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不求立刻把那些伤感全都丢了,兴致勃勃地道:“我想好了,咱们就在你这儿成亲!”
    他原本打算重新买一个大一些、好一些的宅子,却又觉着耽搁他成亲。
    看宅子、谈价、过户、修整,一来二去,几个月就没了。
    再者,他和杜清檀两个小官儿,也没啥实力雄厚的家族支撑,房子太好不是好事儿。
    “这里距离皇城近,方便咱俩上值。大伯母和团团搬来,就让他们住我那个宅子。
    你折一下两个宅子的差价,我补给你,就当那个宅子是你的嫁妆,这个宅子是我出的婚房。”
    杜清檀对这个提议不以为然:“不能在我陪嫁的宅子里成亲?”
    独孤不求叹道:“虽然我挺乐意被你养,不过只要是男人,多少也有点好面子。我不想同僚看到我就问,软饭好吃不。”
    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就这么着,成亲的事被提上了日程。
    孟萍萍还在将养身体,自告奋勇地表示新房交给她收拾。
    杜清檀没拒绝,却也给李莺儿写了信,又请洪氏过来坐镇。
    人生大事已定,走路都带风。
    次日她正在给女皇准备膳食,申小红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吴御史获罪了。”
    杜清檀停下正在剔鱼骨的刀:“说来听听。”
    今日乃是大朝会,百官朝拜,原本只是听诏令,不奏事,会而不议,升殿食,是君臣联络感情的好时机。
    但凡聪明点儿的人,都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找事儿。
    吴鸣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据说女皇一开始见到他,就防着他的。
    可他老老实实地行礼,目不斜视,神色平和,非常恭敬正常。
    女皇担心一回,也就放松了,下令让大家吃饭。
    于是吴鸣就跳出来了,高声要求女皇严惩张氏兄弟,不要包庇偏心啥的。
    女皇面子上下不去,就抛出之前的说法,让张六郎认错罚俸并赔礼。
    吴鸣不干,非得说控鹤监这个职务,前朝时期从来就没有过,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把这个职务撤掉。
    申小红叹气:“你说这吴御史,就事论事不是挺好,非得断人家的根本,这不,圣人当场就怒了,把他贬去岭南,谁说情都没用。”
    杜清檀沉默。
    控鹤监,说白了,是女皇专门给她的男宠设的,相当于一个类似妃位的位置。
    从前没有控鹤监这个职务,那也没有女皇啊。
    所以,女皇肯定很生气。
    申小红叹道:“这回可好,五娘,因着他这么一闹,就连罚俸赔礼的事儿都黄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杜清檀淡淡一笑,滴水不漏:“我怎会想不开呢?圣人已然给我那么多,再不知足就是贪心。”
    她和独孤不求是得到了补偿,但有一个人什么都没得到,这不公平。
    第402章 愿打愿挨
    杜清檀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孟萍萍在一旁垂着眼,咬着唇,腰背绷得笔直。
    突然,她站起身来,埋着头就往外走。
    “你去哪?”杜清檀叫住她:“听说今日你家里来人啦?”
    孟萍萍的兄嫂登门,要接人回去,她不肯,两下里吵了一架,闹得十分不好看。
    后来还是孟公使人传话,说是小娘子和手帕交住一块儿散散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孟家兄嫂这才回的家,却是使人去给杜清檀传话。
    表面上是客气,说孟萍萍住她这儿,给她添了麻烦。
    实际就是交割厉害关系,暗示她留孟萍萍居住,万一闹出不好看的事,她得负责。
    杜清檀嗤之以鼻,压根就没搭理这一茬。
    只是吧,总不能放任孟萍萍去做一些看似勇敢,实际没头绪的事。
    “我去找祖父说清楚这事。”孟萍萍早就想好了:“等你成了亲,我就离开京城去外地行医。”
    杜清檀淡淡地道:“去岭南行医吗?”
    孟萍萍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过来坐,咱俩聊聊。”杜清檀拍拍身边:“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听到你打听有关岭南的事。”
    因着她和独孤不求要成亲,这两日家里人来人往的,武八娘姐弟、李氏姐弟、独孤家人都在忙乱。
    孟萍萍一会儿向武家姐弟打听岭南的事,一会儿又问李莺儿姐弟,再不然就和洪氏闲聊——
    洪氏的舅父因为卷入谋逆诬陷案,阖家都被贬去岭南,日常总有信来,她多少知道点岭南的事。
    问得多了,这事儿自然传到杜清檀耳中。
    杜清檀仔细一琢磨,大致猜到了根由:“你是不是想要追随吴御史去岭南?”
    孟萍萍苦笑:“我自以为做得足够谨慎,谁知落到你眼中就和没穿衣服似的。你是不是也觉着我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说这话时,她忍不住低了头,双手神经质地互相撕扯着指甲。
    还是不自信,先前那些事带来的打击太大了……杜清檀斟酌片刻才开了口。
    “我之所以发现,是因为怕你在这住得不习惯,所以多关注了些。
    倒也没觉着莫名其妙,挺好,敢于争取想要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就放弃,过后悔不当初的好。
    不过山高路远,来回不易,要去之前,至少先问问人家的想法……”
    孟萍萍见她不反对,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脸上也有了笑容。
    “不用问,这会儿问了也不会有结果。我就跟着他走,若是他愿意,再好不过。
    若是他不肯,我就当感谢他为这桩案子挺身而出,作为医者护送他平安抵达岭南。
    岭南多瘴气,我看他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的,经常不吃饭,身体肯定不怎么好……”
    她侃侃而谈,“常听人说岭南风貌不同,医药匮乏,我正好在那边游历一番,传些医方过去,一举两得。”
    杜清檀默默听完,微笑:“看来是早就想透彻了,我就不劝你啦。不过,我这个人比较俗气。
    给出一分,就一定要讨回一分,若是要不回来,就特别难受。
    尤其感情这种事,叫我默默无闻等谁许多年,我是真做不到。
    也就舍得给一年吧,一年之内都没成,那就说明没缘分,大家还是做兄弟、做姐妹比较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的儿郎多的是。”
    孟萍萍知道是在点自己,说的是她默默等待独孤不求很多年,结果啥都没捞着,反而蹉跎岁月的事。
    她笑了起来:“我懂你的意思,再也不犯傻啦。那就这样吧,趁着天色还早,我该去了。”
    “把这个带上。”杜清檀把刚才写的那一叠纸交给她:“咱也不能白欠人情,他若是不肯,就把这给他。”
    孟萍萍垂眸一瞅,叫了起来:“五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全是药方食方,治疗吃鱼脍所生怪病的,治瘴病的,去除湿气的,都是外头看不见的。
    真正有钱也求不到的那种。
    杜清檀平静地微笑:“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刚才一直埋着头写这个,就是专门为了我吗?”
    孟萍萍的眼泪夺眶而出:“治虫病的方子,就是你给左晖用的吧?光是这个就要值不少钱呢。”
    杜清檀继续平静地微笑:“嗯,就是它,左晖已经回到岭南,但他的病一直没好,一定还会再犯病。
    他是地头蛇,无论你拿着这个方子,还是吴御史拿着,都可得保平安。”
    可以说是考虑得十分周到了。
    孟萍萍紧紧攥着那一叠纸:“我要怎么才能报答你?”
    杜清檀替她擦干眼泪:“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努力比你讨厌的人活得更好,气死他们。”
    孟萍萍泪眼婆娑,唇角带笑,使劲点点头,大步往外走。
    她穿了一件青绿色的短襦,陪着八幅石榴裙,腰间系着泥金裙带,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娇艳之色。
    “彩鸢,罗叶,快一些呀!”她欢快地招呼着,迫不及待。
    武八娘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啧啧”出声。
    “又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傻子啊,那吴鸣比她大了十来岁,古板又无趣,还瘦,能有什么意思?说不定还不好用。”
    杜清檀面无表情:“这位姐姐,请别用你的标准评判别人。”
    “是了,是了,我庸俗!我就是一个大俗人,行了吧?”
    武八娘撇着嘴,上下打量杜清檀,“不过这位超凡脱俗的杜司药,是怎么听懂我话中意思的?”
    杜清檀继续面无表情:“请县主明示,您刚才其实是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嘎嘎嘎……”武八娘笑出鹅叫,“真会装,难怪把独孤拿捏得死死的。”
    “我没拿捏他。”杜清檀很认真的解释:“我们是你情我愿。”
    李莺儿指挥着人拉了满满一车家私进来,擦着汗道:“你们当然是你情我愿了,你把他拿捏得愿意让你为所欲为。”
    武鹏举瘸着腿跟在后头:“我跟你说,莺娘,我是不会像独孤那样的,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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