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琅发愁,“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
    看姐姐神色不善,卢子琅赶紧道,“我不说,外人会说,也会打量计较你。”
    卢子钰笑了,“那就以男子身份外出好了,你反正在家念书,我就拿你的身份路引外出。”
    卢子琅眨巴眼,最后道,“那你可得小心。”
    卢子钰道,“我知道,我又不是说风就是雨,得安排一下呢。”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因为种种原因,卢子钰不能露出丁点和他人不同来,就怕被金氏和卢老娘押着驱邪,这个她孤身一人可反抗不了。
    她能做的就是把弟弟卢子琅按照她的想法给培养出来,所以卢子琅即便生活在母亲和祖母的溺爱下,也没长成一块叉烧,因为他多半时间都被姐姐全方位压着,而现在就是卢子钰放开手脚不被约束的时候了。
    两人商议定了,开始动手煮饭,祖母和母亲是不让卢子琅干一点活的,家务活全派给卢子钰,可卢子钰才不干,等她们眼错不见,她就逼着卢子琅一起干家务,小时候卢子琅还反抗过,最后被卢子钰揍服了,如今卢子琅干家务也得心应手。
    果然,过了六七天,就有人找了过来,假惺惺认为卢家姐弟独自生活太艰辛,想要过来帮衬一下,既然要帮衬,卢家那十几亩地当然也在帮衬的范围内。
    卢子钰柳眉倒竖,一个粗瓷茶壶咣当摔在当地,“打量我家没了大人,你们就来欺负我和我弟弟是吧,帮衬,帮衬你妈!不过是想占我家的田地房舍,倒做出一副恶心人的样子来,有能耐你把我和我弟弟杀了,然后把田地房屋占了去!我们做鬼都让你不得安生,什么狗东西,敢到我面前作怪,我皮不扒了你的!你等着,今天晚上我就让我娘我奶来找你,你可得好好招待她们!”
    把人骂的魂魄出窍,落荒而逃,然后四处说卢子钰是个泼妇,将来指定嫁不出去。
    卢子钰运了运气,一把扯散头发就哭去了里长家,“……看着我家刚没了娘,就来吃绝户,黑心烂肺的死王八,一家子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我爹还是举人老爷呢,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要带着我弟弟去衙门喊冤去!”
    里长头都疼了,一个劲安慰卢子钰,保证陈家村没有这种人。
    卢子钰先骂了个痛快,接着道,“我们也知道,如今我娘没了,家里也艰难,不瞒陈爷爷,我弟弟书读的好,先生都说下场稳当的很,只现在得守孝,等出了孝,他考上秀才,过几年再考举人,我们家又能立起来,到时候我把那些想要欺负我们的人肠子都扯出来!”
    里长婆娘在一边直咧嘴,这姑娘太彪悍,一般人家都生受不了。
    里长只能没口子安慰卢子钰。
    乡下人识文断字的稀少,虽然没钱的秀才会称呼一声穷秀才,到底人们也敬读书人几分,里长听卢子钰这一说,心里也是一凛,就卢子钰这泼辣的模样,弄不好卢子琅出息了就要回头寻仇,因此把小心思赶紧打消了。
    莫欺少年穷,等卢子琅真的没了出息,再下手不迟。
    卢子钰骂了一通,最后道,“弟弟要念书,我们两个也弄不来田地里的事,因此想来想去,想把地卖了,这笔钱应该够我们姐弟生存的,我去县城东来绣庄找活干,我就不信供不出我弟弟来!”
    里长一愣,“你要卖地?”
    卢子钰抹一把鼻涕,“对呀,他们不就眼热我家的地么,我就是卖了也不便宜他们,我只信陈爷爷,你必不会诓骗我们姐弟!”
    说来卢家也就是那些地让人眼馋,现在卢子钰年纪轻不懂事,要卖地,里长就动了心。
    什么秀才举人都是将来的事,田地是眼前的利益,又不是他逼着卢家姐弟卖地的,给个公道价格也就是了。
    卢子钰知道如今她和弟弟人小力微,护不住那些地了,还不如尽快出手,回来一笔钱,她也好有做生意的本钱。
    乡民淳朴是因为和他们没有利益瓜葛,一旦有了利益牵扯,淳朴的乡民为着用水也能把人打死呢。
    别看牛马温顺,一不在意它们还会叼小鸡吃。
    卢家的田虽然也是好田,和江南的田不能比,江南上好的田一亩得十几两银子,卢家的地一亩也就五六两。
    里长心动,也顾忌卢家有个不见踪影的举人,于是就五两一亩地都买了下来,卢子钰拿到了七十五两银子。
    这么点钱省着花用两三年无虞,但不能遇着意外,比如生病吃药什么的,卢子钰还想拿着这些钱做生意呢。
    她上辈子做的是投资行当,没那么高大上,一开始也是小喽啰,上头要做什么项目了,她就要去跑腿调查项目好坏,客户需求等等,也因此她接触过很多行业。
    卢子钰是个万事要求仔细的人,她工作非常努力,比如上司谈了一个化妆品项目,里面要用到珍珠,卢子钰连淡水和海水珍珠养殖技术都找了出来,也是因为她的工作态度,她上升的很快。
    这个暂且不提,总之卢子钰从穿来的第一天就在想怎么做生意赚钱了,只是如今的世道对女子苛刻,她的想法很难实现。
    现在倒是能试一试了,因为会阻碍她的人都没了。
    原本金氏生病前已经在给卢子钰相看人家,后来生了病就耽搁了下来,现在金氏都没了,时下还有丧母长女不娶的习俗,她差不多都无人问津了。
    不过要是卢文青回来,那就另外说了,求娶的人弄不好也会踏破门槛。
    第116章 第四界二
    现在阻碍卢子钰做生意的人没了, 本钱也有了,那她能做什么生意?
    让卢子钰从摆摊开始是不可能的,眼下是农耕时代, 摆个天长地久的摊都赚不到多少钱, 且在乡下摆摊, 她卖给谁去?
    村里来一个货郎, 做多也就做成一两百文的买卖。
    好在卢子钰不是真正的乡下少女, 她就是想做生意也不会太过心急。
    弟弟卢子琅受她的影响多,对她也不会指手画脚。
    卢子钰一有空就往县城跑,她不是想体会县城的繁荣,这种古代小县城, 在卢子钰眼里除了原汁原味的古朴外一无是处,建筑低矮破落, 街上行人也是穿着补丁衣服为多,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加灰扑扑,可见生活有多艰辛。
    古装剧里那些宽阔的石板路,衣着整齐干净的行人,那都是假的,反正卢子钰在县城见到的也是满目穷困, 不是没衣着光鲜的人,只那些人真是非常非常少的。
    卢子钰上县城唯一的原因就是收集消息,陈家村是乡下地方, 几乎除了换皇帝能被通知到,其他什么事都不知晓。
    县城衙门最起码还有邸报抄送过来,卢子钰当然看不到邸报,可这些消息总会传出来。
    卢子钰觉得买卖和生意是两码事,街头小摊贩卖馄饨汤饼的就是小买卖, 有了铺子的才能称呼一声做生意。
    卢子钰找的就是做生意的契机,让她十文八文去和人计较,她是绝对不会做的,上辈子同事私底下都叫她钢铁侠,百晓生,就没有她搞不定的项目。
    只卢子钰明白,所有项目的成功,背后都是她事无巨细做的各种工作,比如客户的性格爱好,亲朋关系,项目涉及到的各种信息,她都会了解透彻,这些工作都不足为外人道。
    卢子钰不知道她在陈家村的风评已经降入了谷底,之前她为了守住家产泼辣一些倒还情有可原,可一转身她把地卖了!
    卖了地那你好好过日子啊,不,她一个姑娘家见天往外头跑,这可是家里没人管她,然后性子越发野了,这种女子不堪为妇啊。
    好在卢子钰压根不会理会这些眼光和看法,陈家村族长也管不到她卢家头上。
    只要手里银子足够,卢子钰是准备带着弟弟卢子琅离开陈家村的。
    可惜的是卢子钰所在的是个小县城,实在看不到有钱景的生意,她也不能走的更远了,手里钱就这么点,不可能一下子霍霍完。
    这天卢子钰又来了县城,却听到街上行人乱哄哄的谈话,“……发来好些奴仆,先紧着大人们和千户百户们挑了……听说俊秀的下/面被咔嚓了,送去了康王府……剩下的在人市里,去看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呢。”
    另一个人就道,“想得美,到了这里的人市,那全都是没用的老弱病残了,还得费银子养着,有屁用!”
    卢子钰心下一动,只念头还没成型,她转身去了人市。
    卢子钰内心当然接受不了奴隶的存在,可她也知道入乡随俗,整个社会形态她一个人是绝无可能改变的。
    进了人市,那些被串起来的奴隶们一脸麻木,他们衣不蔽体,伤痕累累,还要被人牙子拿棍子捅来捅去展示。
    在这里的是最底层的奴隶了,如果卖不掉,等待他们的许是发往各矿区或是边疆修城墙挖河沟当劳力用了,然后无声无息死了就是死了。
    只要略好一些,就能被人牙子留下,然后养好了,教好了,送去给大户人家挑选。
    奴隶也是分等级阶层的。
    卢子钰触目所及真的是地狱一般的场景,全是老弱病残,麻木的站着蹲着还有躺着。
    人市上女人倒是不多,因为女人几乎都有地方去,只要不是老的掉牙,底层军户们还有很多打着光棍呢,他们的老婆很多就得依靠朝廷发。
    朝廷不可能给军户发良家女子,发的是获罪的犯人家眷,以及他们家中的仆妇,也是挑剩下的才发下来。
    小县城里人市有长长一条街,卢子钰强忍着不适从头走到尾。
    全是苦命人,可她一个都救不了,她连自保都尚且勉强。
    走到头再回头离开。
    这时候旁边有个老人抱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苦求人牙子,“老爷,老爷,求求你了,孩子无辜啊……”
    人牙子啐了一口,“你这老货有病啊,我看着像慈善人吗?熬的过就活,熬不过就死,指着我替这小崽子请医问药呢,真是笑话!”
    老人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只能跪抱着孩子呜呜呜的哭,旁边的人都无动于衷。
    那人牙子用草杆剔牙,一边道,“听说你是杨家的匠人,怎么就落到这里了,一般匠人不都给别家早就挑走了么?”
    老头含糊道,“我就会烧个粗瓷和琉璃砖……年纪也大了,没人要了。”
    又不是什么精细活上的匠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手艺,年老了就没用了,要是主子还在,一碗饭总还有,只主子都烟消云散了,他们这些人也都没了着落。
    卢子钰听了一耳朵,她那未成形的念头似乎有了萌芽。
    她上前几步,“哎,你会烧瓷啊?”
    老头泪眼朦胧的而看着卢子钰,卢子钰此刻穿的是弟弟的衣服,就是个少年模样,老头道,“……会。”
    老人木木的,那人牙子却嗅到了商机,笑着开始兜售,“小哥可别小看这老汉,老是老了点,人家可是杨家的工匠,想想看,京城杨家啊,要不是犯了事主家没了,这老汉平时也是个体面人呢,又有手艺,又能干,小哥要是看上了就得赶紧下手,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卢子钰听他个鬼,她笑道,“这么好啊,那我可真不敢要了,我出不了大价钱,你这个一听就是大身价,没个几十上百的银子买不下,我还是别处看看去!”
    旁边的人都笑了,人牙子也有些尴尬,看卢子钰提脚要走,赶紧道,“小哥小哥,我开价,你还价就是了,那我肯定要夸人好啊,不好不就更没人要了。”
    卢子钰道,“谁也不眼瞎,好不好的看不明白啊,都这么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你就是吹也吹实在点,给个实在价格,行的话我就要,要不然就回见。”
    人牙子撮牙花想了想,“八两!”
    卢子钰转头就走,后面又在鬼叫,“小哥小哥别走啊,那你想要个什么价啊?”
    这种奴隶弄到手里没花什么钱,可搁手里一日得给吃喝啊,虽然吃喝其实也花不了几个,因为不可能好吃好喝供应,但一日日卖不出去,那也是成本,要是生病死了,那就赔本了。
    卢子钰张口,“三两!”
    人牙子跳脚,“你不如去抢!”
    卢子钰道,“我要是去抢,那肯定抢个年轻能干的,还不要你这老掉渣的人呢,行不行一句话的事。”
    人牙子道,“五两,给你加个添头!”
    指的是老头手里的孩子。
    卢子钰嗤笑,“你觉着我眼瞎呢,一个快病死的孩子,送人都不要吧,你好意思开价,顶多出四两,两人我都要了,再叽咕我一个都不要了,这孩子还得给他用药呢,不知道填多少下去!”
    人牙子衡量再三,再看看老人孩子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牙一咬,“成交!”
    手续什么的一应都齐备,卢子钰交了钱,牙人把盖了印的身契交给她,人就能带走了。
    接着人牙子道,“行了行了,抱着你孙子跟新主人走吧,求求新主人给你孙子看病去!”
    老头抱着孩子温驯如羔羊般跟上了卢子钰,他期期艾艾的,不敢开口让卢子钰替孩子看病。
    卢子钰直接把人带到了药房,这里有坐堂大夫,看病开药带熬药一条龙。
    老头激动的了不得,只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夫看了孩子道,“吃坏了肚子,清清肠胃就行,开上三副药拿回去吃。”
    既如此也没可说的,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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