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若是觉着好,就嫁,族里也不说什么。若是觉着不好,想要族里出面,就该自己去说。
    我们若是巴巴儿地跑来指手画脚,也怕不如你们的意,彼此生出误会和怨怼。”
    虽是实情,确实也奸猾,反正就是两不得罪。
    杨氏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也管不了啦。且先搁着吧。有劳族里记挂。”
    杜清檀见她说半天也没说到要点上,忍不住开了口:“十九叔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杜十九道:“其实是族长又收到了闵尚书的信,说是此事到此为止,让我们见谅,莫要放在心上。
    我们担心是出了其他变故,怕你们应付不来,所以特意由我来走这一趟。”
    杜清檀不由得看向杨氏:“是不是杨相公发话啦?”
    之前杨氏请托了娘家兄长,通过族人向杨相公请求,算一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
    如果是,这次杨相公倒是真爽快,动作也特别麻利。
    杨氏也不确定:“还没得回信,让于婆走一趟,问问。”
    于婆赶紧地出了门,杜清檀就去安排饭食招待杜十九。
    “杨家舅父住得有些远,十九叔今日应该等不到回信,有了消息,我就使人往族里送信。”
    杜十九看她们平安无事,就要走。
    “不吃了,得赶着回去,否则错过时辰,又得在城里耽搁一夜。”
    送走杜十九,杜清檀就琢磨着,从这几件事来看,她们家和族里的关系还是太生疏了,这样很不好。
    族人为何聚集而居?
    正是因为可以抱团,互相依靠。
    所谓门阀,也是大家共同努力才能维系下去的。
    只靠哪一支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
    何况她们仨太过势单力薄,她又不可能科举做官,团团又太小。
    还得想法子拉近一下和族里的距离。
    要不,抽空去族里义诊,再教教大家一些简单的食医养生之术吧。
    杜清檀说动就动,立刻就筹谋上了,先开一张单子列出需要采买的药物。
    天快擦黑,于婆才回来。
    “舅爷听说这事,立刻带着老奴跑了一趟宗亲家里,都说还没收到杨相公的回信呢。
    说是没那么快,杨相公这一向可忙,从洛阳送信到长安,来回也要好几天功夫……”
    其实这话仔细一琢磨,就能明白过来。
    就是杨家这条线对这件事没起啥作用。
    杨氏奇道:“总不能是左公子自己知难而退,主动去和那什么闵尚书提出来的吧?”
    杜清檀想起左晖的表现,很肯定地道:“不是他。”
    独孤不求应该是最有可能的。
    杨氏见她如此说,立时又来了兴趣:“独孤到底怎么回事?”
    杜清檀轻描淡写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他给我写了封信,说是他在洛阳做官了,官职不显,就是个正七品吧。”
    “呀!”于婆喊了起来,高兴地道:“当真啊?我早说过独孤公子会有出息的。”
    好歹是个官呢!而且这么年轻,肯定还会继续往上升的。
    杨氏意外又惊喜,但还是嫌弃:“那你也没问他家里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婚约。”
    “我懒得问。”杜清檀特别消极:“我又不嫁他,关我什么事。看他把您给气得,所以我坚决不回他的信。”
    想想,她又添上一句李莺儿的口头禅:“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杨氏难为情地道:“还是该问清楚的,不然误会了多不好。下次他再写信来,你回一回?”
    杜清檀故意道:“不,我不回。还是年纪大的,住得近的,知根知底的好。
    男人没事儿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招蜂引蝶的,不踏实。”
    “你这死孩子!没挨过打是吧?”
    杨氏气急了,抓起鸡毛掸子撵着杜清檀满院子的跑,病终于好了。
    全家人就看她俩你追我赶,笑得前仰后合。
    与此同时,距离长安城几十里外的一处驿站内。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丫头婆子从车上扶下一个满面病容的妇人。
    妇人年不过四十多岁,却皮肤松弛,下颌上的肉耷拉着,眼袋也很明显,身上的锦绣华服松松垮垮,很不合身。
    显然,是突然生了病,瘦了,导致容颜憔悴,衣衫渐宽。
    然而,她眼里满是戾气凶光,丝毫没有露出病人应有的软弱,只在不得不走路之时,才痛苦地掀一掀嘴唇。
    如果杜清檀在场,她一定会认出这是冤家死对头裴氏。
    一个男仆迎上来,小心翼翼地道:“大娘子,驿站里头住满了,小的好话说尽,也只能和人拼一个院子。”
    裴氏勃然大怒,想想又丧气地道:“算了,这临近长安,本来也是最挤的地方,能住就行。”
    男仆又道:“和咱们同住的,是个没带家眷的男客。他们……占了主屋和东厢,只剩下西厢两间房……住不下啊……”
    裴氏这回忍不住了:“你是白痴吗?不会和人商量?实在不行,不知道给钱?”
    男仆苦瓜脸:“小的都试过了,他们不肯,说是不缺钱,就缺住的地儿,如果我们乐意,他们愿意给我们钱,把那两间屋子也让给他们。”
    “欺人太甚!”裴氏气呼呼地往里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不懂得规矩的人,这么蛮横不讲道理!”
    才靠近小院,就听得里头哄笑声一片,有人高歌,有人吹笛,有人大声说笑。
    裴氏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她皱着眉头走进去,喧嚣声便停了一停。
    满院子的年轻男人齐齐看向她,每个人的皮肤都挺黑,一看就是边远地方来的。
    裴氏之前还只当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谁知只是这样,就有些瞧不起,轻慢地道:“谁是主事人?”
    第182章 棒打落水狗
    院子里的男人闻声而退,让出了一块空地。
    空地正中放了一把胡床,胡床上坐着一个在擦刀的黑瘦男人。
    他约莫二十出头,轮廓硬朗,下颌有力,眉目之间的彪悍气息铺天盖地。
    “有事?”他同样轻慢地看着裴氏,眼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是谁?”裴氏受不得这种气,口音是偏远地方的,想着就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户。
    “你又是谁?”黑瘦男人将刀举起,只管盯着刀锋打量,眼角余光都懒得给裴氏了。
    “我的夫家乃是兰陵萧氏,娘家乃是河东裴氏……”
    裴氏得意洋洋,想着这土鳖不得赶紧起身和她行礼攀谈。
    谁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了,是因罪,从户部侍郎贬为费州别驾的萧让萧别驾的家眷啊。失敬,失敬……”
    黑瘦男人故意在“因罪”二字上加重语气,听来满满都是讽刺。
    裴氏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更为难看,胸口更是一阵闷痛。
    都怪杜清檀那个贱人,把她一家害到如此地步!
    裴氏紧紧揪着胸口,颤抖着嘴唇道:“你又是何人!”
    男人并不理她,朝周围众人挥挥手,那些男人就又齐刷刷地嬉笑起来,说笑歌舞,还有人舞剑。
    裴氏就这么被晾在一旁,简直屈辱愤怒到了极点。
    她忍不住,高声道:“来人,去把驿丞叫来!”
    即便她的丈夫被贬官很惨,即便她被丈夫和族人厌弃,被逼回去兰陵老家,她也始终还是官眷!
    这不知从哪儿来的什么狗东西,竟敢这般羞辱她!
    她必要给他好看!
    驿丞压根没露面,据说是在招待一位四品官。
    来的是个老卒,客客气气的,但是话说得很扎心。
    “这位娘子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苦这般与人过不去呢?您非得叫人家把所有的屋子让给您,这没道理。”
    裴氏道:“怎么没道理了?我是官,他是民,就该他让我!他给你们多少钱?我补上就是。”
    按着律法,驿站首先要为官府服务,普通人交钱也可以入住,但若是有需要,就要让位。
    老卒道:“您是官眷不假,但人家也是啊,这位是岭南大都督的长子左公子呢。人家这次去神都,也要荫封的。”
    裴氏突然就哑了口,但是仍然忿忿:“蛮夷贱民罢了!”
    话音未落,一把刀猛地朝着她掷了过来,险险擦着她的发髻飞过,再深入地上,“嗡嗡”作响。
    裴家的下人一起尖叫起来,裴氏也是吓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瞬间冷汗如浆。
    好一歇,她才尖叫起来:“杀人啦……”
    左公子缓缓起身,缓步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瞅着她,冷嗤一声,弯腰拔出横刀。
    “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老妖婆!”
    他挥一挥手,让下人:“把他们的东西扔出去!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这里尚且不够我们住呢!”
    不等萧家的下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行李已经全被扔了出去。
    裴氏愤怒地嘶吼着,左公子却也不理她,只管叫人打了水来,就在院子正中脱衣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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