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个头两个大,想到好好的气氛都被珍妃过来胡言乱语给破坏了,心中也是气愤,回头道:“珍妃信口雌黄毁人清白,实为不该,罚掌掴四下以为警戒,今后无诏不得再靠近怀月轩。宏奉。”
    名唤宏奉的大太监走到珍妃面前。
    珍妃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皇帝刚才说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唤道:“皇上。”
    皇帝不看她,冷着脸道:“行刑。”
    “得罪了,珍妃娘娘。”宏奉行过礼,抬手照着她保养得宜的美艳脸庞就是一巴掌。
    柳拂衣一把推开皇帝,道:“舍不得就别打了,大小也是皇上身边的人,饭都没吃饱吗?”
    皇帝微恼,把气出在太监身上,厉喝:“宏奉!”
    宏奉这下不敢再留手了,大力扇了珍妃三巴掌,直把她扇得脸颊红肿鬓发凌乱,连发髻上的步摇都掉了一支下来。
    珍妃自进宫至今,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一刻,看着柳拂衣冷而轻蔑的眼神,恨不能立刻去死了。
    “皇上……”她哀哀哭道。
    “回你自己宫里去吧。”皇帝撇着脸,下意识地想说一句叫御医看看,抬眼看到柳拂衣,话到嘴边就成了“回去之后,好好反省!”
    珍妃哭着走了。
    皇帝涎着脸来讨好柳拂衣:“朕罚她了,你别生气了吧。”
    柳拂衣回身坐下,道:“你要我进宫陪你,陪便陪了,但你若敢给我委屈受,我可不是那委曲求全的人。”
    皇帝忙道:“不让你委屈求全,你是朕心头上的人,谁敢让你委屈?”
    柳拂衣瞟他一眼,也未多说,只道:“昨夜我谱了一首新曲,皇上可要听?”
    “自是要的。”皇帝心情甚好地在她身边坐下。
    柳拂衣让咏晴将琵琶递来,抱在怀中慢慢弹拨起来。
    顺天府大牢,傅云津拎着两个食盒,给了牢头几两银子就顺利地进去了。
    这里关的犯人杂乱,死了也就死了,所以并不阻止探监之人带吃食进去探望犯人。
    名叫伍魁的临洮大汉罪名是盗抢伤人,够不上杀头,连一人一间牢房的资格都没有,和五六个囚犯关在一个大牢房里。
    狱卒开了牢门,傅云津忍着牢房里的恶臭踏进去,目光扫过,很快便锁定了在摸鱼儿门前划伤他的那名大汉。
    他将一只食盒递给伍魁身边的人,对他道:“劳驾你们给我和伍魁让出点地方,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那些犯人见进来个锦衣玉冠的公子,原本正好奇,如今一看还有酒菜吃,哪有不乐意的?几个人拎着食盒就去了牢房的另一个角落。
    伍魁靠着墙角坐着,迷惑又戒备地看着傅云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傅云津顾不上脏,与他面对面地在稻草上坐下来,将食盒里的酒菜一样一样拿出来,给他把酒杯斟满,这才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么?”
    伍魁眉头一皱,目光毫无波澜,只问:“那个玉匠死了?”
    “我说的是你在城北那间荒宅里勒死的那个。”傅云津垂下目光,看了眼他的手。
    伍魁的手动作细微地一动,又停住。他此时手是虚握成拳搁在腿上的,傅云津这般看,并看不见他的手掌。
    可是这下意识的微微一动已经足够证明许多事情了。
    “半年前,我也失去了我的亲人。最痛苦之时也曾想过,若可以,倒不如让我代她去死,如此,至少我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傅云津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起来,声息不稳。
    伍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这番作态并非是装出来的,伍魁看得出来。想起自己在意的人,忍不住眼底微生波澜。
    傅云津努力控制住情绪,继续道:“你既如此不惜己命,想必也是为了至亲重要之人。但是你被骗了。你杀的人,是成国公世子,陷害的人,是靖国公长房嫡孙,你卷入这么大的案子中,不论他们当初应承你什么,都不可能做得到。因为一旦我那表弟出事,我们是一定会秋后算账的。不仅是我们,还有成国公府,也不会放过你。如今既知你姓名籍贯,你的一切都能查得出来,所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伍魁猛的握紧双拳,嘴角绷紧,似是为他所说的话感到震惊,但强行压抑着,看着傅云津不说话。
    傅云津端起酒杯,对他道:“你杀了人,必要偿命的。但若你愿意此刻交代真相,助我们将表弟尽快从牢中救出来,你求他们之事,我愿意代你完成。”
    伍魁冷漠地瞧着他,道:“我又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人都敢杀了,还在乎赌这一把?你不信我,那你信谁,告诉我,我可以带他来见你,只要你告诉我真相。你清楚,就算你不说,只要花点时间,我们也能查出来。”傅云津道。
    伍魁垂下眼睑,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纠结的表情,显然内心争斗十分激烈。
    傅云津并不催他,素白手指稳稳地端着酒杯,耐心安静地等着他。
    过了差不多有半刻时间,伍魁才抬起眼来,望着傅云津问道:“若我交代,真的能不牵连我的家人?”
    傅云津点头,“原本就祸不及家人,能帮你在成国公府的仇恨中保下家人的,也只有我们靖国公府。哄你来杀人的那些人,做不到。”
    伍魁腮帮紧咬,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仰起头一口灌了进去。
    靖国公府,嘉祥居。
    二太太宁氏来找殷氏,笑问道:“大嫂,今天是出了什么事啊?怎么角门那儿都不让人进出了呢?”
    殷夫人如今看到她就有种看到毒蛇般的毛骨悚然,略扫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放下茶杯道:“桓熙的事情你们二房没听说么?如今成国公府疯了一样想要报复我们,为了府中人安全着想,国公爷让我看住府门,不让人随便进出的。”
    宁氏笑容有些淡下来,问:“是国公爷让守住府门的?”
    “正是,不然我哪有这胆子擅作主张呢?”殷夫人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宁氏心里琢磨开了,五房主仆死的死瘫的瘫,国公爷此刻命守住府门,防的是谁?
    这时芊荷禀道:“太太,傅少爷从顺天府回来了。”
    殷夫人忙道:“让他进来。”
    傅云津进了正堂,向殷夫人行过礼,又向二太太见礼。
    二太太笑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去顺天府了?可是有事?”
    傅云津道:“昨日在一家玉器铺子门前被划伤了手臂,今日去顺天府,不过是官府例行问话而已。”
    二太太道:“原是如此。既然你们有事要说,我就先回去了。”
    殷夫人端坐不动,点头道:“慢走。”
    二太太出去后,殷夫人忙问傅云津:“可办妥了?”
    傅云津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有画押的供词,递给殷夫人。
    殷夫人接过一看,又是气愤又是欣喜,对傅云津道:“你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傅云津,她又忙派丫鬟去把徐念安和赵佳臻请来,道:“云津不负所望,拿来了那伍魁的供词。”
    徐念安和赵佳臻头挨着头把那张供词上所说的内容看了,松了口气,对殷夫人道:“娘,派人去请祖父回来吧,此事,终是能尘埃落定了。”
    第137章
    二房,宁氏不安地在房中徘徊着,方才去嘉祥居,殷夫人脸上那种山雨欲来的平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
    以她对殷夫人的了解,如果她手中不是掌握了什么可以帮赵桓熙脱罪的证据,以她对赵桓熙的宠溺关爱,绝不可能在赵桓熙顶着杀人嫌疑坐牢的时候表现得如此淡然。
    那个姓傅的刚刚去过顺天府,难不成,是三弟找的那个人出了什么岔子?
    不行,谁出岔子那个人都不能出岔子,必须和三弟通个气。
    宁氏走到梢间,提笔落墨写了两个字,然后将纸折起来塞进信封,出了门走到她小儿子赵桓淳房前,唤道:“淳哥儿?”
    赵桓淳从房中出来,问:“娘,找我何事?”
    宁氏走到门前,将信递给他,低声道:“你速将这封信送去你三舅舅手里,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里。如今因为长房熙哥儿的事,你大伯母封着前后门不让人进出,你去找你大伯母,就说你答应好表妹要送她长命缕的,到现在才想起来,若再不去,怕表妹就要怨怪了。你去去外祖家,很快就回来。”
    赵桓淳不解,问道:“为何要这般麻烦,直接说我要替娘去给舅舅送一封信不成吗?”
    “不成!”宁氏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疾言厉色了些,倒将赵桓淳吓了一跳。
    宁氏看着儿子呆住的脸,努力收拾好情绪,将准备好的长命缕塞他手里,温声道:“按娘说的做,快去快回。”
    “哦。”赵桓淳将信和长命缕都塞进怀中,在宁氏的目送下出了二房院子往嘉祥居去了。
    到了嘉祥居向殷夫人行了礼禀明来意,殷夫人略一思索,竟未拒绝,道:“原是不让出去的,既然你与表妹约好了,便许你出去,只是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赵桓淳拱手道:“多谢大伯母通融。”
    待他离开后,殷夫人立刻命人找来扈刚,让他派人去盯住宁家,只要宁家有人往顺天府大牢去,就把人拿下押回来。又使人去知会顺天府府尹,言明伍魁就是杀害成国公世子的真凶,让他好生将人单独看管起来。
    赵佳臻在房里听着殷夫人在外头有条不紊地布置行动,扭头对徐念安小声道:“娘好像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总会改变的。三郎也与以前不一样了。”徐念安感慨道。
    赵佳臻叹气道:“原来总希望他快些长大,快些懂事。而今看着他因为这些腌臜事被迫长大,却又心疼起来。人真是矛盾。”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先遭风吹雨打,而后才能顶风扛雨。”徐念安道。
    天擦黑的时候,国公爷从中军都督府回来了。殷夫人得到消息,一刻没有停顿地带着赵佳臻和徐念安去了敦义堂。
    “听向忠说你们找着了真凶?是怎么回事?”国公爷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刚毅的脸庞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殷夫人递上伍魁的供词,道:“公爹还是先看了真凶的自述,儿媳再将前因后果向您道明吧。”
    国公爷接过供词,就着灯光一行行看下来。
    真凶自称伍魁,乃是临洮人士。五年前因家乡闹灾荒带着寡母幼妹来京都讨生活。三年前寡母去世,就剩他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他在城西的乳酪张分店做护卫兼跑腿,他十五岁的妹妹在店里做侍女。半个月前,他妹妹被来店里吃乳酪的一位官宦子弟调戏,他一时没忍住将人打了,带着妹妹跑了。
    那官宦子弟纠集了各路朋友和地痞恶霸,对他们兄妹俩围追堵截,以至于他甚至都没办法带着妹妹逃出京城。
    就在他们兄妹走投无路之时,一个他在乳酪张分店做事时经常见到的富贵人家的管事找到了他,说只要他帮他们杀一个人,并且在过堂时说一段证词,他们就保他妹妹下半辈子有人依靠,吃穿不愁。
    杀的那个人,就是城北僻巷里一个被绑住的年轻公子,昨天早上用麻绳勒死的。
    去摸鱼儿刺杀玉匠,也是管事要求的,过堂时要说为了灭口。
    而指挥他做这一切的人,要说成是靖国公府一位姓李的妈妈,五十多岁的年纪,长着一对三角眼,面相刻薄。
    国公爷看得一头雾水,问殷夫人:“这么说是有人栽赃五房?这里面提到的富贵人家的管事,到底是谁?”
    “已经派人按着这个伍魁的描述去他说的那个乳酪张分店打听了,若不出所料,应当是安庆伯府的管事。”殷夫人道。
    国公爷愣住,皱眉:“你说什么?安庆伯府?”
    安庆伯府,正是二太太宁氏的娘家。
    殷夫人向国公爷行了一礼,道:“公爹,事到如今,儿媳也不瞒着您了。事情还要从上次桓熙和桓旭去苍澜书院考试,在路上遇险说起。当日桓熙回来跟我说了板车拦路之事后,我就觉着奇怪,事后调查,发现似乎跟安庆伯府有些关系。从那时起,儿媳便暗中派人监视二房和安庆伯府的动向。
    “此番桓熙突然出事,我急忙找盯梢的人来问,从中发现了五房的行迹,也发现了二房的行迹,只是没有证据,不敢确定。直到念安提出,昨日刺杀玉匠的人动机不明,目的可疑,我才想到去诈一诈此人,结果就诈出了这份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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