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下值回来向忠便向他禀道:“国公爷,熙三爷考上苍澜书院了。”
    国公爷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相信,问:“消息属实?”
    向忠点头:“属实,老奴派人去都梁山下看过名单了。”
    国公爷欣慰:“没想到桓熙都已经这么有出息了。既然桓熙考上了,那桓旭必然也考上了吧。”
    向忠:“……回国公爷,旭二爷并未考上。”
    国公爷惊讶:“怎么回事?”
    向忠俯首:“不知。”
    晚饭后,赵桓熙徐念安回到慎徽院,徐念安照例先去洗手,赵桓熙尾巴似的黏着她,从身后抱着她腰,弓着身子下巴搁在她肩上。
    徐念安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
    徐念安洗完手,拖着他来到屏风外,实在受不了,笑道:“你快松手,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赵桓熙乖乖松了手,站直身子。
    徐念安回头看他,见他垂头丧气的,问道:“你不开心?”
    赵桓熙点点头。
    “为何?”
    “我不想去苍澜书院读书。”
    徐念安道:“之前不是还答应我,说会去的吗?”
    赵桓熙道:“那不是没想到真的能考上,说着让你开心开心的吗!”
    徐念安气恼地打了他一下,又扯着他的袖子道:“若是因为见不到我不开心,那大可不必,我说了会常去看你的。”
    “看我有什么用,你又不跟我睡。”赵桓熙垂眉耷眼道。
    虽是知道他说的只是睡觉的睡,徐念安还是禁不住双颊一红,羞恼之下故意熊他:“我怎么不跟你睡了?你自己不行也怪我?”
    这下轮到赵桓熙脸上火烧火燎了,偏又反驳不得,站在原地似羞似嗔地瞪了徐念安一会儿后,他头一扭:“我去找祖父练刀了。”
    徐念安看着他佯做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桓熙拔腿就跑了。
    客院,傅云津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回头一看,见殷洛宸还跟在后头,问:“你不回去休息?”
    殷洛宸道:“赶我作甚,再说会儿话。”
    两人进了房,丫鬟端上茶来,待丫鬟出去后,殷洛宸将房门关上,回身看向正在桌边斟茶的傅云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喜欢三表姐?”
    傅云津手一抖,茶就洒在了桌上。
    他放下茶壶,也不抬头,只道:“没有。”
    “我知道现在问你这些并不妥当,毕竟……但是你也得明白,你不可能单着一辈子,迟早是要续娶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三表姐,自己开不了口,我去帮你跟姑妈说。三表姐今年二十二了,姑母绝不会让她在家多留,我估摸着,今年肯定会将她的亲事定下。你现在不说,以后想说都不一定有机会。”殷洛宸道。
    “我、我不是喜欢她,我只是看到她笑,心情会变好,所以多看了两眼而已。”傅云津神情躲闪。
    殷洛宸叹气,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表嫂去世还不满半年,此时叫他承认自己对三表姐动心,未免显得太过负心薄幸。
    “你嫌弃她是和离过的?”他冷不丁地问。
    傅云津抬起脸下意识地否认:“不是。”
    殷洛宸看着他。
    傅云津顿了顿,伸手扶住额头,犹豫不决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想想吧。”
    殷洛宸道:“我给你多少时间都成,只怕我姑母那边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你来慢慢想。”
    赵桓熙走了没一会儿,又回到了慎徽院。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徐念安刚卸了钗环,一边梳头一边好奇地问他。
    “赵桓旭从马上摔下来了,祖父为他请御医去了。”赵桓熙道。
    “摔得很严重?”
    “嗯,听说折了一条腿。”
    徐念安回过头继续梳头,道:“原本是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现在可以借伤卖惨博同情了。”
    赵桓熙惊讶:“你是说他是故意摔下马的?”
    “故意未必故意,毕竟摔断腿这种事也不像是他那种人能狠心干出来的。总之你再见祖父别提你考上苍澜书院的事了,他老人家想必这两天也没心情为你感到高兴。”徐念安道。
    赵桓熙趴在桌上玩着茶杯道:“我也没想他为我高兴啊,我自己都不高兴。”
    徐念安:“……”
    五房院里忙了半夜,赵桓旭的腿终于是固定好了,人又发起烧来,还不断地说胡话:“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五太太抹着眼泪跟着国公爷走到房外,道:“公爹,您瞧,旭哥儿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国公爷沉默一瞬,道:“待他醒了好好宽慰他,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苍澜书院问问情况。”
    次日上午,赵桓熙夫妻俩,殷洛宸傅云津和赵佳臻萱姐儿准备去城外马场跑马。
    赵佳臻对萱姐儿道:“我们先跟你小舅母一道坐马车去马场,到了马场再挑马来骑好不好?”
    萱姐儿道:“姨母你跟舅母坐车行不行?我想和小舅一道骑马去。”
    赵佳臻知道这小姑娘脾气倔,拗不过,只得道:“那行,但你不可再像上次去苍澜书院那般跑得快了,好好跟着你小舅。”
    萱姐儿点头不迭。
    一行人收拾停当刚准备出门,徐墨秀和陆丰来了。
    赵桓熙便邀他们一道去马场玩,徐墨秀还有些迟疑,他并不会骑马,陆丰却道:“技多不压身,既不会,何妨学呢?”
    徐墨秀只好同意。
    出了门,赵佳臻和徐念安刚上了马车,便见萱姐儿也钻了进来。
    赵佳臻奇道:“你不说要骑马去?”
    萱姐儿表情不太自然道:“后来想想,既然姨母和舅母都坐车,那我也坐车好了。”
    徐念安看着小姑娘双颊那两团不太明显的红晕,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国公爷在府里用完早饭之后,带着向忠两人双骑赶到苍澜书院。
    今日虽是旬假,但也只是家在京城的学子离开了,外地的学子和先生还是在书院的。
    盐梅老先生约了另一名先生下山去城里小酌,在山道上迎面碰上国公爷。
    上次赵桓熙组织的画舫之游让国公爷和盐梅先生有过短暂的交流,既遇上了,自然要寒暄一番。
    听闻盐梅先生也是苍澜书院入学考试的阅卷先生之一,国公爷就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何学问更好的赵桓旭屡试不中,而赵桓熙却一次就考上了?
    盐梅先生道:“因为苍澜书院招收学子,考核的并非只是文章,而是文章中所表露出来的学子的德行与智慧。天下书院那么多,每个书院都有自己不同的招生标准。我们苍澜书院的招生标准是,学子不仅要具备将来科举中第的基础,入仕之后,他还会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就国公爷您那两个孙儿而言,桓熙的文章做得确实不如桓旭漂亮,但桓熙的文章里所表达的理念,更符合我们苍澜书院的招生标准。”
    国公爷明白了,拱手道:“多谢先生解惑。”
    靖国公府的马场,负责管理马场的三老爷赵明均得知赵桓熙一行来了,亲自迎了出来。
    这几个月看府里的形势,将来爵位泰半还是会传给长房。靖国公府自立府至今,别的产业分出去过,但这马场一直是公府的产业。赵明均现在殷勤,是希望将来长房承爵之后,还将马场交给他们三房来管理。
    “三叔,今天我带了几个朋友来,还有马吗?”赵桓熙问道。
    赵明均笑道:“昨天大嫂就派人来说过了,说你们今天要过来玩,让留几匹温顺的好马。”
    赵桓熙带着殷洛宸陆丰和徐念安他们要去挑马,忽远处一人矫健地策马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唤道:“赵桓熙!”
    赵桓熙扭头一看,居然是聂国成。
    他今天穿了身红色的骑装,头上还勒了条红色的抹额,少年英俊,飒飒烈烈地纵马奔至近处一个急停,马鼻子里热气正好喷到萱姐儿脸上。
    萱姐儿大怒,张嘴就要骂人:“你……”一想徐墨秀就在后头,她话锋一转,语调僵硬:“你还真来了?”
    聂国成头一昂:“那当然了。”
    萱姐儿暗暗握拳。
    赵桓熙对聂国成道:“你先玩着,我们去选马。”
    众人去马厩里选马,赵桓熙仔细地给徐念安挑了一匹菊花青小母马。
    萱姐儿看马看熟了的,根本不用别人帮她选,自己很快就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马出来。
    徐墨秀对马一窍不通,本来想叫陆丰给他选一匹,一转身却见陆丰直奔赵佳臻去了。
    “赵姑娘,我不太懂马,能不能劳驾你帮我挑选一匹?”陆丰与赵佳臻搭话。
    赵佳臻抬头一瞧,玉面公子风度翩翩地站在自己身侧,一双幽深的孔雀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马厩里的马,伸出一只纤手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匹马的马脸,问:“不知陆公子想挑匹什么样的?”
    “合眼缘的,性子烈些也无妨。”陆丰道。
    赵佳臻抚摸马脸的手一顿,随即鲜妍唇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道:“陆公子是读书人,还是选性子温顺的比较合适。”说罢高声呼唤在马厩这边伺候的小厮,吩咐:“帮陆公子选一匹温顺听话的好马。”
    说完礼仪周到地朝陆丰颔首,道声“失陪”,就往徐念安那边去了。
    陆丰长身玉立,负手看着她的背影。
    小厮问:“陆公子,要小的帮您选马吗?”
    陆丰收回目光,彬彬有礼道:“不必了,多谢。”
    马厩另一头,傅云津收回投在陆丰那边的目光。身边殷洛宸低声道:“看着没?你想等,别人可不会等你。”
    傅云津默默地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马来,不说话。
    殷洛宸恨铁不成钢,但想想以前意气风发的人变成如今这般,也是唏嘘,叹了声气牵着马走了。
    徐墨秀正感慨自己的好友终于铁树开花,耳边突然传来少女爽朗又带点稚嫩的声音:“阿秀哥哥,你怎么不挑马呢?要我帮忙吗?”
    徐墨秀扭头一看,见萱姐儿牵着马站在不远处瞧着他。
    他正色道:“萱姑娘,你可以不叫我舅舅,但也不可以叫我哥哥。你管我姐姐叫舅母,却管我叫哥哥,这不是乱了辈分么?”
    萱姐儿脸一红,有些羞恼:“我小舅母是因为嫁给了我小舅,我才叫她小舅母。你又没成我家里人,按年纪来算,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你哥哥?”
    徐墨秀:“……”怎么有种被问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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