宽待只是暂时。
    她自认在秦楼楚馆待得久了,别的学会不多,但如何揣摩男人的心思她倒有丰富经验,虽然她也没有把握能将霍将军这样的人物心思看透,但多多少少能帮上施霓一点,也算她作为姐妹尽心了。
    于是秦蓁蓁没什么顾忌地直言问说,“妹妹,你心思太纯,我得帮你操上点心才能心安,所以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得认真答复我,行不行?”
    施霓见秦蓁蓁罕见地认真起来,于是点点头,“姐姐问就是了。”
    秦蓁蓁直言不讳,“京中人都传言,将军厌恶西凉人,所以自你们成婚后,将军是纠结多久,才将心中隔阂除掉,和你同的房?”
    施霓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个,多少有点羞耻开口,可见秦蓁蓁眼神催促,她便只好嗡声回。
    “就……新婚之夜。”
    闻言,秦蓁蓁眨眨眼,明显意想不到。
    随后咳了一声,又正经问:“将军冷峻不易接近,那新婚之夜之后,他多久进你房里一次?”
    施霓脸色愈发得红,有些说不出口。
    似看出她的窘迫,秦蓁蓁好心地唤个问法。
    “半月一次?”若是应付,半月一次恐怕都很勉强。
    施霓摇头,耳尖都烫起来了。
    见她如此,秦蓁蓁知道自己大概是说少了,心想霍将军既把人给娶了,难免表面功夫是要做足的,于是又问。
    “十日?”
    施霓再摇头。
    “那……五日?”
    又得否定答案。
    当下,秦蓁蓁抿嘴忍不住想,霍将军果然是做事滴水不漏,为了不授人以不重圣旨的话柄,倒是不辞辛苦。
    她犹豫着再问:“不会是只隔三日吧,他这是都快上瘾了。”
    施霓慢慢别过脸去,听着一个个逼近的问语,她实在感觉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她这回半响没摇头也没出任何动静,秦蓁蓁似有了然,正以为自己说中了,可这时,施霓艰难地很小声很小声地喃喃开口。
    “将军他,其实……夜夜都留我房里的。”
    “咳……”
    应声,秦蓁蓁险些被呛到,当下不可置信地看向施霓,看着她顶着纯茫茫的眸光如乖兔似的望过来,瞬间引得秦蓁蓁都忍不住生怜了。
    所以这傻姑娘方才说的将军对她很好,是指这个方面的好?还每日都……想想将军那生龙活虎的精壮武士身,再看施霓娇弱怜怜的幼兔模样,轻易也能猜想出她被压下身时是如何边哭边求。
    这事旁人干不足为奇,可在霍厌这,认谁听了大概都是会惊掉下巴的程度。
    秦蓁蓁在上京风月之地混得久了,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侯门子弟都捧着她,故而在天子脚下,就没她混不开的场,所以一些闲语酒话她入耳得多了,消息自然灵通。
    霍将军的韵事少,可是却也不是没有。秦蓁蓁就曾在伯爵公子那听来过,几年前有个尚书家的千金看中了霍厌,于是略施手段在皇家宴会上装醉,借机身子软酥酥地欲往霍厌身上靠,可其反应迅速,见状一下就把身后的太监拉过来挡在身前,结果,那娇滴滴的尚书千金,竟是当众倒在了一太监怀里,颜面荡然无存。
    此事后,霍厌不喜女色之名远扬,同时上京城内那些暗许芳心的贵女小姐们,也纷纷决定及时止损,并坚信世上没有一个女子的柔情似水,能容得了霍将军这块糙砺硬石。
    可现在施霓出现,竟真化开了硬石不成?
    若如此,施霓受将军府的庇护,以后的日子应不会再过艰难。
    秦蓁蓁眼下心惊,想了想,又委婉地提醒施霓惜着自己的身,她心思太纯,怕是被吃透了还咬牙受着,“乖妹妹,待将军回来,若再这样非要缠你,你可推脱的知不知道?”
    施霓轻轻点点头,“我知晓的。”她会推脱,只是今日推的,明日便要逐本逐利地还回,将军只跟她算这个账。
    暂将话题遮过,施霓不禁忧思起方才前堂那事,生怕以后自己不在,那叫李四的泼皮无赖会再来寻秦蓁蓁的麻烦。
    有将军的令牌威慑自是有用,可她却不能把将军的信物留下,这是身份令牌,不同寻常。
    思及此,她看向秦蓁蓁又说,“姐姐先别只顾我的事,那李四……”
    “放心吧,我在花楼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京中权势人家的公子世子,我认识的不少,他李四不过一商贾,还真能通天不成?”
    这话说得在理,可方才李四那话实在叫人不安,没问出他背后之人究竟是哪路神仙,到底如芒在背。
    施霓点头,又道:“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以后我若有时间,便会常来这边帮你看看店。”
    “那我这脂粉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了。”秦蓁蓁畅快一笑,似根本没把李四放在眼里。
    于是施霓也只好作出轻松之态,可又想,李四可恶,若是此刻将军在自己身边,恶人自能受严惩了,将军向来何事都能轻易摆平,处理像今日这般的突发状况,自也不在话下。
    好想将军啊……施霓在心间忍不住喟叹了口气,思愁更是不禁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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