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魏县的县学是有一个很人性化的规定的,那就是——只要学子之间互相达成共识,是可以调换宿舍的。
    所以只要住在一块的人,起码是相处的比较愉快的。
    再说了,时穆宁作为官宦人家的庶子,只有童生的身份,成绩却不算顶顶好,一看就是走后门,找关系进来念书的。
    曾阳夏作为商贾之家的孩子,家中钱财颇丰,可是成绩也不算太好,只有童生的身份,也是个关系户。
    平日里那些秀才们不太屑于与童生之间交往,童生之间也有一条相互的鄙视链项,是看不起他们这样的关系户的。
    因此这两个关系户同病相怜,相处的越发好了。
    前世里季兴邦的成绩没有太突出,也是个明晃晃的关系户,因此当时与时穆宁做了室友之后也天然成了盟友,相处的极好。
    这辈子里,因为季兴邦考试成绩好,摆脱了“关系户”这顶帽子,又与闵宏达这个学霸成了好朋友,所以就有点难以融入时穆宁和曾阳夏这个小圈子里了。
    因此他虽然表现得很主动,时穆宁却并没有像前世一般和他一拍即合,立马成为好朋友。
    季兴邦感觉有些难受,上辈子里他和时穆宁不过在宿舍彻夜聊了一晚上,就立刻互相引为知己,这辈子明明大家人都没有变,怎么感情却变了呢?
    这样下去可一点都不乐观呀,若是大舅子时穆宁没有和自己成为好朋友,没有邀请自己到家中去做客,未来的媳妇儿怎么才能看上自己,自己怎么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季兴邦这边有些发愁,无法接触时穆宁,那边厢他的好友闵宏达对季兴邦时时想和时穆宁接触却有所怨言。
    闵宏达这个直肠子直接在二人宿舍里质问季兴邦是不是看着时穆宁家世好,有个当官的爹就没了气节,想要巴结他。
    季兴邦惊得目瞪口呆,连忙解释了一通,自己没有这种攀龙附凤的想法。
    他解释道,自己只是觉得在魏县县学之中,那些秀才们看不上自己,难以交几个朋友,但是对于童生还是多交往一些才好,他感觉其他人品性都不坏,尤其是时穆宁,没有必要弄得水火不容的。
    他耐心解释道:“闵兄,我们念书不是为了日后入朝为官吗?日后我们总要和同僚相处的,只要品性好,没有什么不能相处的?”
    闵宏达犹豫纠结:“可是我看不惯他们每日里这么浪费大好时光,不好好学习。”
    季兴邦失笑,说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要人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行了,性格喜好什么的都是因人而异的,何须强求?”
    第10章 态度改变
    季兴邦本以为闵宏达是个很难被说服的人,毕竟前世里自己就很难说服他,每次遇到问题争论或者是聊天的时候,都是争得脸红脖子粗,而闵宏达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观点。
    于是他只是按照自己既定的步骤去想要交好时穆宁,不是很在意闵宏达有没有被自己之前说的那几个理由说服,他本人也不是很在乎。
    前世里他和闵宏达就不是至交好友,这辈子阴差阳错竟然处得这么好,但是他却也不想过分“珍惜”。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自己和他好像不是同一类人,若是日后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本性,也是会鄙视自己、疏远自己的,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以真性情和他相处。他若是还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就做,若是不愿意了就拉倒了事。
    自己不对他这个朋友付出太多,日后等和他处不来的时候,可能也会少一点儿伤感吧。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世的闵宏达是被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将自己的一番话听进去了!
    季兴邦惊讶地发现,在饭堂里,当他打了饭凑过去和时穆宁、曾阳夏一块儿吃饭的时候,闵宏达竟然也有些羞涩地端着自己的饭碗过来一块儿吃饭,一块儿聊天,眼中再没有那些不屑一顾之意了。
    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对视一眼,均觉得震撼不已。
    他们二人都是贴上了标签的“关系户”,老实说在这魏县县学之中没有交到几个朋友。好些学子对他们都敬而远之。他们二人在县学里只能抱团取暖,想要找朋友玩都是找县学外面的好些人一块儿玩。
    季兴邦来了之后,他们才第一次感觉有人愿意和他们交朋友了,但是心中也是带着疑惑的。
    毕竟季兴邦自己虽然笑眯眯的,但是和季兴邦一块儿的闵宏达可是苦着一张脸,眼中的不屑和鄙视一点儿都不掩藏的,他们怎能体会不到。
    因此之前他们虽然也和季兴邦打着哈哈,可是心中、口中却都只是敷衍应付,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是想真心和他们交好的,觉得他们要么是另有目的,要么就是一时起了心思,不多时肯定就会冷下来了。
    他们虽然是学渣,但也是出身良好在家中被人宠大的少爷,如何愿意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自然是先冷着,等人自己被冷走了、撤退了,他们也就可以不受伤害,同时松了口气了。
    可是没有想到几天过后,季兴邦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和他们套近乎,让人惊讶的是闵宏达的态度竟然也改变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羞涩,不太敢和他们说话,但是不可否认,他眼中确是没有不屑和鄙视那些内容了。
    人对于别人的态度都是很敏感的,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来别人对自己的恶意,现在他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闵宏达和季兴邦都没有恶意。
    晚上回了宿舍之后,时穆宁开口问曾阳夏:“曾兄,你说这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伪装得太好了,还是真的对我们二人改观,想要和我们好好交朋友了?
    你说这两个人能信吗?我们二人日后可以与他们相交吗?”
    曾阳夏也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过他比起天真的时穆宁来说更加成熟一些,毕竟更年长。他说道:“之前我觉得他们不真心,也就只敷衍应付他们一下。现在看来好似不是这样的,那么等我好好摸摸他们的底就知道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我打听一番闵宏达对我们改观的原因就好了。”
    时穆宁点了点头,不再关心这个事情,他还是很信任曾阳夏的能力和手腕的。
    不几天之后,曾阳夏就兴致勃勃博地将时穆宁拉到一边,对他说了那些打听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已经将季兴邦对闵宏达说的那番话都打听出来了,看来季兴邦是真的想要和他们交好的,而闵宏达貌似也是真的对他们改变了看法。
    他们听了季兴邦那个“求同存异”,只看人品的理论之后,也沉默了一番,转过头来对季兴邦也真心了几分。
    转眼又到了休沐的日子。这一次,时穆宁和曾阳夏主动邀约住校的季兴邦和闵宏达一块儿上街去逛、去玩。
    闵宏达有些犹豫地看着季兴邦。以前他是从来不给自己休沐的机会的。在休沐日这一天,其他人回家的回家、探亲的探亲、休息的休息,他却还是依旧苦读。
    便是这一天县学的食堂不开火,他也舍不得去县学外吃点儿好吃的,只是买两个又硬又大又饱肚子又便宜的大饼随意填饱肚子而已。
    来了魏县这么些年,他最熟悉的还是从城门口到县学的这条路,其他地方他一点儿都不熟悉,也从未去逛过街。
    此次休沐的时候,他本来也准备和以前一样留在县学里好好念书的。可是之前听了季兴邦的好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有些心中蠢蠢欲动想要去逛逛。
    不过之前他已经和季兴邦约好了上午和他一块儿去逛,中午在外面随意吃点儿吃食,下午继续逛街,晚饭到季兴邦大堂哥季兴杰府上去,还能和季举人请教一下学问,那是相当让人心动的。
    所以现下时穆宁等人约了季兴邦,所以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季兴邦,看季兴邦怎么选。
    季兴邦虽然很想巴结一番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可是也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此番早就和闵宏达约好了,自然不能失约。
    于是他有些抱歉地说了他和闵宏达的计划,又带着点儿希望地说道:“不知时兄、曾兄愿不愿意商量,我们上午和下午一起逛逛,中午随意吃些吃食,下午与我一同去大堂哥家吃顿便饭。”
    他早就稍信去大堂兄家和他说自己休沐日下午想要带同窗回家一同吃饭,所以大堂嫂那边准备的吃食肯定是够的,再加两个同窗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时穆宁和曾阳夏相视一眼,却也点头应允了。
    就这样,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第11章 张弛有道
    早上很早的时候,闵宏达就起来了,他也照常叫醒了季兴邦,二人照例先是背记了一些先生教的知识点,不过今天确是没有时间练字了。
    季兴邦本来在休沐日的这天早上是会睡懒觉的,他与时穆宁两个人一同呼呼大睡到太阳升起,然后起床去外面逛一圈,好不快活。
    可是自从和闵宏达做了室友之后,就开始过上了三更起五更眠的苦读生活,鸡一打鸣闵宏达也就醒了,然后会叫醒季兴邦一同念书。
    有几次季兴邦在被叫之后并未立马起床,闵宏达也不管他,只是自顾自地洗漱穿衣,然后大声的背书念书,加深记忆力,使得季兴邦也不得不起床跟着他一同学习了。
    在第一个休沐日里的时候,季兴邦本来打算要好好睡个觉的,可是无奈闵宏达并无这种想法,他也只得起来跟着一块儿温书,现在都渐渐养成习惯了。
    等到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穿好衣服过来邀约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一同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二人努力念书的样子。
    时穆宁笑着说道:“闵兄,季兄,你们二人不必如此辛苦吧?今日是休沐日,不是正该好好放松一般的么?”
    季兴邦嘿嘿地笑着,他没法说话啊,他很同意时穆宁的话的,他也是被迫起来的那一个啊!
    夜里天黑黑的,挑灯夜读是需要钱买灯油、灯芯或者是蜡烛的。闵宏达及其节省,从来都舍不得买那些东西,从来都是早睡早起,不浪费每一个有光线的时间的。
    闵宏达笑着说道:“是啊,时兄说得对,季兄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既然县学规定了休沐日,定然也是圣贤们也要让我们过段时间就休息一番,张弛有道。
    否则若是一张弓的弦若是长期绷得太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了。所以我也有所改变,今日里就决定还是与你们几个同窗好友一同出门去逛逛街,长长见识,也趁机休息一番。”
    时穆宁惊讶地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以为闵宏达和季兴邦现在这般在休沐日的早上还要起床苦读一番才去逛街已经很苦了,可是闵宏达竟然告诉他这样已经是休息了。
    于是他“嘶”的吸了口气,问道:“那不知闵兄和季兄以前的休沐日是如何度过的呢?”
    闵宏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季兴邦代他回答道:“说来惭愧,闵兄可是比我刻苦多了。以前的休沐日里闵兄也是如平常学习的日子一般度过的。鸡鸣就起来念书,之后吃朝食,开始练字,吃午食,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写一写文章,待吃完晚饭之后稍微散步一下,就早早睡了。
    所以他到县学念书这一年多来,也没有怎么逛过县城,恐怕至今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呢。
    我倒是比他懒散一些,休沐日里我们二人早起念完书之后一同吃点儿朝食,之后我就会去我大堂兄家了,一整天都不再学习了。”
    才怪,到了大堂兄家也逃不脱被考问学习进度的命运,不过这些小事就不用告诉时穆宁和曾阳夏了,免得他们受刺激太大。
    曾阳夏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样说来,闵兄你竟然一年多来每日都这般鸡鸣就起来苦读,没有休息过一天!”
    闵宏达笑着挠了挠头,以前觉得自己做得蛮对的,今天怎么有些不好意思呢?
    他确是不知道,他的这些行为给了时穆宁和曾阳夏二人怎样的震撼。
    以前时穆宁和曾阳夏不与闵宏达住在一个屋子里,不知道他是如此苦读,之前虽然也羡慕他成绩好,在县学小考中时常名列前茅,可是也只以为他是人聪明罢了。
    现如今知道闵宏达竟如此苦读,忽然在心中生出了一些“怪不得他的考试成绩这么好,真是他应得的,这才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的感叹。
    他们二人之前是不是太过于懒散了,也该好好努力一把了。
    只是今天是休沐日,是大家越好一同去逛街的时间,没有人再提学习这一茬。
    四人从县学出来之后,便由时穆宁和曾阳夏这两个会吃会玩的向导带着闵宏达和季兴邦二人一同去逛魏县县城了。
    县学旁边的这一条街都是书肆和卖文房四宝的店,县学的学子就没有不熟悉这条街的,闵宏达自然也逛过。
    于是四人便略过这条街,往另外的地方逛。曾阳夏领着众人去逛了城中有名的渭河,看了春来河边的垂柳,以及满树灿灿的桃花。
    这些在时穆宁和曾阳夏眼中最平常的景色,在闵宏达和季兴邦看来确是心旷神怡,新奇不已、赞叹不已。
    闵宏达是感叹他竟然从未来过这么美这么近的地方看过一眼。季兴邦则是感叹他几十年未回来家乡看过渭河边的风景了,原来竟然比记忆中的还要更加的美。
    之后他们到卖小玩意儿和表演曲艺、杂技的瓦肆里面去逛了逛。
    时穆宁掏钱买了戏票,请了大家看了一场昆曲,一场杂技。大家都是看得连声叫好,手掌都要拍烂了。总归都是少年人,很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
    之后季兴邦笑着说道:“我带你们去瓦肆之中一家很好的店铺里面去逛逛,他家的纸币文具等等卖得可便宜了!”
    前世里季兴邦是过了很久之后才在瓦肆这里发现这个宝藏店铺的。主要是和买东西的人群有关。
    一般人默认能年县学的人都是家中颇有资财的人,所以县学旁边的文房四宝店铺里面东西比较好,价钱也很贵,档次高。
    可是瓦肆面对的都是升斗小民,或者是贫寒的学子。因此在这里卖了好些便宜的吃食,戏票和杂技票的价格也不算太贵,平常人家都能买得起。在这里开的文房四宝卖的自然也是比较便宜的,只不过质量就很一般,勉强能用而已。
    只不过对于季兴邦和闵宏达二人而言,他们现在追求的就是便宜、能用,完全不考虑质量的。
    因此闵宏达在被季兴邦推荐了这个铺子之后如获至宝,赶紧买了一批便宜的纸准备带回县学去用。时穆宁和曾阳夏也跟着二人在这个文房四宝店买了些平价的便宜文具,他们二人也不是那种讲究人,不太挑文具的质量的。
    临近中午,曾阳夏请大家一同去得月楼吃饭。
    季兴邦和闵宏达这才知道,曾阳夏竟然是魏县城内很有名的得月楼的少东家。
    只是季兴邦皱眉,得月楼——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貌似前世里这个酒楼是不是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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