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川外吼一声,又高扬一声“驾”,随即就拿起大刀疾驰过来直直挥砍,而这回,霍厌却是持戟阻挡愈发艰难,慢慢的落了下风。
    他几番躲闪,接应得吃力,最后无奈只得选择勒紧缰绳,转便马头立刻朝城门处躲去。
    “霍厌!你就这点花拳绣腿不成?”
    拓跋川在后哈哈大笑,见状简直是兴奋到了极点,于是御马就要去追。
    这时,他身后有人好似忽的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高声劝阻,“王子莫追,小心梁军有诈!”
    拓跋川向来轻狂自大,就眼下这般情况,他哪里听得了旁人半个字的相劝,他分明是想赢霍厌想得快要发疯了,若今日他当真能在两军兵将面前将霍厌从马上击落,那霍厌名扬六国的战神之名,也是时候该变换一回了。
    他觊觎着这名号,早不是一日两日,于是忙策马紧跟上去,追赶霍厌不放。
    眼看临近城门,他还差一点点就能追上霍厌,趁机击落,于是拓跋川不甘心,当即一咬牙选择追奔上前,却也因此,彻彻底底掉进了梁军事先准备好的圈套里。
    见此状,凉人瞬间大惊,就见噶干城门立刻闭严,好似其内早有准备。
    而后,城内立刻传出一阵不小的动静,有叫骂声,更有打斗声,直令人提心吊胆。待里面动静终于暂得平复,出来的人却不是拓跋川,而是大梁军中校尉,蒙琤。
    西凉兵士惴惴不安,心忧王子安危,而后就见蒙琤临近,手里拿的,竟是大王子身上的衣物。
    有衫有裤,还有一双黑缎面的尖头靴,见状,西凉将领立刻盛怒道。
    “你们……你们竟敢扒了王子的衣物。”
    蒙琤却睨着眼:“败者,没资格谈尊严。”
    “你们想如何?”
    “如何?”蒙琤笑笑,示意自己身后的几万雄师,笑容立刻显得恻恻,“双方战备如此,将军,不准备过过招吗?”
    大战迎面,主帅被擒,西凉人哪里来的信心和士气?
    而反观大梁这边,无论校尉副将,还是骑兵步兵,都是经由数次沙场磨炼的精兵强将,孰强孰弱,目之可见。
    当日,拓跋川可惜,没有亲眼见到西凉军队溃不成军,弃甲曳兵而走的可叹画面。
    收整战场,蒙琤踩着西凉人翻倒在地的赤红军旗,忍不住高昂笑曰。
    “西凉人老祖宗们勤练苦训才给他们留下来的这点儿骑兵家业,到这回,算是被子子孙孙给彻底祸害完了!”
    霍厌就在旁,他于高壮马背上威风凛凛,觑眼睨看着角落里还有位受了重伤,方才没来得及逃跑的某位不知名的西凉将军。
    此人现在正在忿忿地怒瞪着他,仿佛不甘受辱,只求一死。
    霍厌下马走近,略屈身,姿态倨傲地将怀里一封书信,往他手里一塞。
    说道:“算你走运,本将军可以暂时不要你的命。这封信你拿回去交给西凉王,告诉他若想救拓跋川的命,就派人来跟我谈条件。哦对了,记得找个能说会道的来。”
    霍厌顿顿,而后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依本将军看,三王子拓跋稷,就不错。”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完情敌,将军吃味回京啦老婆们~
    第84章
    七日后,拓跋稷如约而至。
    来时,霍厌正于营中演练场与几个副将军比射箭术,荆善将人带到近处后,躬身出言提醒说。
    “将军,西凉三王子到。”
    闻言,霍厌持弓一顿,眉眼略含意味地轻抬。
    就见七八丈远外,正站着位玉面文气、身量颀长的矜儒男子。
    霍厌眸光稍凝,只觉此人一副矫矜做派,看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怕是连只重弩都费劲能拉开。
    思及此,霍厌睨眸一下转身,而后双手搭着□□,出矢箭头随之对准了拓跋稷。
    见状,西凉使臣团各个面色巨变,骇然生畏,就连侧旁站着的荆善都跟着一瞬惊诧。
    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荆善不解,心想将军历来行军也从未苛待过敌国使团,怎这回忽的迸现出这般汹涌难抑的杀意。
    眼见西凉使团中有胆小者,此刻已然有吓跪的势头,霍厌倨傲收颌,慢慢松了持箭的力道。
    众人松了口气,见霍厌把□□随手扔给一旁的兵士,而后口吻淡淡地只吐出两个字:“劣弩。”
    这话,也不知是否意有所指。
    霍厌如此施下下马威,叫凉人使臣人人心头生怯,唯独那拓跋稷始终神色从容,闻言也面不改色。
    进了主帅营帐,拓跋稷直接开门见山。
    “霍将军,如今胜败已分,我等心服口服。初战时,是王兄擅自伪令而领兵犯梁,父王本无意叫边境百姓再尝战苦,可奈何王兄已然决定破釜沉舟,故而这才无奈下达王令。现在王兄算得自食其果,得了教训,但血缘至亲终不可弃,遂父王派我从中调和,愿以朔州换回我王兄一命。”
    说完,又显诚意的将朔州城内城外的兵防布阵图献上。
    霍厌看着拓跋稷为了他那废物哥哥这般言辞切切,放低姿态,当下哂笑一声。
    “朔州?”
    拓跋稷点头,认真言道:“朔州城是我王兄的封地,此番是他寻衅在前,故而一切后果自该由他来承受,这也是父王之意。”
    霍厌却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黑红玉扳戒,半响才幽幽开口:“朔州不够,再加一宽城。”
    拓跋稷拧了下眉,当下有心争取:“朔州是我西凉边腹大城,方圆百里,人口近万,如此还不够?”
    “是啊。”霍厌食指蹭过眉峰,神色十分慵懒地开口言道,“在本将军眼里,大王子的命值这些呢。”
    拓跋稷脸色变得不太好,“霍将军这是执意要趁火打劫了……”
    “也不是。”
    霍厌觑着他,摆出胜者自得的傲倨姿态,“我不强求,若是拓跋川身首异处,那得利的不是三王子嘛,西凉王位,我助你得来如何?”
    当着西凉这么多外臣在,即便拓跋稷真有这个心思,也不可能轻易启口应下。
    霍厌这话,除去明显挑拨离间的意味,实际更多则是丝毫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怠慢。
    闻言,拓跋稷手心紧握了握,强忍着情绪,缓下来后依旧和颜悦色道:“宽城是边南枢纽重城,此事我做不了主。”
    霍厌已经阖上眼,没了和拓跋稷继续往下谈的兴致,“做不了主,那就叫个能做主的来。”
    “待我回去回禀过父王,再来给将军答复。”
    言毕,西凉其他使臣都觉大梁是狮子大开口,谈判只得僵持。
    既无法继续往下谈,他们面如土灰,陆续着出离主帐,而拓跋稷走在最后,果然如霍厌先前预料到那般,待凉臣们出帐后,他刻意顿住脚步,似有话说的留了下来。
    “三王子还有事?”
    拓跋稷不卑不亢,“方才谈的是公事,现在,我有件私事想与将军私下谈一谈。”
    闻言,霍厌嘲弄地勾了下唇,心想他没先去找他的麻烦,他倒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荆善不明情况,在旁警惕言阻:“你有何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问,将军事忙,哪有时间和你谈什么私事?”
    没等拓跋稷说什么,霍厌率先挥手示意帐内人员全部下去,听命后,荆善与校尉单起面面相觑,但到底不敢违逆将军是命令。
    清了场。
    霍厌睨眼,等着他说。
    “将军,我时间不多,所以莫怪我开门见山,说得直接些。”
    拓跋稷冲他躬了下手,而后神色认真继续道,“我知将军出征前刚刚娶过夫人,但将军与我族素有仇怨隔阂,又怎会心甘情愿娶一凉女,所以便猜测,定是梁帝下旨将军不得不娶,才有今天这局面。”
    “但将军不知的是,你们都不想接受的异族凉女,却是我心心念念,爱而不得的心上人。上次是我不够勇敢,才叫霓妹妹被迫以求和之名献送大梁,现在我有悔过之心,更不想再顾父王和母后的反对。我决议,甘愿用自己领地中的恕风、关炔、连珞三城来换取霓妹妹回凉。这三环连城我自愿奉上,不用多说,将军也该知道我的诚意如何,待将军帮忙回禀梁帝,想来定会行事顺利。”
    越听他说,霍厌眸色越凉。
    半响,他口吻很淡地说道:“没想到三王子还是个痴情种。”
    “若将军能够成全,拓跋稷自当感激不尽。我与霓妹妹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是生逢乱世身不由己,这才差点失了这段缘。”
    “差点?”
    霍厌重复了一遍他这话,而后略带意味地反问过去,“她嫁了我,你也不介意?”
    “因老将军的事……”拓跋稷话没说完,看霍厌陡然沉下的脸色,于是立刻改了口,“将军因些旧事对凉人生厌,娶了霓妹妹也是敷衍应事,想来你们自成婚后也不会像寻常夫妻一般。”
    “怎么不会。”霍厌忽的一笑,目光直直对上拓跋稷,开口语速刻意地缓,“原本的确想敷衍,可霓霓实在太招人喜欢,本将军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做不到坐怀不乱也很正常。”
    拓跋稷难以置信地瞠目,“你们……”
    霍厌直接打断,言语平常,却是字字刺人心窝。
    “还是要感谢三王子,为国为民,无私割爱。我却是俗人一个,什么三环连城,在我心里都比不过美人拥怀。城池与伊人,若二择其一,那我只要后者。”
    听了这几句,拓跋稷的脸色一下难看到极点,方才解救拓跋川之事没有谈妥,他也不过是有些不满,觉得大梁实在贪心,可眼下,霍厌则清晰看出他眼眸中渐渐燃起的妒火和恨意。
    “你娶霓妹妹,当真不是逢场作戏?”他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眸眦近裂。
    霍厌没立刻回答什么,而后缓缓从怀里掏出临走时施霓送给自己的护身玉佩,这是她的贴身之物,还说自小不离她身,所以,拓跋稷该是认得。
    果真,他才亮相放到桌上,拓跋稷立刻瞪大眼睛,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
    “霓妹妹,她……她将这个给了你?”
    霍厌耳朵生恶,当下提醒,也是警告,“三王子还是尊称一句夫人吧,你一声一声妹妹,本将军实在听得不舒耳。”
    说完,又回了他先前的问题,“逢场作戏有什么乐子可寻,真夫妻才滋味妙啊。”
    “霍将军!你这是横刀夺爱!趁人之危!”
    拓跋稷像是被他方才所言“真夫妻”这话,刺激得快要疯了。
    见状,霍厌姿态依旧矜傲,他回得轻松:“嗯,那又怎样?”
    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此刻,拓跋稷眸间忽的狠厉起来,面上再无方才的儒雅平和,一开口,声音仿佛近乎嘶吼的怒哀。
    “那将军在不在意?”
    “什么?”霍厌蹙眉。
    “嫁给你前,霓妹妹早与我相爱至深,你也不在乎?”
    霍厌呵了声,觉得他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实在有够拙劣:“相爱至深?三王子别自己自作多情而不知,霓霓曾亲口与我言道,她只当你是兄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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