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你所想,并不会有什么不方便。我身边有这么多丫头,桓荣堂兄又是一天到晚泡在园子里的,就算一个院住着,除了你在时,怕是连面都见不着几回。但是,外人不会这么想。我与桓荣堂兄觉得不方便,不过是怕外头的流言蜚语,你不觉得不方便,是你信任我与桓荣堂兄的人品,所以我们都没错,更不存在谁笨谁聪明的问题。”徐念安温言道。
    赵桓熙眼睛又亮了起来,道:“冬姐姐说得对,错的是那些罔顾事实乱嚼舌根的人!”说罢,他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往房中走去。
    徐念安问他:“你做什么去?”
    “你不是说文林只来一晚上的时间吗?我去把需要请教他的问题整理一下,也好节省些时间。”赵桓熙心情颇佳地道。
    徐念安一阵无语,心道这人真是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次日,赵桓旭带伤去武定侯府负荆请罪,也不知如何苦求,到底是把贾氏给带回来了。
    之后在府里养了三日伤,便又去文俊书院读书去了,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旬假前一日,徐念安送了赵桓熙出门,照例来到殷夫人院中。
    殷夫人处理好庶务,打发走了各处管事的,喝了口茶,这才对坐在一旁的徐念安道:“明日桓熙休旬假,恰老太太正式搬出佛堂,你们早些过来,与我一道去向老太太问安。不管内里关系如何,面子上咱们不能让人挑理。”
    徐念安应了,道:“娘,今晚我弟弟要来家里借宿一晚,与三郎聊聊学业上的事。”
    殷夫人一听,这是要一对一给桓熙进行辅导啊,登时高兴道:“那很好,你弟弟喜欢吃什么?等下我吩咐下人去买。哦,对了,要派车去苍澜书院接他是吧?芊荷,你记下此事,午后记得派车去苍澜学院将三奶奶的弟弟接来。”
    徐念安笑道:“娘,不必如此麻烦,我弟弟每次都是坐陆公子的车回来的,您只需在酉时初派车去西城门候着便是了。”
    殷夫人问芊荷:“记下了没?”
    芊荷抿着笑道:“夫人放心,奴婢记下了。”
    想起那陆丰,殷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国公爷到底还是偏心五房的。”五房一子一女的婚事都是国公爷亲自过问的,找的亲家都很不错。长房这边却只有桓熙的婚事是国公爷亲自过问的,当然,给桓熙找的媳妇也很不错就是了。
    傍晚,赵桓熙从国子监回来后,也不去给他娘问安,也不回挹芳苑,就在府中的西角门处翘首以盼。
    徐墨秀坐着殷夫人派去接他的车来到国公府西角门前,一下车就看到了赵桓熙。
    “文林!”见他下车,赵桓熙欢喜地迎了上去。
    徐墨秀站定,看着一脸亲热之状的赵桓熙,心情颇为复杂。
    姐姐这次给他写的信中说了许多关于赵桓熙的事情,包括之前那什么劳什子庞姑娘的事。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赵桓熙不坏,叫他对赵桓熙不要抱有成见,多些耐心。
    第57章
    两人虽是同岁,但徐墨秀想问题可要比赵桓熙深远多了。
    虽然姐姐说她与赵桓熙三年后会和离,但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万一其中发生什么事造成两人到时候和离不了,那赵桓熙就是他一辈子的姐夫。
    如果能和离,赵桓熙与他没有利益冲突,两家因国公爷与先父的关系也不可能因此就断绝来往,那赵桓熙好指定要比不好强。
    想到这一层,他努力按下心中成见,表情温和地应了一句:“姐夫。”
    赵桓熙拉着他往府中去,口中道:“老早就盼你来了。我昨天下学后去兰湖钓了一条鲫鱼,钓了一条鲤鱼,你姐姐把鲤鱼养起来,说今日做糖醋鲤鱼给你吃。”
    徐墨秀见他一边叭叭叭地说着一边拉着他往府中走,好似要直接拉他去见他姐姐似的,便问:“国公爷在府上吗?”
    到人家做客,自然应当先去拜见长辈。
    赵桓熙停下来道:“祖父还没回来,祖母在佛堂不便去拜见,要不就去跟我娘说一声吧。”
    “伯父也不在?”徐墨秀问。
    赵桓熙:“……”他从不关注他父亲在不在。
    都已经做了亲家,徐墨秀自然也是听说过国公府长房大爷偏心之事,但人家偏心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过府理当去拜见的。
    “还是先去拜见你的父亲,再去拜见你母亲吧。”徐墨秀道。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赵桓熙一脸纠结道。
    “为何?”
    “我怕他打你。”
    徐墨秀讶异:“他为何要打我?”
    赵桓熙道:“他不喜欢我,每次见我非打即骂,你与我一同出现,怕是会被迁怒。”
    徐墨秀觉着他危言耸听:“倒也不至于吧。”
    赵桓熙急了:“至于至于,连你姐姐都能被迁怒,何况你?”
    徐墨秀浓眉拧起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赵桓熙一见他这表情,自觉说错了话,正讷讷,徐墨秀追问:“他打骂我姐姐了?”
    赵桓熙瞧他疾言厉色的,不敢说谎,低低地“嗯”了一声。
    “呵!”徐墨秀冷笑一声,一时只觉又荒诞又气愤。有心想骂赵桓熙,可反过来一想,儿子面对老子,能做的实在有限,何况是他这个没成年没建树的。
    “什么时候的事?”收拾好情绪,他冷声问赵桓熙。
    “一个多月前。当时我和你姐姐都掉进了湖里,我母亲赶来相帮,也被我父亲推倒了。后来我爷爷来了,他们说我爷爷打我爹了,还把我爹宠爱的杜姨娘送到了下头的庄子上,以不孝不悌的名义禁足我两个庶兄一个月。”赵桓熙老老实实道。
    徐墨秀听闻国公爷给徐念安出了气,心中稍微好过了一些,对赵桓熙道:“带路吧,只要他人在府中,我总是要去拜见的。”
    赵桓熙还是担心:“万一……”
    “我又不是他儿子,他敢碰我,我是会还手的。”徐墨秀斜了赵桓熙一眼,越过他大步往前走。
    “还、还手?”是哦,不是儿子可以还手的,这么一想,他也好想不是他儿子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桓熙深觉大逆不道,心虚地左右望了望,见无人注意他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几步赶上前面的小舅子给他带路。
    两人来到名为“依兰阁”的小院前,此处原是赵明坤和杜姨娘合住,杜姨娘被送走后,赵明坤也没有别处可去,便独自住在这里。
    看门的婆子见了赵桓熙,一脸惊讶,须知这么多年,赵桓熙就从未来找过赵明坤。
    “三奶奶的弟弟来府上做客,来跟爹见个礼,你去看看爹有没有空。”赵桓熙惴惴不安的吩咐那婆子。
    婆子一溜烟地去了,须臾又回来,道:“三爷,徐公子,老爷有请。”
    两人进了院子,见院中丫鬟媳妇端着托盘来往穿梭,看起来是准备要用晚饭了。
    到了正堂,赵桓熙抬头一看,除了赵明坤,赵桓朝和赵桓阳两家人都在。
    两人进门向赵明坤见了礼,赵明坤还是一眼都不看赵桓熙,只对徐墨秀介绍赵桓朝和赵桓阳。
    彼此认识之后,赵明坤问徐墨秀:“今日怎么想到过府来玩了?”徐墨秀年纪轻轻就入了苍澜书院,将来想必是个有出息的,这样的年轻人赵明坤自是乐意拉拢。就算他那无能的嫡子将来用不上这条路,难保他两个庶子能用得上。
    徐墨秀客客气气道:“回伯父的话,我不是过府来玩的,是受桓熙所邀,来帮助他解决些学业上遇到的疑问。”
    赵桓朝与赵桓阳闻言都朝赵桓熙投来目光,秦氏则轻轻推了下赵昱捷的肩膀,见他仰头看来,朝他使了个眼色。
    赵明坤看着自己的嫡子,冷笑一声:“你不必往他脸上贴金,他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么?”
    赵桓熙低头不语。
    这时赵昱捷突然道:“听说徐叔叔在苍澜书院读书,那徐叔叔学问一定很好是不是?祖父,孙儿这一个月来学业落下了不少,也想要徐叔叔这样好学问的来教导解惑。”
    秦氏忙打了他一下,低声训斥道:“休要胡闹,你徐叔叔是为了你小叔叔来的。”
    赵昱捷扭身不依,大声道:“徐叔叔教一个人也是教,教两个人也是教,我又不会吵闹,有什么不好的呢?小叔叔,你就让我跟你一道向徐叔叔学习吧,好不好?”
    赵桓熙抬头看向赵昱捷,十岁的孩子正一脸纯真满目期盼地看着他。
    “我想向他讨教《大学》《中庸》和《尚书》上的一些问题,这些你也学了么?”赵桓熙问道。
    赵昱捷没想到赵桓熙居然会当着祖父的面拒绝他,一时愣在那儿。
    “畜生,你比捷儿年长这许多岁,便是多学了些又怎样?竟还卖弄起来,要脸不要?”赵明坤不顾徐墨秀还在一旁,指着赵桓熙大骂道。
    赵昱捷适时地大哭起来。
    赵桓熙从赵昱捷身上收回目光,不语。
    赵明坤见他如此,怒不可遏,还要再骂,徐墨秀拱手道:“赵伯父,令孙还小,依我看是不急着学什么四书五经,倒不如先跟着父母好好学学为人之道,比如说五常,又比如说,”他故意顿了顿,加重语气,“孝悌。”
    孝悌两个字一出来,赵明坤赵桓朝赵桓阳都变了脸色。
    国公爷说禁足,可不管你是不是要当值是不是要上学,一家大小全给禁家里。对赵桓朝这样有公职的,就说是病了,在家养病。
    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有殷夫人在。
    所以解禁之后,赵桓朝再去中军都督府,颇受了些同僚明里暗里的指点和嘲笑。如今又被徐墨秀这样一个外人当面点出来叽嘲,会变脸色也不足为奇。
    徐墨秀却不管他们是什么脸色,说完之后朝赵明坤行了一礼,道:“若无事,晚辈就去拜见夫人了,告辞。”
    两人出了正堂,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来茶杯砸地的声音。
    “抱歉,让你见笑了。”出了依兰阁,赵桓熙低声道。
    徐墨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过是个外人,左右碍不着我什么。倒是你要好好想想,有这么一个偏心挟私的爹,待你祖父仙去后,你要拿什么来保护你娘和我姐。”
    赵桓熙一怔。
    徐墨秀又说:“丑话说在前头,若到那时,你还如此刻一般毫无自保之力,我会来接我姐回家,断不会让她陪着你受苦的。”
    赵桓熙无言以对,默默地带着徐墨秀去拜见他母亲。
    殷夫人见了徐墨秀自是十分高兴,说了几句便让赵桓熙带他去挹芳苑用饭。
    徐念安本想晚饭就在殷夫人这儿用的,殷夫人担心有她在他们年轻人会拘束,仍叫摆在挹芳苑。
    两人走在去芝兰园的路上,徐墨秀见赵桓熙兴致不高,唯恐到了挹芳苑姐姐见了又要以为是他凶了他,便主动开口道:“去了国子监可还适应吗?”
    赵桓熙见他关心自己,打起精神道:“挺好的,交了几个朋友,现在也没人欺负我了。”
    “你那几个朋友学业都不怎么样?”
    “嗯,他们都是家里受宠的,便不用心学习,也不用担心前途。”
    “也是,像你这样落魄的嫡长确实少见。”
    赵桓熙:“……”
    徐墨秀:“……”
    徐墨秀清了清嗓子,又问:“国子监里就没有学业好的?”
    赵桓熙道:“有,那些自己凭本事考进来的贡生学业都不错。但他们都抱团,不怎么跟我们这些荫监来往。”
    “以后你若有什么不懂可以写信给我。”徐墨秀道。
    赵桓熙这才高兴了些,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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