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直接回酒店?”
    林嘉誉垂眸问她:“你累了?”
    余笙茫然地眨眨眼:“没,你还有别的安排么?”
    “嗯,”他放下手机,“正事还没做。”
    正事?
    余笙顿时憬然。
    是啊,她还不知道这位大歌手到底为什么找她。
    “走吧。”
    林嘉誉眼里有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行,我跑不动了……”
    “不跑了,慢慢走。不远处有家餐厅,我们去那歇。”
    余笙一咬牙:“好吧……”
    纽约的秋夜大部分时间都是乖巧的,只是偶尔淘气,气温会降得比白天低很多,让那些只穿了单衣的人打打寒颤。
    比如今晚。
    余笙跑出了汗,被冷嗖嗖的晚风一吹,顿时瑟瑟发抖,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取暖。
    “要吗?”林嘉誉将外套递给她。
    她真的很需要那件外套,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谢谢你,可我怕万一被狗仔拍到,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林嘉誉二话不说,直接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穿着吧,我也怕你感冒。”他淡淡地说。
    外套还留有他的体温,里衬是暖的,没有任何香水的味道,只有很浅的皂香。
    余笙裹紧他的衣服:“……谢谢。”
    “不用。”他将手揣进兜里,向西边走去。
    她小跑着追上他的步伐。
    余笙发现林嘉誉走路时快而轻,几乎不发出声音,像个杀手,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躲狗仔练就的本领。
    他来到一家人迹罕至的店,店门口的白炽灯泡坏了,忽闪个不停。
    林嘉誉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店里光线昏暗,余笙闻了闻,嗅到一股混着腥臊的霉味,像被潮气熏蒸过的厕所,她忽然担心起食品安全问题。
    “这也是你常来的店么?”余笙问。
    “我第一次来,网友说他家的菜很难吃。”
    余笙听了脑袋疼。
    都直说不好吃了……为什么还要来?
    林嘉誉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她完全猜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
    进入店内,秃顶的白人胖老头迎接他们。林嘉誉随便扫了眼菜单,胡乱点了几份小吃和两杯饮料。
    余笙怀疑这家店快要倒闭了,因为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位外国人坐在角落吃独食。
    点完单,林嘉誉用英语叫住老人:“先生,打扰了。我想使用您店里的钢琴,请问可以吗?”
    老头欣然耸肩:“请自便。但是那架钢琴的音不太准,很久没调过了。”
    林嘉誉轻声谢过他,径直走向那架胡桃木色的立式钢琴。
    余笙用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她看出来了,那架钢琴才是林嘉誉的目标。
    他坐在琴前,没有立刻掀开琴盖,而是细细抚去琴上的灰尘,动作小心轻柔,宛如在梳理爱人的发丝。
    接着,他阖起双眼,肘部撑在琴上,双手扣合,十指交握,抵住了眉心。
    那姿势好像在虔诚祈祷。
    他信教吗?
    余笙这么想着,林嘉誉向她望来:
    “余小姐,我想请你听这首歌。”
    她身体紧绷,洗耳恭听。
    他终于启开琴盖,按下第一个音符。
    前奏响起,余笙感觉有一块生巧克力在口间化开,那旋律优美清甜,含着淡淡的苦味。
    几个快节奏的音节之后,旋律慢了下去,也变得更轻。
    林嘉誉开口唱道:“一次,两次,事不过三。上看,下看,左右为难。感情的收场……为何如此麻烦。”
    余笙的呼吸凝住了,喉间一阵干滞。
    这是她写的歌词,她给那个女团写的歌词。
    但这首曲子,和她当时听的完全不一样。是全新的作曲。
    林嘉誉干净的声音好像浮在高处:“总是讲好的,好的,就这样了。又变成算了,算了,不想说了。说再多错了,错了,错了……又如何?”
    清淡悦耳的调子,配合他低沉温柔的嗓音,一点一点,唱出对另一半的无奈和失望。
    verse的铺陈到此为止,他的左手滑向低音区,伴随一声用力而沉闷的转折,歌曲进入副歌阶段。
    “你说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信过你的我,多像个傻子。”
    林嘉誉深深吸了一气,他的换气音经过刻意处理,听起来像是短叹。再开口,高音被他轻轻松松顶了上去。
    “或许怪我太平庸,而你也给的太朦胧,假装的从容,活该有始……无终。”
    余笙胸口闷得发痛。
    她其实没有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这首歌和她本人的感情经历毫无关系。
    可是,听了林嘉誉的歌声,好像她听人讲了一个平凡而绝望的爱情故事,明明和她无关,她却感到非常悲伤。
    林嘉誉停止演奏的时候,店内两个角落响起掌声,老板和另一位客人疯狂鼓掌。
    “bravo!!!”他们毫不吝啬地赞美。
    那位老板甚至偷偷背过身,揩掉眼泪。尽管语言不通,情感还是随着音乐传达给了他们。
    林嘉誉起身,对他们鞠躬致谢,然后走回余笙面前。
    “真好听。”
    任何溢美之词都是多余的,只有这三个字,最能表达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林嘉誉笑得腼腆,他眼睛都弯了起来,非常可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金毛犬。
    余笙今天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开心。
    “林先生,你为什么会给这首歌作曲呢?”
    余笙记得顾筠说过,整个公司内部都在猜,他和团里的某个女生谈恋爱了,才想着帮忙写歌。
    但是,她感觉得到,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那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理由……”他苦恼地思索着,“没什么理由。我看到你的词,不希望它被糟蹋了。原曲很难听,配不上你写的东西,仅此而已。”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殊不知,一字一句,全都撞在了余笙的心坎上。
    或许对他而言,这根本算不上理由。可在余笙听来,这已然是最大的肯定。
    一直以来,她也收获过不少赞美。但她清楚,那些赞美都含有杂质。
    她的家人和朋友,是爱屋及乌,才夸她写得好。一部分认识她的人,是为了讨好她的父亲或者哥哥,才夸她写得好。
    可是林嘉誉不一样。
    他和自己素不相识,更不知晓自己的家庭状况。
    这是余笙第一次收到纯粹的夸赞。真实,又有分量。
    心里有个空荡荡的地方被他补上了。
    这时,林嘉誉轻轻唤她:“竹生老师。”
    不是“余小姐”,而是“竹生老师”。
    摆脱家庭给的光芒后,在茫茫人海中,她依然还能被他注意到。
    他把下唇咬得发白,好像十分紧张。
    酝酿片刻,林嘉誉紧紧盯着余笙的双眼,郑重认真地说:
    “竹生老师,我想请你为我作词。”
    第8章 《猜不透》
    晚上十一点半,林嘉誉回到酒店房间。熊怀和迟渊都在他屋里,那俩人瞪着他,仿佛他变异成了一具丧尸。
    “干嘛……”他浑身不自在。
    迟渊和熊怀异口同声:“你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我睡公园?”林嘉誉把车钥匙抛给迟渊,“谢了,车停在百老汇大道,你明天自己去取。”
    迟渊:“不是……你没给我开回来?”
    “没,”他边说边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体脂率不高的精瘦身体,“看完剧被狗仔盯上,我不方便去开车,打车回来的。”
    熊怀一听,脑子里的水顿时沸腾,天灵盖差点被蒸汽顶翻:“你被狗仔拍到了?!”
    迟渊呵呵一笑:“他要是被拍到,这会儿都已经挂在热搜第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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