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厌挡在太子身前,替他言道:“致丞相于死地的,岂是这一条人命,南境的几万冤魂,夜深时不会入丞相之梦吗?”
    言榷瞠目,手指颤巍地指过去,“霍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步步紧逼,我已放权了啊!”
    “放权相抵得了血仇?”
    霍厌原本不想在这里相提旧事,其父之死,莫家冤情,都该到北宸殿陈说,可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敢如此厚颜无耻地主动提起。
    他上前,一把抓住言榷的前襟,言辞狠厉,“乌延偷袭,是受哪位’高手’暗中指点战术?莫家蒙冤,又是谁假造伪证?丞相,你该知眼下我究竟是有多么克忍,才没立刻要了你的命,不然你根本不会有机会吐出半个字来。”
    霍厌要的,是堂堂正正,按大梁规法为其定惩,而不是私下戒罚。
    这是他答应牧游云给莫家的交代。
    回京,言榷定难逃一死,以此算报父仇。
    “弓箭手准备!”
    言榷忽的大喊一声,明显留了一手,他知道旧事再瞒不住,回去只有一死,不如做最后一搏。
    “谁敢?”
    千钧一发之际,霍厌身后的马车布帘猛地被人从里面掀起,牧游云从内跳下,手里还挟着言榷唯一的孙儿。
    昨日,言榷便悄悄安排他儿子儿媳先走,他自己和夫人夏氏垫后,可怎料儿子一家竟是被人拦下,根本没有走成。
    他是对自己的夫人并没有多少感情,但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放不下。
    “好好……你,你放了昭儿!我什么都可以做!”
    牧游云面无表情,空出的一手指向林中暗布的□□手,呵道:“叫你的暗卫全部出来,丢下□□,手抱头跪在一起!”
    婴孩的尖锐哭喊声将言榷的理智震破,眼看牧游云真要对孩子动手,言榷瞬间瘫软在地上,颤着声去阻。
    “听他的,都听他的!你们全部都出来!”
    得牧游云相助,霍厌不费吹灰之力便缴下了言榷的整个暗卫营,而后,他上前亲手给言榷带上束脚镣铐,对他最后心平气和地说了句。
    “恶果自食,丞相欠的血债,该还了。”
    ……
    证据尽数陈列,人证物证俱齐。
    梁帝于廷震怒,言榷甚至没有得来相辩的余地便被举家关进了天牢。
    而后,大理寺联合刑部奉旨一齐审理,并重启了当年莫家通敌一案。
    霍厌受牧游云之托,全程盯紧,生怕会再出一丝疏漏。
    熬了几个通宵,言榷终对罪责供认不讳。
    当年,入大梁为质的的确不是什么沔南皇子,而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公主,只是她自己也未料到,进宫后不久便受到了大梁公主的青睐,最终无奈对其透出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而言榷也是这时,并对其一见钟情。
    后来质子回国,野心膨胀,破先例而以公主身份垂帘听政,操掌沔南政权,言榷舍不得不帮,故而暗中一步步相助,小心地用自己的势力,帮她把朝局巩固。
    可之后,沔南水军骤然雄起,引来霍乾和莫霆的双双忌惮,两人几次谏言圣上要除之以避患,而言榷从中斡旋,久持反对意见,叫先帝左右为难,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言榷却在心里认定,只要这两人不除,公主便一日坐不稳沔南的江山。
    正巧来年,西凉入犯,霍乾将心思从南境收回,带兵全心北征。彼时西凉骑兵战力正强,两军对战,久久僵持不下,而言榷却是鬼迷心窍,直觉眼下机会千载难逢,于是痛下死手,去信延乌,引得乌延将兵得机会奇袭。
    为护大军撤离,霍乾命丧沙场,言榷又再做伪证,借机害了莫霆一家,以做替罪羔羊。
    狼蝎恶毒手段,五马分尸亦不为过。
    但最后,是皇后娘娘久跪在北宸殿门外苦苦求情,才留了言榷一具全尸,得赐鸩酒上路。
    亲眼看着言榷的尸身被抬走,霍厌心头久封不敢触碰的位置,正在慢慢地松动。
    他父仇得报,安睡时再不会被噩梦惊醒。
    而同样倍感如释重负的,还有牧游云。
    回了将军府,霍厌先将此事告知了程夫人。
    闻信,程夫人驻立窗外,久久没有出声,而后一副伤情神色,对着方嬷嬷说道。
    “扶我去给将军上一柱香吧。”
    “是……”
    霍厌知晓母亲想自己和父亲言述言语,故而不敢打扰地主动出屋退下。
    刚下台阶,就看到施霓正站在门外,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施霓冲自己小跑过来,然后猛地扑进自己怀里。
    “夫君,别太难受,有我陪你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避讳下人还在,主动和他近距贴近。
    霍厌伸手回搂,心情的苦郁正在一点点消散。
    “霓霓,我做到了……”
    少年时满布心间的阴影,他终于彻底驱散,父仇,兄憾,两块重石自此瓦消。
    以后,他身边围绕的会尽数是暖阳。
    而霓霓,更是他的光。
    第99章
    施霓手抚在霍厌背上轻拍着安抚,分开时,又清晰见他眸间布满血丝,疲惫之色几乎遮掩不住。
    她瞬间心疼不已,手指伸上前去,慢慢放落在他眉心,轻缓动作,意欲抚平其上的浅壑。
    从言榷定罪,莫家冤案重审,再到最终得以陈冤,霍厌全程盯紧在大理寺与刑部,每个环节都亲自监督审严,不肯有半分的松懈。
    故而这数日以来,他一次都没回过将军府,每天休息不过就是在府衙,于木椅上和衣寻空短歇,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实在受不住他这样熬下去。
    施霓目露忧色,不忍开口道:“夫君劳苦数日,随我回去西屋歇一歇吧。”
    “那你陪我。”他下巴枕压在施霓肩上,半阖着目,很是享受环抱她的柔馨时刻。
    如此,很是解乏。
    施霓声音始终轻轻柔柔的,自然依着他言:“好,陪你。”
    两人褪去外袍躺在寝屋榻上,周遭垂落的床幔里外三层尽数放落,自成旖旎的升温氛围。
    在环簇狭小的空间里,霍厌粗壮的手臂紧搂着施霓的纤细腰肢,稍垂头便能清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温软贴怀,这才叫他终于感受到了归家的安稳。
    重负去掉,他松懈下来那一瞬,积久的疲惫感也瞬间袭来。
    他很累很累。半阖着目,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夫君安心去睡,有我陪你的。”
    “好。”手臂复又收紧,霍厌舒展开眉心,在施霓额前落下一吻,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霍厌从未时直直睡到了戌时,再睁开眼时只见房内晦暗一片,窗边本就微弱的暮色光亮再被帷幔阻遮,当下是半缕也难透进榻上。
    他身上的乏意已然彻底解了,正准备动下身,却察觉自己怀里还有一人正睡得香甜。
    竟是比他还要能睡。
    霍厌如此想着,垂眼又看施霓睡相甜美,于是嘴角不自觉勾起抹带宠的笑意。
    他从后拥着人,轻缓地沿她耳廓边缘吹了一口气,就这么一下,便引得施霓觉痒地颤了下身。
    听清她嘤嘤咛咛不自觉的发嗲声,霍厌心头发燥,喉结克忍不住地上下连带地滚了滚。
    “霓霓?”
    他尝试着唤了声,可对方显然没醒,闻响后只是往里倾了倾身,嘴巴也跟着动了动,哼出的咿呀声模糊不清。
    霍厌只好作罢收手,不再去闹她。
    其实他原本是觉得口渴,想起身下床去喝水,可又怕自己一动身会将施霓吵醒,于是思量着只好暂忍下。
    静躺片刻,不知施霓是梦到了什么,眉心微拧地就在他怀里开始无意识地轻蹭。
    她这么一动,霍厌眼眸瞬间就转沉了。原本他就干素了好几日,艰难克忍才勉强叫自己规矩了些,可她却敢来主动招惹……
    犹豫只片刻,霍厌便微眯着眼眸凑近向前,又动手轻缓地解掉她衣衫前襟的系带。
    歇在榻上,施霓身上只穿着件藕粉色的里衣,待其褪落腰际,她身上便只剩最里面的鸳鸯金云纹赤色兜衣了。
    霍厌眸光定了定,再次绕指在她身后,熟练又利落地直接将其抽解,手心落上停了片刻,他晦眸埋头深进。
    ……
    施霓入了梦魇。
    梦里,她本是在凛寒冬日悠闲惬意地泡着宜温澡泉,可池中暖流忽的湍急起来,环身席卷,将她裹挟得几乎快要喘息不上。
    憋闷之中她缓缓地睁开眼,入目便是榻侧挂落的几层白色纱帐。
    这时,她忽的感受到细微的痛感从身前传来直惹人颤栗,咬唇垂目,她落眼就看霍厌有所感应地同时抬头,嘴角处还挂着明显的浊痕。
    “夫君?”她刚小声唤出声来,就看霍厌当着她的面喉结滚动地吞咽,像是吃下了一大口。
    懵怔了片刻,施霓眨眨眼,忙低头去看自己的情状,怀中当下一片袒敞,叫她哪里能想不明白,霍厌刚刚趁着自己睡熟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荒靡事!
    她不忍气恼地拢紧被子就要从他怀里挣离,霍厌却眼疾手快地一把箍住她的腰,伸手将她拦在身下边亲边出言低哄。
    “我睡醒时口干,想下榻去饮水又怕动作太大将你吵醒,于是这才寻了这么个中折的法子解渴。霓霓大度宽饶我这回行不行?”
    能叫霍厌低首服软的,世间恐怕就施霓一人,不过此事他的确办得不算光彩,偷吃成瘾,着实该戒。
    而施霓哼着声嗔怨,眼神水汪汪地映着光莹,一副娇美柔怯模样,想凶却根本凶不起来。
    “……坏,难不成你这样就不算扰我的清梦吗?”她伸手抗拒地推在他肩头,面上带着恼意。
    “那霓霓刚刚是做了什么样的梦?”霍厌轻笑着问,他并不起身,反而覆压更近,再出声时气息吹拂在她耳边,嗓音磁沉得撩弄人,“我力道很轻很轻的,要是真用力,你定是早醒了。”
    若那么早醒,哪里还能任他胡来,霍厌舔了下嘴唇,暗悄悄掩下自己的私心。
    “你……”施霓却忽的瞪大眼睛,耳尖烫热着,当下实在是害羞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很,很久吗?”
    霍厌故意逗她,在她视线的盯看下点了点头,而后一本正经地思吟说:“大概,是有一刻钟?刚刚好解了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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