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娘红着眼睛,半垂着头:“我运气不好。当时家里也不同意我和离,我犟着离了,回到娘家,就有些艰难。
    我太想求得长辈谅解,这才四处想法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莫要计较。”
    “不计较,都是女子,我懂。”
    杜清檀已经不耐烦,就想送客,于是悄悄给采蓝使眼色。
    采蓝得令,立刻出去了。
    萧三娘擦擦眼角,强颜欢笑。
    “那你答应我,今日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不能放在心上。下次我若还来寻你瞧病,你可不能拒绝。”
    杜清檀点头:“那是。”
    采蓝进来道:“五娘,十二叔婆来了,大娘子请您过去拜见长辈呢。”
    杜清檀就站起来,抱歉地道:“不好意思……”
    “您忙着。”萧家姐妹互相扶持着,低头走了。
    走不得几步,萧三娘还掏帕子擦擦眼角,萧九娘也是低声相劝。
    杜清檀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不是她没同情心,而是这一出又一出的,实在让人不喜欢。
    卖惨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但道德绑架,她还真没做过。
    采蓝噘起厚嘴唇:“从前没觉着萧九娘烦,这次觉着就和她三姐一样烦。”
    杜清檀收回目光:“以后但凡姓萧的,一万钱看一次。我大伯母呢?”
    平安道:“大娘子才刚带着于婆出去了,说是要去办正事儿,很快就回来。”
    杨氏是去找的隔壁元家。
    元老太公听她道明来意,惊得瞌睡都没了,精神抖擞地叫来周三。
    “赶紧的,去把二郎叫回来,不,叫他赶紧去把这什么土酋之子的来历住处弄清楚。”
    周三立马牵出家中最强壮的那匹马,飞奔着去了。
    他却没注意到,才出家门,就有人悄悄跟上了他。
    杨氏回到家中,见杜清檀还在那用功,就道:“有空就睡睡觉,多休息一会儿,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熬得住?”
    杜清檀比划了一个自己很有力的动作。
    “今非昔比,我就算不是铁打的,也有一半是铁铸的。您这是去哪里求助啦?”
    杨氏顾左右而言他:“趁着天色还早,我这还得赶紧往你十二叔婆家走一趟。”
    杜清檀想想她也没去多久,就知道是去了元家。
    “您这求人帮忙,我不反对,但要想着咱们拿什么来还人情。其实,也可以找朱家叔父帮忙打听的。”
    杨氏讪讪的:“何必舍近求远?人家最近也没提过那事,即便普通邻里,遇到这种事也没有袖手旁观的。
    真要算得那么细,哪儿算得清楚?你别说了,我有分寸,这就出门了啊!”
    杨氏逃也似地快步离开,还骑走了黑珍珠。
    杜清檀拿她没办法,赶紧地叫平安跟上去。
    不想杨氏很快又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十二叔婆。
    二人却是在永康坊门前遇上的。
    杜清檀不由失笑:“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都来啦。十二叔婆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饭,我亲自下厨。”
    十二叔婆便道:“快别忙乎,我啊,是来替人当说客的。”
    杨氏笑道:“什么人请您做说客啊?为的什么事?”
    十二叔婆拉了杜清檀在自己身边坐下,很有些为难。
    “有人想娶咱们五娘,我是推却不过人情,只好走这一趟。
    你们先听听,若是觉着合适,那再好不过,若是不喜欢,也别生气,咱们回绝了就好。”
    杜清檀已经猜到了:“是不是岭南来的左公子啊?”
    十二叔婆很尴尬:“就是他!他自知门第不配,但是诚意十足。
    早在之前就请了家中长辈,诺,就是那位圣人亲封的岭南大都督,也是岭南的土酋,给你十二叔公的上峰闵尚书写了书信。
    非得要请闵尚书保媒,还有信转交给九叔祖,以及你十二叔公。
    你十二叔公也不好和闵尚书多说,便答应来走这一趟。
    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没大包大揽,说的都是要看你们自己是否愿意。”
    这位岭南土王说得很动听,大意是说,杜清檀救了他长子的命,这样的好姑娘,该当以身报答。
    再有就是,岭南多瘴气,得各种怪病的人很多,每年都要死掉很多无辜老弱妇孺。
    若是能得杜清檀这样的人过去,发扬医术,治病救人,那就是岭南百姓的福祉。
    当然了,闵尚书大概也是收到丰厚礼品了的。
    杨氏愁得不行:“这,岭南多远啊,信件一来一回也得很久,这是早就起了心的?”
    这么上心,托了这么大的官儿发话,拒绝就要得罪人啊。
    十二叔婆也曾分到过左公子的荔枝,少不得扼腕叹息:“早知道就不要吃他家的荔枝了。”
    杨氏脸都白了:“要不,赔他荔枝钱?反正我不答应。”
    杜清檀倒是不在意这个。
    “就只几颗荔枝而已,我还救了他的命呢。既然九叔祖也收到了信,族里可有什么说法?”
    十二叔婆道:“还没听说,不过我这一向都忙,也没去族里,想来很快也会有消息了。”
    第165章 也是食医
    十二叔婆不得不替人说了这么一桩亲事,自个儿都不好意思,饭也没吃,急匆匆地去了。
    杜清檀道:“这事儿扯上十二叔公家里,再问他们借人借车送还财物,就不合适了,到时候往街上租车。”
    至于人,她也想好了,问朱大郎借几个他的小弟过来助威,好酒好肉招待着,再给一份厚实的红封,皆大欢喜。
    杨氏愁眉不展。
    被萧家折腾这一回,她是脱了一层皮,心气也没了。
    现下听说有高官夹杂其中,她就开始慌张。
    杜清檀也不劝她:“您不是只想逼我嫁人的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还要哭。”
    不想杨氏果真哭了起来:“我打你骂你逼你,都是为你好,这能一样吗?你这个没良心的。”
    杜清檀被逗笑了:“哭什么?人家说的是以身报恩,这么有诚意,那就不能强逼着把我从京城绑走。”
    若非是必须嫁人,左家开出的条件真让她动心。
    她想着,就很遗憾。
    “要是能够不谈婚事,免费往岭南游历一番,顺便收集一下当地土方,吃吃新鲜海味和荔枝,那得多好。”
    杨氏见她如此心大,气得只是咬牙,末了又在那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解决这桩事情。
    便又筹谋着,要不回一趟娘家,再走走杨相公的路子,于是又匆匆忙忙地去了。
    却说周三去了酒肆,先就去寻岳大传话,然后再出来回家。
    跟踪他的人跟他回了元家,见他不再出来,就又折回酒肆,在外等着。
    没多少时候,元鹤也出来了。
    等在酒肆外的人见了他,十分惊诧,没敢再跟上去,而是去了东市。
    东市一家香料铺子里,李启大喇喇地坐在雅室里试香。
    试了这个不满意,再试那个也不满意。
    “叫你们东家出来!我要上好的沉水香山子,你们就给我这个?我这可是要敬献入宫的呢!”
    掌柜的只在那陪小心,就是叫不出来东家。
    “我们东家有事,不在店里呢。要不,您别家看看?”
    正说着,就有人在门口探了个头。
    李启立刻不和掌柜的纠缠了,大步走出去,拽住来人往角落里去:“怎么样?”
    来人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李启惊诧地睁大眼睛,末了“哈哈”大笑。
    “好你个元二郎!挂羊头卖狗肉!”
    对着杜家人,说是在东市开香料铺子,做的正当营生。
    然而他这接连找了好几拨人,天天都来这晃,就没见过元二郎露面。
    反倒是在那有名的地下销金窟见到了人。
    即便不是在里头瞎混混的,也是个不务正业,成日赌钱玩耍的。
    他就说呢,农不农,商不商,又不像读书人,反倒凶巴巴的像个强盗!
    李启叉着腰,兴奋地来回转圈。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告诉杜清檀才妥当。
    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这独孤不求也不在,万一杜清檀被元二郎趁虚而入,毁掉一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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