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见到她,登时大喜。若能挟持这个小娘们压制他们,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想到这,他猛地一阵攻击逼陆衣锦退后,随即收刀飞也似的奔向李沛。他本来害怕陆衣锦会追击,没想到自己没遇到一点阻拦,比想象的还顺利,不免有些得意:看来男的都一样,无情无义。平时看着嘘寒问暖的,真到生死关头,还不是把女人推出去。
    他跑的太急,没有注意到背后陆衣锦想要阻拦他的手:“诶……危险……”,可惜赵虎跳的实在太快,一把没有拉住;他自然也没捕捉到陆衣锦眼中随即流露出的怜悯。
    赵虎感到自己绝处逢生,脚下生风,一脸横肉乱咣。李沛白白嫩嫩的站在灯光之下,同周围的黑暗隔绝开,显得纯洁天真。她好像没有睡醒,眼神迷离,简直就是活脱脱待宰的羔羊。赵虎舔了舔嘴唇,大喝一声,将刀举的极高,作势要砍下。向李沛这样的小丫头,光是听到那声大喝胆子就得吓掉一半,看见刀恐怕是站也站不住了。
    他这么想着,忽觉右手动弹不得,前进不了半分,同时骨骼传来一阵剧痛。赵虎不可置信的转头——他的手腕正被人紧紧抓住。
    虽然李沛眼睛仍然没有完全睁开,却凭直觉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跟他比起来,李沛实在算不上壮。可是奇了,无论他怎么用力,手腕都纹丝不动,仿佛眼前不是女人,而是什么神力王。
    更让他惊恐的是,李沛似乎清醒了过来,可她的眼中非但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投射出极大的兴奋!
    今晚的一切都让赵虎认知失调,他觉得自己有些混乱。
    下一秒,他的眼前天旋地转,李沛一个背摔,竟将五大三粗的赵虎抛到空中,同时拔出腰间的刀,竖着挑向他的衣领。
    若是一般人,突遭袭击必然反应不及。但赵虎毕竟做的刀口舔血的营生,强行镇定下来,人还在半空,身子却扭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将将避过李沛的刀锋。紧接着顺势落地打了个滚,起身时已经在李沛几丈之外。
    李沛方才便觉得这人武功稀松,眼下看见他反而愈发生龙活虎,兴致更高起来,都没察觉到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看的赵虎浑身汗毛竖立,心中又气又怕,举刀冲向李沛。
    李沛不慌不忙以刀格住他的进攻,又极快的改变角度挽了一个刀花,赵虎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力量带着自己的刀旋转了半圈,饶是他用尽全力,刀还是险些脱手。还未回神,对方又刚猛的攻来,他根本无心攻击,光防御抵挡就几乎耗尽全力。
    陆衣锦远远看到赵虎左支右绌的狼狈相,心中感慨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又见张鹤泽丁舒柔与贼匪打的不分上下,向前一步加入了战局。他不光明正大的对垒,却在敌人背后侵袭,左一刀右一刀,有时候敲敲肩膀,有时候又试图扎别人的屁股。贼匪们对战之际还要抽空应对陆衣锦的骚扰,而且招招都阴损至极防不胜防,水贼心中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陆衣锦撕之后快。
    这边李沛正要一刀结果赵虎,陆衣锦暼到了,大喊一声:“留他性命!”他之前听到前面有暗流,想留赵虎开船。
    李沛刀身一滞,刀锋偏了些许,只擦伤了赵虎的胳膊,赵虎险些丧命,来不及后怕,已经被李沛刀架在脖上。李沛把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张鹤泽这边,因有丁舒柔等助阵,压力大大减轻,渐占了上风,对手死伤七七八八,还活着的见势不妙,果断举手投降,均被张鹤泽绑成了粽子,甲板的打斗声渐渐休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李沛见不需要自己帮手,擦了擦刀,下意识往昆仑派方向看去。灯火下尹昭俏脸刷白,显是被今晚的打斗吓到了。
    忽听得陆衣锦惊呼一声“小心!”李沛感到背后杀气暴盛,竟是一位劲敌!她来不及细想,向左轻巧一跃,同时迅速拔刀转身,将将避过攻来的剑锋。待转身站定,才发现眼前是一个瘦长脸的中年男子。李沛眉头不可见的皱了皱,这男人与那帮乌合之众不同,武功有来路,且水平很高。
    看到那人的身法,小胖子极惊讶,呆呆望向肖让:“那不是……秋风……”
    肖让马上打断:“不像,八成是从哪偷学到一招半式,行走江湖骗人”他嘴上佯作不在意,心里却也嘀咕起来。秋风扫落叶是昆仑派三级以上弟子才可修习的招数,使起来剑光闪作一片,正是有秋风扫落叶、风卷残云之势,可不就是昆仑派的正统剑法吗?肖让不愿点出,那人却忽然哈哈大笑:“小师侄有眼色,我正是肖平鞍的大弟子岳涛,还不过来给我行礼。”他说着话,手上却未停,接了张鹤泽五招。
    李沛越战越是心惊——他们三个与岳涛对打,居然只能将将战个平手。只见张鹤泽将使出一招泥牛入海,对面忽然剑风大盛,速度竟快了一倍不止,同时逼退李沛——原来方才岳涛只使出了六分气力。张鹤泽毕竟年轻,被突如其来的变招打乱章法,只能提剑格挡攻击,非常被动。岳涛使出一招攻向他的小腹,他下盘未稳慌忙去挡,来剑却在中途方位忽变,向他的胸口刺来!眼见着剑尖就要刺破外衣,一把匕首蓦地挡到中间。它没有止住剑力,而是将剑锋带偏,割伤了张鹤泽的肩膀。原是陆衣锦一刀插了进来。张鹤泽站立不稳向后跌倒,陆衣锦拿着匕首挡在他身前,默默跟岳涛对视。
    岳涛本欲速战速决,一击不成也不再追击,只哈哈笑到:“怎么,现如今名门正派也以多欺少?“陆衣锦也笑了笑:”他们都是名门正派,我可不是。“
    岳涛不再理会他们,反而走向昆仑几人,小胖子见识了他的本领,有点害怕,不自觉向后躲。肖让则暗中思忖,虽然岳涛武功不弱,与张鹤泽等人大概打个平手,但若昆仑众人加入,他却是必输无疑了。虽然以多欺少于侠义有失,但若拉对面的人下水,再干脆将岳涛杀了抛入江中,那这事也传不出去。他方才观察岳涛的招数,无疑出自昆仑,他大概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岳涛洋洋道:“怎么,见了师叔不来行礼?”
    小胖子闻言慍怒:“我昆仑派人才济济,更是名门大派,什么时候出过你这种伤人害命的鸡鸣狗盗之徒?”
    却听岳涛说道:“好一个光明磊落的少侠!伤人害命,你们也配说我伤人害命!”
    肖让面色一变,他心思机敏,当下转移话题道:“钱师弟年纪小,岳大哥不要见怪。岳大哥的大名,我却是听过的。”岳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哦?”
    肖让继续道:“爷爷曾与我提起,说他接任掌门三十年,门下只逐出过一个弟子,便是岳大哥了,说来也是昆仑独一份。”他无视岳涛的怒容,继续侃侃道:“岳大哥嗜酒好赌,欠下累累赌债,屡次都是爷爷帮忙摆平。这也就罢了,后来竟里通外敌意图盗取本门秘籍,昆仑派却再也容你不得了。“他不顾岳涛脸色越来越黑,继续道:“不过据说令岳大哥真正怀恨在心的,却是试图以阴损手段抢掌门之位而不得。”
    他话音方落,就听岳涛勃然道:“放屁!当今掌门之位本就该是我的,却被你们姓肖的弄成一家产业了,昆仑派祖师爷看到都要呸你们三声!”
    肖让神情依然自如:“掌门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祁奚曾道举贤不避亲,难道仅因为有亲缘关系,便要放弃有能之士,反而要让你这般顽劣不堪之人执掌昆仑派吗?”
    他们昆仑派,老老掌门是肖让的爷爷肖平鞍,如今的掌门是肖让的父亲肖任青。肖让早已在心里将自己当成下一代掌门,这件事于他如同一加一等于二一般自然,说的话也俱是发自肺腑,分外气壮。
    他缓缓踱步,侃侃而谈,“何况这次我下山,正是为了将昆仑派发扬光大,让我派成为江湖人尽皆知的大派——岳大哥,你此刻却在干嘛呢?”
    旁边低调隐身的陆衣锦听肖让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是半点也不感兴趣。他简单给张鹤泽处理伤口,戳戳愣神的李沛:“他们昆仑派乱七八糟的,要不咱撤吧,让他们自打去。”
    岳涛的功力实在深不可测,方才战到最后他都没使出全力。陆衣锦不太想再对上他。
    李沛被他一推才缓过神来,方才肖让一个劲讲话,她听了个稀里糊涂,当下也觉得陆衣锦说的有点道理。可她转念又一想:“能撤吗?我怎么感觉那几个打不过他。”
    何况那里面还有尹昭。
    “打的过打不过,关咱们啥事”陆衣锦随口道。
    张鹤泽受伤不重,此刻正想插嘴,忽然听到岳涛发出一阵大笑:“好啊,好一副尖牙利齿。不知道你这般能说会道,能不能说说肖平鞍强霸我的未婚妻,逼得她悬梁自尽,这又是什么道理,有什么大义?”
    李沛三人听到这儿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的表情都很震撼。师傅霸占徒弟的未婚妻,恐怕整个武林都闻所未闻。张鹤泽暗自琢磨,昆仑派虽然比不上武当少林丐帮,却也是有名有姓的名门正派。老掌门肖平鞍江湖风评甚佳,都说他人宽和谦正,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般事情?
    陆衣锦心里则冒出一个念头:他们三个听到这桩丑事,不会被灭口吧!当下更下定决心,要尽快摆脱肖让这帮人。
    只听昆仑派那边刀剑撞击声响起,想是这件事情令肖让也无话可说,双方打起来了。李沛敏锐的听到船尾也有动静,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赵虎不知什么时候松了绑,此刻正在船尾同常昆搏斗,而其余一众活着的船员,已经如原地蒸发般消失了。
    陆衣锦顺着李沛的视线看到这幕,他心中猛的一沉,暗道糟糕,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昆仑派的污糟事,一阵风般冲向船尾。
    他来的还是晚了一步,赵虎的目的只在逃脱,不在胜利。他猛的抓过身畔的火把怼到常昆面前,常昆适应不了强光忍不住闭眼,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赵虎倒着身子翻入水中——陆衣锦差一点点就抓住他的衣角。
    常昆一时不慎放走了他,嘴里骂骂咧咧不止,却看到陆衣锦扶着围栏,面色铁青。他不解道:“怎么?”
    陆衣锦脸都绿了:“前面是凤摆尾,现在没有能掌舵的人了!”
    常昆不知道凤摆尾是什么,可陆衣锦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仿佛要验证他的话一般,下一秒船猛的歪斜,船尾更是被抛了起来!
    常昆方才被强光晃了一下,此刻视野中还有大片残影,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这一下子他反应不及,手挥了一下,却没抓到围栏。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被甩了出去。噗通掉到河里。只听前方也传来惨叫,昆仑派有两人也是同样待遇。
    陆衣锦拼尽全身力气缠住围栏,才没有得到同样下场。他极为懊恼,暗怪自己没有把事情想圆,居然让赵虎跑了。等船尾终于回落到水面,他才得以探出头去看,哪里还有常昆的影子。
    他心情有些复杂,可也没时间细想,立刻调头去寻李沛张鹤泽。船自进了凤摆尾便失控般左右打转,东倒西歪。明明水面之上并非波涛汹涌,可渡船却如行驶在海上风暴之中,浮浮沉沉,发出巨大的声响。哪怕以陆衣锦到身法,都有好几次差点掉落水里。眼见前方的李沛二人也是东摇西晃,他顾不上自己,勉力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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