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做了噩梦。
    她先是梦到原着里的自己。
    清渊门的倒霉小师妹纪欢,卷进几个耽美文男主的爱恨情仇里,不仅被锁链穿透了她的琵琶骨,还被丢进血池里泡上好几天,泡得那是形容枯槁,容貌尽毁,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好不容易从血池里爬出来,却又被掌门抓住,指着鼻子骂她,怎么成日上课不见人,今年宗门考核她怎么又是全科倒数第一!
    掌门恨铁不成钢,一边骂,一边拿竹条抽打她手心,手心疼得厉害,纪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声哭着忏悔,说自己再也不旷课业,以后年年争取门门课业拿第一。
    然后洁癖就发作了。
    她泡澡洗掉自己满手眼泪鼻涕,好不容易换了身干净衣裳,要去找师父的时候。
    发现她几个师兄正坐在蓝花楹花树下相亲相爱,你侬我侬,其中谢钧师兄和江停云师兄眼神情意绵绵,距离越来越近,距离越来越静,越来越近……
    于是世界达成圆满生命大和谐。
    就在她看不下去想逃跑的时候,那些男人却又齐齐朝她看来,对她含情脉脉地说:“师妹,其实我们都……”
    后面的话纪欢没听清。
    因为纪欢实在是忍不住了。
    纪欢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现在只有呕吐的欲望,只好顺手扶着一旁树干大口呕吐,吐出各种七色彩虹,可谓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是噩梦,她一定是在做噩梦。
    光凭她眼前看到一切画面的惊悚程度,她可以十分确定这一点。
    她被这光陆怪离的噩梦惊得面色苍白,吐完了,一块帕子被人递到她跟前。
    她笑着接过道了声谢:“谢谢啦。”
    于是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抬眼就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纪欢吓得惊叫一声,丢开手中的帕子连连退后几步,抽出木兰剑护身。
    男子的轻笑声忽然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小罗刹,还会怕这世间鬼怪?”
    纪欢愣了愣,从这个声音里找到了几分熟悉感。
    她没见过他的长相,却记得这个声音。
    眼前的男子戴着青面獠牙的傩面,没有露出一点五官,只能看到他一头银发被束在墨玉冠中,身上衣物被黑袍包裹得严实,唯有手和脚露在外头。
    他并未穿靴,赤足踩在地面,足面青筋骨节凸起清晰,肌肤并非是常人的颜色,而是略有些病态的苍白。
    不过他长居阴气极沉之地,这样反而正常。
    酆都帝君。
    一定是来罚她了。
    “帝君?”
    她接二连三动用酆都的力量,早已打破了规则,无论如何,惩罚是一定会有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惩罚,还得看帝君的心情。
    纪欢看见他就俨然一副放弃抵抗的状态,束手就擒地将手腕送到他面前,秀气的眉头拧着,闭上眼仿佛即将英勇就义:“说吧,要怎么样?戴上枷锁把我将我押回酆都,拔舌油炸还是抽筋扒皮?”
    男子的面容被遮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就连声音里也没有情绪,冷得像块冰。
    “屡次三番违反往生之地的规则……看来你已做好被惩罚的打算。”
    他缓缓走近,指腹贴上少女露出的那节柔软而温暖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骨节微微凸出,欺霜赛雪的肌肤之下透出紫青的血管,与他不同,是如玉石一般莹润细腻的皎白。
    男子的指腹温柔而缓慢的摩挲那一块肌肤,指下肌肤比他的身体温暖许多,似乎也在昭示着眼前的少女肉体凡胎,与他不同。
    分明是在梦境中,微凉清晰的触感却令纪欢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到酆都地狱里十八层的种种刑罚,纪欢就感觉现在帝君的迟疑和犹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他是不是在想给她用上什么各种残酷刑罚?
    砍手砍脚?挖眼削鼻?
    不会吧?
    见对方半天不说话,纪欢心下煎熬,实在忍不住了,只求一个痛快:“帝、帝君,你别折磨我了,给个痛快吧!”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她纪欢又是一条好汉!
    男子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小罗刹,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声音幽幽的。
    睡梦中的纪欢只觉寒凉爬过脊背,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一旁的温远岫还以为是她冷了,顺手为她盖上了薄毯。
    却不想,刚为她盖好被子,少女就发出断断续续的梦呓声。
    “救命……呜呜……我不要被拔掉舌头……好恶心呜呜……好脏……你们不要靠近我……救命……师父救我……呜呜呜呜不要……我要杀人……”
    一旁的温远岫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只觉她梦呓的样子实在可爱,唇角浮起一抹淡笑,将她睡乱的鬓发拂到耳后,又重新替她掖好了被她推开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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