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铭干笑了几声,“行吧,你有事就不占你时间了。”
    两人便这么各怀心事的散了。
    到了7月11号的下午,暑假之前教室里最后一次塞满了人,闷热得透不过气。
    刘远吹了下面前掉下来的黑发丝,懒散地支着桌子,望着讲台上站着的那个蠢货。
    这门考试只有两个监考老师,已经到了一个了,刘远在等着另一个的到来。
    顾老师应该不会食言的吧?
    门口的钟滴滴答答地转圈,快到考试时间了。
    忽然,外头传来了脚步,刘远立马支起耳朵,恨不得贴着墙听。只听到那串脚步来到了教室前门,随后吱呀一声,落了只鞋尖进来。
    刘远的呼吸屏住了。
    人走了进来。
    刘远大大地“唉”了一声,顿时泄气般倒在椅子背,头向后垂,嘴唇一开说了句,操。
    密封卷刺啦一声被撕开,试卷从前往后传,监考员宣读着无关紧要的屁话。
    刘远盯着面前那张纸,鼻尖闻到了股纸臭味,心情颇为不好。他还指望着放暑假前再见顾老师一次呢,谁知道顾珩居然没来!
    难道他有事了?
    就算有事也不能放人鸽子啊,回头还得去找他,一定要质问清楚。
    想到顾珩那副紧张兮兮向自己解释的脸,刘远的恼怒才平息了点,把试卷往面前拉近,拔开笔帽,刷刷的签上自己的大名。
    前头突然传来悉悉碎碎的动静,一个压低到很小的声音传过来,
    “不好意思,是的。耽误了一下………”
    刘远一抬头,见讲台上站着的正是顾珩,换走了另一个监考老师。他一下子大喜过望,嘴角控制不住的咧得越来越大,一双眼睛直挂在顾珩身上下不来。
    见他气质颇好的立在黑板前面,背着手,目光环视着班上的学生,也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
    刘远心中激动起来,自己和顾珩那点小秘密,藏在这偌大的教室里,难免有点偷情的味道,得意的他心痒难耐。
    他撑着脑袋欣赏起讲桌后面的人。
    顾珩坐了下来,捧着本厚书,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把手指勾起来放在唇边,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说好了三点,顾珩故意拖到了近三点半,这才慢悠悠地走下讲台,往过道上视察。
    纵使百般不情愿,脚步也是来到了刘远身边,按说好的,在他桌前背对着停了一会儿。
    刘远抽出准备好的缩印,装作翻试卷的模样,边看边埋头狂书。顾珩站在一边,听着身后笔尖隔着薄薄的试卷划在木桌上的声响,觉得自己是疯了,身为老师能干出来这种事,耻辱不说,还有点自讨苦吃。
    他蹙起眉,眼神来回扫视着面前的学生。
    这次真的是帮他最后一次了,顾珩心想,下一次,就算天王老子来逼他,他也不帮了。
    思绪正飘着,背在身后的手突然被人打开,塞了个东西,他吓一大跳,悄悄回过头看。身后人跟没事人一样埋着头,唯独卷子上缺了个长条状的口,剩一排纸毛刺。
    他踱着步子往讲台走,掌心里捏着那张扎手的纸条,隐隐觉得发烫。
    天花板上的老风扇嗡嗡的转,驱不走教室里这股沉津津的汗味儿。顾珩的衬衣也贴着身子背后,显出一个瘦窄的印子。他走到讲台上,责怪地瞥了眼刘远,暗自想不仅是最后一次帮他,还要和他划清距离。
    顾珩就把纸条一直藏在手里到了打铃。
    学生陆续把卷子放上讲台,顾珩垂着头摆弄左手中的钢笔,故意不和刘远打照面,不知等了多久,顾珩的脖子几乎快垂断了,这才抬起头,一排排座椅空荡荡的,已经没人了。
    “你先走吧,顾老师,我来收拾。”监考的同事道。
    “诶,我去下卫生间,稍后就来帮你。”
    顾珩出去拐到走廊角落,打开手心,纸条被捏得薄薄的,像片昆虫翅膀。
    展开一看,一行歪字。
    ——顾老师好瘦,暑假愉快,多吃点。
    顾珩读着,有一种被人窥探了身材的羞耻感,把纸条卷进口袋,回了教室。
    讲桌上铺满雪白的试卷,像是学生积了一学期的怨念,顾珩走去把那些怨念用手往里抹了抹,聚在一起,收起来码成一厚摞。
    码的时候顾珩心里冒出来个想法,先是被他随意压制下去,又钻了出来,他忍了忍,手指头却比人更耐力不够,顺着整齐的卷子边儿一趟滑下去,哗哗的翻着。
    终于在一角上露出了那个名字,顾珩没注意到自己脸上已经挂了笑容,抽出来打算仔细拜读。
    这个坏孩子,写的这么草,哪个老师看得懂。
    他啧啧的摇头,职业病犯起来,恨不得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点点一番。
    即刻,顾珩又板起脸,怪自己真是操心的命,平时批他的满篇错字的英文作业还不够么?他几下赶紧把卷子塞进万卷从中,心里挂着一个小吊铃,提醒自己不许再管他,刚还下了决心呢。
    不论如何,这学期磕磕绊绊的也算度过去了,暑假一来,正好可以好好歇歇了。
    暑假到了,夏天也彻底到了,顾珩家的客厅里阳光极为丰富,耀得连电视屏幕都看不清。正好他也不爱看电视,没事都钻在阴凉的卧室里头。
    卧室的窗子打开,外头横着些树枝,上面端长着几只高雅的栀子花,暗绿绣眼鸟藏在枝条里,不时啼鸣,一阵风带过来,窗旁的镂空白纱飘帘被掀起,满室清香。
    顾珩就坐在窗下的棕木桌前写随笔,心情比在上班时要放松舒畅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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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刘远猛地把酒杯子往桌上一磕,薄薄的塑料杯被压了个瘪,连声都没有。他愤愤不平道:“我是真不想回那个家。”
    “我说,别郁闷了。”壁虎往嘴里塞了一串烤牛筋,“说真的,你暑假要不想住家里头,出去租房子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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