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四宝,倒是实用。”徐念安赏玩一番,催一旁的赵桓熙:“看看你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赵桓熙一打开箱子,脸都绿了,一箱子的针线。
    “哈哈哈哈哈!”徐念安用手帕掩着小嘴,笑得肚子痛。
    “我不跟你换了。”赵桓熙丢下箱子,觉着面子上过不去,转身就要出去。
    “去哪儿呢?给我回来!”徐念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料他嘶的一声,一副吃痛的模样。
    “怎么了?刚才跟表兄对招伤着了?”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高声道:“他哪能伤我?”
    “那是怎么回事?”徐念安追问。
    “昨晚和桓荣堂兄去祖父院中,祖父说试试我们的底子,叫我和桓荣堂兄一起去攻他,结果……”
    “都被打趴了?”徐念安忍着笑问。
    赵桓熙羞恼起来,扭身又要出去。
    “回来回来,伤得重不重?给我看看。”徐念安揪着他不放。
    “不严重,就皮肉青了而已。”赵桓熙道。
    “皮肉都青了怎么不严重?今日还要不要再去练?进来用药油揉一揉吧。”徐念安扯着他进了梢间,找出上次她用剩下的药油,回身一看,赵桓熙站在那儿,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脱衣服啊。”
    赵桓熙脸红红:“你帮我揉么?”
    徐念安想了想:“要不去叫晓薇或者暖杏进来帮你揉?”
    赵桓熙马上道:“不要,就要你揉。”
    他脱了外袍,又脱了里衣。
    徐念安抬眼一瞧,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记差了,只觉得眼前之人这身板瞧着比那日在街上昏倒时结实了一些。
    她也不好意思多瞧,很快就移开目光道:“过来坐下。”
    赵桓熙过去坐下,他本来还有些害羞,但眼角余光瞧见徐念安弯着脖子,双颊粉粉的,他忽然又不那么害羞了。
    徐念安走近他,目光往他身上一扫,脑子里只想到四个字——惨不忍睹。
    这身上青青紫紫的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容易受伤的地方甚至青紫重叠,显见是旧伤未愈就又添了新伤。
    “你……你不疼么?”徐念安有些不忍,问他。
    “疼。”
    “那你怎么忍下来的?”
    “想着你,就能忍下来。”赵桓熙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睫毛小声道。
    第74章
    徐念安将药油在掌心搓热了,轻轻捂到少年青紫的皮肉上。
    赵桓熙吃痛地蹙了眉头,却一声都不吭。
    “若是叫娘瞧见了,怕不是要心疼死了。”徐念安看着他身上的瘀伤道。
    “你千万不要告诉娘,万一到时候她不让我继续练武就糟了。”赵桓熙急忙抬头望向徐念安。
    “嗯,不告诉她。”徐念安垂着睫毛。
    赵桓熙瞧着她的表情,忽然心有所悟。她方才嘴上说娘知道了要心疼死了,可是看她表情,明明她也心疼的。
    应该是心疼的吧?他正想再仔细观察观察,窗外忽传来熟悉的声音:“啊呀呀呀!我的眼睛!青天白日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呀呀呀!”一边说一边远去了。
    赵桓熙气恼道:“冬儿你看,我就说他讨厌吧!”
    徐念安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也别尽顾着跟他作对,也要学学他的长处。”
    “他有什么长处?朝小丫头们眨眼睛眨得好看?我才不要学他。”赵桓熙气呼呼道。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想听,但只一点,他若真如你说的这般一无是处,你何至于如此提防他?”徐念安道。
    赵桓熙无言以对。
    少时,药油抹好了,赵桓熙把衣服穿整齐了,才想起来都没向徐念安展示他胳膊上的肌肉,忍不住忿忿:都怪讨厌的殷洛宸!
    中午,三人去殷夫人那里吃了午饭。饭后赵桓熙被殷洛宸拎着后领子陪他逛街去了,徐念安带着礼物去了邬府,不想何夫人也在,几个人都在邬老太太那儿陪着说话。听说徐念安来了,便也请去了老太太那儿。
    几人互相见过礼后,邬老太太便对徐念安道:“你婆母是知礼的,知道得罪了人要赔礼道歉。何家媳妇,既然徐家女儿都带着礼来了,你便不要介意了。”
    何夫人看了徐念安一眼,拿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
    徐念安却道:“老夫人怕是弄错了,我这礼是送给邬夫人的,感谢她对我家小妹的关心。至于何夫人,我为什么要送礼给她呢?”
    “诶?你这孩子,原本这徐家与何家相看,都是看着你四姑姐婆母的面子。何家不辞辛苦老远去了,你徐家给人甩脸子还撵人走,不想去就不要去嘛,何必如此得罪人?”邬老太太不满道。
    徐念安瞧着何夫人,笑道:“何夫人,昨日昭化寺可不止我们两家人在场,工部侍郎陆大人的母亲陆老夫人也在场。您如此歪曲事实欺瞒邬老夫人和邬夫人,妥当么?万一哪天都去走亲戚说到话头上,得罪人的,岂不就成了邬家?”
    何夫人面色不自然地强辩道:“这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事,你扯别人家做什么?再说熙三奶奶昨日又未到场,岂知昨日情形究竟如何?”
    邬老夫人没理她,只问徐念安:“什么意思?我邬家又怎会去得罪人?”
    徐念安朝邬老夫人和邬夫人都欠了欠身,这才道:“昨日两家相看之后,我弟弟便到靖国公府将事情原原本本与我说了。原本两家相看,成不成的都是常理,但听完我弟弟的话,我觉着有必要将个中情况知会邬夫人一声,今日才匆匆赶来。
    “邬夫人为我家小妹婚事操心,原是一片好意,我徐家也是诚心去相看的。谁知凑巧遇见陆老夫人带着陆公子去昭化寺上香,陆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我小妹跪在地上给她按穴顺气,将裙子弄脏了。
    “何夫人来了之后,不问缘由斥责我小妹仪容不整,说她没有教养。陆老夫人在客舍听到何夫人的话,觉着过意不去,就出来为我小妹说了几句话,结果何夫人差点把陆老夫人一道给骂了,所幸给陆公子及时拦住。”
    邬老夫人和邬夫人都拿眼睛去瞧何夫人。
    何夫人满脸通红表情讪讪。
    徐念安继续道:“我徐家有自知之明,何夫人看不上我小妹我也能理解,但何夫人你实不该到邬家来胡说八道。那陆公子与靖国公府的姑娘有婚约,以后与邬家也是亲戚,要走动的。万一哪天说到话头上,邬老夫人也将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说给陆老夫人听,你让陆老夫人如何看邬老夫人?为了偏帮亲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你这张嘴未免也太厉害了些!哪里就这般严重了?”何夫人受不住邬家婆媳看她的眼神,忍不住高声道。
    徐念安道:“何夫人自然觉着不严重,反正你得罪人得罪得再狠,不见面也就是了,你何家与陆家原也没什么来往。但是邬家不同啊,你在诓骗邬老夫人和邬夫人时,可曾有为邬家考虑过一分半毫?”
    “你——”
    “好了!”邬老太太面沉如水,对邬夫人道:“送你娘家弟妹回去吧,我累了。”
    邬夫人起身应了。
    徐念安跟着起身道:“既然老夫人累了,那晚辈也告退了。”
    邬老夫人点头,表情松缓了些,道:“难得来一趟,去看看你四姑姐吧。”
    “是。”
    一行出了堂屋,邬夫人令身边丫鬟带徐念安去赵佳贤院里,自己领着何夫人往外走。
    何夫人见她面色不虞,便没说话,到了邬府门口才道:“大姑子,你别听那徐家的瞎胡说,明明是她家人失礼在先。”
    邬夫人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何夫人表情又不自然起来,道:“你净看着我作甚?”
    “以后你心里要有主意就直说,别净干这蝇营狗苟得罪人的事!”
    “诶?你这话怎么说的……”
    “慢走吧,不送了!”邬夫人气得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护,转身就回去了。
    何夫人气得手抖,见她消失在邬府门内,将袖子狠狠一甩,啐道:“我儿子的亲事,谁要你多管闲事来着?!”
    她坐上小轿,心中暗自得意:瞧不起我何家?小贱皮子,待我儿娶了靖国公的孙女,再来打你的脸。虽然只是庶房嫡女,不也比你个破落徐家的好多了?
    潘楼东街,赵桓熙拖着步子,看着前头那个依然生龙活虎精力无限的人,不耐地道:“喂!可以回家了吧?我已陪你逛了三条街了!”
    “这才哪到哪儿?”殷洛宸回过神来,伸长了胳膊一把夹住赵桓熙的脖子将他夹到身边,凑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的又未圆房,体力怎么这般差?”
    赵桓熙后脖颈上汗毛都炸了起来,“你别胡说,我早就、早就和冬儿圆房了!”
    “哦?那既已圆房,抹个药油你们俩脸都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是怎么回事?”
    “那、那是因为……”
    “好了,哄谁呢?也就姑母整日忙于府中庶务,无暇将目光放在你俩身上,才被你们这点小伎俩给糊弄过去了。”殷洛宸松开他道。
    赵桓熙闻言,知道瞒不过去,忙拉住殷洛宸的胳膊道:“表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娘。”
    殷洛宸瞟他:“现在知道叫表哥了?”
    赵桓熙猛点头:“好表哥!”
    殷洛宸失笑,骂了他一句:“小傻子!前头有个茶坊,正好渴了,我们进去喝点茶。”
    “好啊,走,我请客。”赵桓熙殷勤道。
    两人要了个雅间,伙计上好茶点之后,殷洛宸问坐在对面的人:“你们这成亲也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圆房?她不乐意?”
    赵桓熙忙道:“不是。”
    殷洛宸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总不见得是你不乐意吧?还是你不行?”
    “表哥!”赵桓熙又羞恼得脸都红了。
    殷洛宸哈哈大笑:“过了年都十七了,还是这么不经逗!”
    喝了一口茶后,他拿了块栗糕边咬边道:“前阵子回家听我娘说你在家为了个小女娘闹着不肯成婚,那小女娘呢?”
    赵桓熙颓丧道:“别提了,我把她当朋友,谁知她只是我大嫂派来给我娘添堵的。我娘为她寻了个妥帖的人家,嫁了。”
    殷洛宸蹙眉:“姑母也是忒好心了,这样的人管她作甚?”
    赵桓熙汗颜。
    “你也是,你爹宠妾灭妻,对你娘那般不好,你理庶房的人做什么?他们对你能有好心?”殷洛宸数落道。
    “我寻常也不与他们来往,就捷哥儿……”赵桓熙话说一半,顿住。
    “捷哥儿是谁?哦,那赵桓朝的长子是吧?你理他做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日日受他父母和那个杜姓姨娘的教导,还能对你这个嫡出的叔叔好了?别以为他人小就不会作恶,孩子要是心坏了,做起恶来只会更隐蔽,因为人人都道他是孩子,不会故意害人。”
    “我知道,只是他每次跑来,亲热地叫我叔叔,我总是抹不下脸来不理他。”赵桓熙道。
    殷洛宸冷笑:“你这个庶长兄真有意思,为着害你,竟舍得耽误自己长子的学业。现如今你去上学了,大约那小子也不会日日闲在家里,见面少了,慢慢疏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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