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拴着十数匹骏马,高天文不解地问高展明:“这是要赛马吗?”
    高展明笑了笑,并不答,朗声问道:“诸位兄弟们可有不会蹴鞠?”
    自前朝开始国内便流行起蹴鞠之戏,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常以蹴球打发时间取乐,军队中更是以踢球为治国习武之道用以练兵。本朝更流行起女伎蹴鞠之术,不少子弟闲暇时若非自己蹴球便是观赏蹴球。高展明原本请来女伎便是有意让她们表演骑射抱球戏给众人取乐,只可惜半道上让韩白月和高华崇翘黄了。
    高展明此话一出,无人道不会。
    高展明又问道:“兄弟们可会骑马打猎?”
    游猎亦是这些权贵子弟们闲暇时的乐子之一,更何况骑射和箭术都是学中所需考核的项目,因此依旧无人应声。
    高展明道:“我今日有一套新玩法,教给诸位兄弟。”
    一位奴才走上前,递给高展明一根长长的木杆子,并给了他一颗直径约为半尺长的七彩宝毬,又有一位奴才牵了匹骏马过来。
    高展明翻身上马,将七彩宝毬丢到地上,举起长杆道:“此玩法亦是毬术,只不过骑在马上打毬罢了,也不用脚踢,而用这根长杆击打。”
    众人神情惊诧,议论纷纷。蹴鞠之术流行已久,赛马更是源远悠长,可将两者结合起来,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见。骑在马上打毬,岂不是比蹴鞠和赛马更要困难的多?
    高华崇断了高展明的后路,高展明便只有能已有的东西上下功夫。他原本想叫女伎们表演骑射蹴鞠,因此才将宴席的地方选在了郊外这处。如今女伎没有了,若是只令众子弟自行游猎蹴鞠,似乎有欠缺了些新意,唯恐不能打动人,因此他才想出了这招,临时命人打了几根木杆,并命木匠特制了这个坚韧的木质七彩宝毬。这一套是他过去做生意的时候听一位远道而来的蒙古商人说的,据说在蒙古就有众人骑在马上以杆打毬的娱乐,只是至今尚未在中土流行。高展明迫不得已用上此招,并对娱乐的方式做了些改变。
    高俊道:“怎么可能?这么小的球,在马上飞驰时还要用杆子去打它,几人做得到?便是停着马,都未必击得到球呢!”
    任岱武嗤笑道:“你倒是先做来瞧瞧。”
    高展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踢马腹骑了出去,离开一段距离后又调转马头飞驰回来,在他靠近七彩宝毬时,他举起木杆——啪!宝毬飞了出去!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高展明在此之前亦没有玩过马毬,然而前几日他每日读书闲暇时也不去李绾那里读书了,只专心练这一个动作,终于确保能在此时击中宝毬。其实若在骑行时,毬亦在滚动,他便未必能击中了。
    高展明在学中骑射成绩原是极差的,每年安国公府办的骑射比赛,他总是末数十位之中。然而他方才轻而易举就击到了那颗毬,那些自诩骑术过人的子弟们心中便不忿,亦想出个风头了。
    任岱武蹙眉,道:“什么把戏,也值得来耍。”说罢翻身跳上马,从奴才手中接过长杆,看准了一击向那七彩宝毬击去——他击空了!马跑了过去,七彩宝毬却还躺在原地一动未动!
    有那幸灾乐祸地便哄笑了起来,任岱武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掉转马头又飞驰过去,再次出杆,再次落空!
    直到第三次,任岱武终于击飞了那颗毬,才终于骑回来,然而他脸上悻悻,再无话可说。他在宗学子弟中,骑射功夫本事本是出众的,他亦一直以此自鸣得意,可高展明一击就打中的毬,他却用了三次才将毬打出去,竟是连高展明都不如。他自然不知道高展明连这一动作已练了几日了,可那都是人后的功夫,在人前看来,他就是输给了高展明。
    幸灾乐祸的子弟喝起了倒彩:“连高君亮都不如,亏你还自诩骑术过人呢,不是说不值得耍的把戏么?”
    任岱武气得脸色涨红,撩起袖子就要打人,方才那起哄的子弟忙躲入人群中,嘀咕道:“自己技不如人,还想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景若跃跃欲试:“我也试试。”
    他骑马出去,第一次击空,第二次便击中了宝毬。他骑回来,笑着跳下马,道:“有意思,上手虽生疏了些,多试两次,知晓控制速度,倒也不难。”
    如此新奇的玩法众子弟是第一次见,立刻就有人跃跃欲试地去尝试。高展明将护身的铠甲的头盔递给众人,上马击毬的人穿戴好头盔便去击打宝毬,参与的人一多,逐渐变成了众人追逐宝毬的游戏了。只见在马上的子弟们满场跑着追毬,场下观看的子弟们亦焦急地指示着:“晚些再打!”“早了早了!”“打!快出杆!”
    玩累的子弟骑马回来,又有新人出去参与角逐。
    李景若揽着高展明的肩用力拍了两下,夸赞道:“君亮兄弟,果然厉害!这主意实在是妙!”
    高展明谦虚道:“李兄过誉。”
    两人并未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华崇正看着他们,脸色又黑了几分。
    不一会儿,高展明见已有几人掌握击球要领,便招来一名奴才如此如此吩咐一番。
    片刻,高展明朗声道:“兄弟们,今日的正餐已上桌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一只肥肥的兔子从树林中摇摇晃晃蹦了出来。高展明道:“以毬为箭捕猎,捕到的便是今日的正餐,谁捕得最多,可获奖赏!”
    原本众人在马上击球已是极难的,还要以小小的宝毬击晕猎物,更是雪上加霜了。高展明命人喂这些猎物喝了许多酒,因此林里放出来的猎物都已是醉醺醺的,行动缓慢,容易捕捉。虽如此,对于这些第一次玩马毬的纨绔子弟们来说亦是一项挑战。可越是挑战,这些人便越有了兴致,都想一显身手出人头地。
    当下,又有几人穿上护身盔甲跳上马,李景若亦在其中。他对高展明笑道:“君亮兄弟,你今日的伙食便交给我吧。”
    高展明颔首道:“在下十分期待。”
    李景若斜了眼站在一旁的高华崇,挑眉道:“高二爷,我可先去了。”说罢套上头盔策马冲了出去。
    七彩宝毬原本就不小,林里那些兔子獐子的猎物亦不大,原本击球就已是极难的,更遑论用毬击中猎物?众人奋战了一盏茶的功夫,尚未捕获一只猎物,围观的众子弟们急得恨不能扑上去直接动手将猎物抓回来。
    过了一阵子,李景若击出一颗毬,总算打中了一只肥硕的兔子。那兔子原本就已醉醺醺的,闷头被宝毬敲了一下,便昏了过去。
    四周立刻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好!太好了!”“不愧是永王之子!”“身手这般了得,不袭爵真是可惜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高华崇突然箭步冲出去,从一名奴才手中夺过一套铠甲披上,翻身跳上了马。
    就连高展明都没想到高华崇竟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他原本还想用激将法激一激高华崇,却不料高华崇自己先出手了!
    韩白月亦没料到高华崇会上马,急急叫道:“二爷,危险。”
    高华崇哪里理他,策马冲了出去。
    韩白月无法,连忙也接过一套铠甲上马,狼狈地追着高华崇去了。
    连安国公家的高二爷都参与了,还闲着的众人立刻就坐不住了。场上只剩下几匹马,想在高华崇面前出风头巴结的人却有许多个,人们争先恐后扑向马匹,险些动手打起来。
    这一下是真的热闹起来了,高展明宣布每人只有一炷香的捕猎时间,到了时候便回来换人。
    这些场上围猎的子弟们一则想捕获猎物,二则又想在高华崇面前出风头,各个拼了命的表现起来。
    只见宝毬飞到了韩白月的马前,他急急忙忙出手挥杆,却因控制不好力道,木杆甩过了头,一下打到自己头上,将头盔打飞出去。
    “啊!”韩白月吓得尖声惊叫,从马上摔了下来!
    奴才们立刻上前将韩白月扶了起来,因铠甲和头盔护身,韩白月并未受什么伤,可他却出了大丑。
    韩白月摔下马,高华崇只是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又继续去追逐那颗七彩宝毬。韩白月自己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好憋屈地被奴才扶回了营地。
    由于用马毬捕猎实在太难,子弟们便开始作弊,有的趁别人不注意偷偷用杆子将猎物敲晕了抓走,有的直接跳下马去动手抱住了猎物。规矩虽坏了,可子弟们玩耍得十分高兴,高展明便不阻拦,任他们自行调整规则。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高华崇从场上下来,高展明自己翻身上马,亦加入捕猎中。这种新奇的捕猎方式由于难度太高,因此需要众人配合,几人围堵猎物,配合传球,才有可能捕获猎物,若是过于追求彰显自身本领而单打独斗,往往连毬也难以触碰。高展明深知这一点,在场上指挥众人配合,因马毬打猎是他发明,因此众人也听他调度,高展明毬术不佳,便不急于表现,而乐于辅助他人,不一会儿,他们的队伍就捉到了一只獐子。
    从前的高展明在学中,总是特立独行,在加之高华崇韩白月有意带头排挤,因此众人才对他将他孤立,可真正与他有过节而难以释怀的却并没有几个。而这些年轻子弟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高展明又显露出他非凡的智慧和掌控力,再加之他乐于衬托他人,因此一场游戏下来,一些子弟对他的印象已有所改观。
    待高展明下了马,便有两名子弟趁着高华崇不注意,偷偷走到他身边道:“你这家伙还不错嘛。”“真有你的啊君亮兄。”
    有些人虽未与他搭话,但在视线相交的时候,偷偷比了个手势以示赞赏。而对他投以蔑视眼神的已没几个了。
    待到了时间,高展明将捕获的猎物集中起来,有几只野鸡、獐子、野兔等。高展明原本想让奴才拿去料理,李景若却自告奋勇要教众子弟亲手烤肉。子弟们正是玩性重的时候,纷纷附议,高展明便命奴才就地架起柴火送来刀具,供众人烤食猎物。
    这些子弟们午间支持了些清理肠胃的素食,又玩耍了一下午,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了,再兼食物是他们亲手捕获,待肉烤出来,也不管是个什么滋味,入口都觉奇香无比,纷纷称赞有佳。
    捕猎中捕获猎物最多的当属李景若,他用宝毬击晕了一只兔子,直接下马动手捉了两只野鸡。高展明事前有言,成绩最佳者另有奖赏。于是趁着众子弟吃得正津津有味的时候,高展明抱出一只火红色的水貂走到李景若面前:“李兄,你今日身手,实在令人赞叹。此物赠与你。”
    这只水貂是高展明今日筹备宴席所花的代价最盛之物,价值五百两银子。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拢过来:“哗,好漂亮的水貂!”“这身皮毛可真是绝了!”“快烤了吃吧,我还从没吃过水貂肉呢!”
    李景若欣喜地接过水貂,抚摸着油滑的皮毛,道:“太漂亮了!君亮兄弟,这只水貂当真归我了?”
    高展明道:“自然。”
    李景若笑道:“那我可得好生养着,这可是君亮兄弟送我的第一件礼。”
    高展明道:“可不是我送你的,是咱们全学的子弟一起送你的。还得谢谢二爷,全是托了二爷的福。”
    李景若忙抱起水貂向高华崇晃了晃,笑得见牙不见眼:“二爷,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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