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旁人,早就不自在了,唯有她毫无感觉,麻木不仁。
    左晖反而不自在起来,低声问道:“您,怎会如此不在意呢?”
    杜清檀撩起眼皮子:“您问的是什么?”
    左晖也是很大胆直白:“我这样看着您,您不觉得难为情吗?”
    杜清檀一本正经地道:“被人看得太多,习惯了。”
    独孤不求那种长相盯着她看,她也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何况是又黑又瘦、脑子里还有虫的左晖!
    左晖无言以对,等她开食方时,又很小声地道:“我可以一直等到你出宫。”
    杜清檀冷漠拒绝:“谢了,不必,毕竟您脑子里的虫可能很快又发作了。”
    左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说他活不到她出宫呢。
    杜清檀递了一张药方给他:“您这段时间又吃鲙鱼了罢?而且还吃得不少?您这病啊,难好。”
    第288章 不该动手
    “你说什么?”左晖听了杜清檀的话,骤然变了脸色,声音颇高。
    阿罗约和金守珍全都敛了笑容,朝他二人看过来,打算一有不对就上来劝解。
    却见杜清檀全然不惧,稳稳当当地坐着,直视左晖,一字一顿地道:“不遵医嘱,等死吧!”
    左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手将方子捏了皱成一团。
    杜清檀道:“撕了更好,愉快赴死,您那,以后别再找我啦,医者,医病不医人。”
    她起身收拾东西,招呼金守珍走人:“咱们走吧。”
    “你站住!”左晖阴沉着脸喊了一声,杜清檀就和没听见似的。
    他稳了稳,换了口吻:“杜掌药,还请您留步。”
    这还差不多,杜清檀停下:“您还有什么事?”
    左晖垂着眼道:“请您再给开个方子,我以后,再也不吃鲙鱼了。”
    杜清檀这才重新坐下,给他写了一张方子。
    左晖巴巴儿地道:“服药方法我忘了,能不能请您再说一遍?”
    杜清檀不吭气,只提笔将方法写下,往他面前一推,真走了。
    左晖捏着方子,垂头丧气。
    阿罗约叹气:“还是年轻气盛啊,哪有你这样的大呼小叫的?”
    左晖不搭话,追了出去。
    杜清檀还未走出大门,就听见一阵悦耳的笛音,清亮婉转,格外动听。
    她不由笑了,和金守珍说道:“雪中听笛,可真雅致。”
    金守珍笑容奇特:“谁说不是呢。”
    杜清檀虽觉着他面色有异,却也没放在心上。
    等到走出大门,就见李岱拿着一管玉笛,立在门前的柳树下,眼睛半垂着,吹得忘我。
    咦!李岱会吹笛!而且是高手!
    杜清檀不敢打扰他,就在不远处认真倾听。
    李岱今日穿的是一件玉色斗篷,配着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迎着风雪,奏着玉笛,倒也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
    忽见李岱抬眼,朝她看来,跟着,那笛音变得欢快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杜清檀本就面带微笑,见他看来,就下意识地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然后脚就被人踩了一下,不痛,但足够警醒。
    独孤不求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瞅着她,勾着半边嘴角冷笑。
    “真好听哈?真好看哈?”
    杜清檀口是心非:“也就一般般啦,我这不是给他面子么?还指望着能借他的东风,经常出宫溜达溜达呢。”
    “呵呵……”独孤不求笑得阴阳怪气的。
    李岱一曲结束,含笑朝二人走来,说道:“正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踩杜掌药的脚,小孩子似的。”
    挑拨离间的坏东西!独孤不求笑得灿烂:“五娘,我有踩到你的脚吗?”
    杜清檀忍辱负重:“没有,即便是有,大概也是无意的。”
    李岱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桀骜不驯的人,居然被收拾得这么服帖?
    他叹了口气,看着杜清檀低声道:“杜掌药,踩了就是踩了,不必替他隐瞒。
    休说你二人尚且未曾正式成亲,便是真正做了夫妻,也不该动手。”
    独孤不求不说话,就淡淡地看着杜清檀。
    杜清檀低咳一声:“啊,殿下说得很是,下官记住了,不过他真没踩我。”
    就是意思意思地恐吓一下罢了。
    李岱皱了眉头,还想再说,就见左晖追了出来,大声道:“杜掌药,我刚才太失礼了,请您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杜清檀无所谓地朝他点点头:“知道了。”
    左晖见她态度回转,就又走近了几分,眼巴巴地道:“下次您什么时候过来?我再来候诊好不好?”
    杜清檀还是无所谓:“您随意。”
    又不是她家,她也不能不许人进屋。
    左晖就笑了起来:“杜掌药,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等你出宫。”
    说完之后,也不看其他人,心满意足地快步走了。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杜清檀浑身不自在,就只招呼金守珍:“我们走吧。”
    她要去骑马,独孤不求快步赶过来,阴阳怪气:“不再玩会儿么?”
    “不了,忙着呢。”杜清檀理直气壮,反正她问心无愧,就是有点尴尬而已。
    “当然忙了,看个病而已,三个人围着团团转,最忙的就是你了。”
    独孤不求拽着她的缰绳,不许她上马。
    杜清檀道:“别这样,让人看见多不好。”
    “你说得也是,咱们后面再算账。”独孤不求换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大声说道:“小杜,再等会儿,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杜清檀倒是好奇了。
    “来了!”独孤不求喊了一声:“这里!”
    跟着就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竟然是阿史那宏和采蓝。
    “五娘!”采蓝狂奔过来,一把抱住杜清檀哭了起来:“我好想你啊!”
    杜清檀回搂着她,抚着她的背脊笑道:“我也很想你,快别哭了,你过得怎样?”
    采蓝又哭又笑:“婢子过得挺好的,您瞧,穿的都是新衣裳呢,厚厚的,倒是您,咋穿得这么薄啊?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到处奔波?有没有人欺负您啊?吃得饱吗?”
    杜清檀被她逗笑了:“里头穿着裘衣呢,不冷。谁能欺负我啊?一般人还得不着出宫溜达呢。”
    “那倒也是。”采蓝擦擦眼泪,感激地看着独孤不求。
    “公子最好了,知道您出来,早早就安排我过来见您,只是风雪太大,我才耽搁了。”
    杜清檀含笑看向独孤不求,这个惊喜取悦到她了。
    独孤不求故意不看她,只管和金守珍闲扯。
    杜清檀抓紧时间问了采蓝日常过得如何,又塞了一堆钱过去:“拿着买吃的,打点人情。”
    采蓝坚决不要:“您留着自己花用。”
    杜清檀故意大声道:“不用,我有人养,还有俸禄呢。”
    采蓝这才接了,阿史那宏过来帮她拿着,瓮声瓮气地道:“哭得难看死了。”
    采蓝不客气地道:“再怎么难看也比你好看!你都没人喜欢!”
    阿史那宏黑着脸,转身就走。
    杜清檀一推采蓝:“赶紧回去吧,太冷了。”
    第289章 只要牙口硬
    雪渐渐小了,杜清檀裹紧披风直视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独孤不求的马紧紧贴着她的马,阴阳怪气:“和我说说呗,左晖怎么回事?”
    杜清檀装糊涂:“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能有什么事?”
    独孤不求笑了:“小杜,光凭我这么对你,你也不该敷衍我。”
    好吧,杜清檀回头看着他,真诚地道:“就是他贼心不死,说要等我出宫。不过你放心,我已经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
    独孤不求道:“那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吧?”
    杜清檀严肃地道:“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呵呵……”独孤不求笑了:“狗都不信。你不以貌取人,能看得上我?”
    “独孤长史,你怎能这样不自信呢?我看上的是你这副皮囊下面的灵魂,珍贵、可爱,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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