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叩门,根本无需仔细思索部署,就已经想好每一步要怎么做。
    周寅实在是太简单的猎物。
    小丫鬟来开了门,见到谢琛俨然一副见鬼的模样:“郎,郎君。”
    谢琛神情和煦:“听说女郎受委屈了,我来瞧瞧。”
    小丫鬟登时间露出感激不尽的神情,看谢琛仿佛在看活菩萨。虽然已经有二女郎帮忙,但谢琛在府上的权力明显更大。
    她便一面带路,一面竹筒倒豆子般向谢琛诉苦。
    谢琛认真听着她一字一句,倒不是装模作样,而是享受他给周寅带来的一切苦难。这些苦难从他人口中说出让他感到格外兴奋。
    到房门外,小丫鬟停下抱怨小声道:“郎君,女郎好不容易才睡着……”
    谢琛微笑,很是识趣:“我不吵醒她,只是不看她一眼我也不放心。”
    小丫鬟更加觉得郎君是好人,小心翼翼将门推开,请君入内。
    谢琛一入内便有意识地皱起眉来,冷声道:“表妹就住在这种地方?”清净简洁得像是一方雪洞。
    小丫鬟自少不得又是一通诉苦。
    谢琛认真听后沉沉道:“此事交由我,我会给表妹一个交代。”和敷衍谢荷是一样的说法。
    小丫鬟不知他这样多弯弯绕绕,满口感谢。
    有外人在,谢琛并未表现出他在周寅面前的侵略性,而是守礼地遥遥望着床上躺着的周寅,良久才收回目光。
    周寅连静静躺着都显示出一种不胜风吹的孱弱,眼尾鼻尖尚泛着浅淡的绯色,让人观之心折。
    然而过度柔弱除了引起人的怜惜以外还会让人产生巨大的摧毁欲。
    谢琛心中便生出这种欲望,想扼住她细长白皙的脖颈看她落泪。
    但还不是时候。
    于是他温和地对小丫鬟道:“我现在回去料理事情,你照顾好表妹。”
    小丫鬟喏喏应了。
    他四下打量,实际上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看头,目光最后落在内室摇曳的灯盏之上。那实在是很显眼。
    察觉到谢琛的目光,小丫鬟识趣地为他介绍:“那是女郎供奉的油灯,说是祈福用的。”也说不出什么花样。
    谢琛点点头,不过是随口一问,也并没想要什么答案。
    他究竟没将周寅叫醒。美人垂泪固然令人赏心悦目,哭多了就让人招架不住了。他喜欢周寅软绵绵的性子,却并不耐烦哄她。总之他已经在这里露面,要传达的信息也已经传达到位,那个丫鬟会在周寅面前夸赞他的。
    一位疼惜表妹为她出头的表兄。
    当周寅身边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她下意识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更不必说她那样绵软的性子本就是极好操纵,极易受影响。
    在周寅这里展示了他身为兄长的负责后直接去将后事料理干净。之所以将事情从谢荷手中抢来,一是要在周寅面前展示自我,二是为了更好消灭自己作为始作俑者的痕迹。
    具体做法也十分简单。
    他只需要动怒,下人们就会自动为他找好借口,并再也不敢怠慢周寅。
    至于他们之前敢如此轻慢周寅,自然也是谢琛的言语暗示所致。他只要稍微透露出些许对周寅的恶意,这些人就会自以为是地将恶意放大百千倍。
    纵然此时参与其中的下人们委屈万分却也莫可奈何,他们拿不出任何谢琛让他们苛待那位投奔而来的女郎的证据。
    而谢琛发了一通火后又展现出他的大度宽容:“你们在谢家做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并不能狠心发落你们……只此一次。”
    下人们一愣,旋即折膝而跪大拜:“郎君宽和!”
    “这些日子克扣表妹多少尽数还去。”谢琛软硬兼施。
    “是。”人们对谢琛只有无尽的感激。
    殊不知谢琛也没想如何他们,他只打算息事宁人。
    第6章
    秋日高,气却不爽。秋老虎的余韵尚未褪去,天地间沉沉的,像是巨大的笼屉,蒸得人胸闷气短。
    尤其是到了日昳时分,亮灿灿的太阳挂在窗外晒得人直流泪。
    锦阁中虽关了窗户,日光依旧从茜纱窗照入,房中明晃晃的。古朴无华的紫檀榻上铺了层不厚不薄的锦缎面的褥子,其上倚着个眼角有些纹路的中年妇人,手里握着茶碗。
    谢荷挨着她坐,神情怏怏:“母亲,周寅真讨厌。”
    谢夫人听得“周寅”二字眉头即刻皱起,缓缓开口:“你少与她来往便是。”
    谢荷微赧,强做镇定:“我才不爱与她来往,只是这两日凑巧和她……罢了。我方才与她说了她房中婆子死了的事,您可知道她什么反应吗?”
    谢夫人兴致缺缺,犹耐着性子答:“不知道。”
    “她哭呢!”谢荷夸张道,努力假装自己讨厌周寅好维持自己的“面子”。
    谢夫人并不意外,她早瞧出来这位投奔过来的外甥女性子软弱,因而也算放心她在府上住着,并不怕她生事。
    周寅亦如她看的那样,并不惹事,甚至过分识趣,几乎不向她眼前去,终日只在自己院子和老夫人那里来回。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在无依无靠的府上也只能靠孝道来求些声名来赚个形象。二来老夫人在府上很有地位,若能得她怜惜,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你少招她。”谢夫人只道。
    “我没招她。”谢荷心不在焉,沉吟了好一会儿又开口,“母亲……”
    谢夫人挑眉:“怎么?”
    谢荷犹豫再三,别扭开口:“您做个好事嘛。”
    “什么好事?”
    “咱们过几日不是要去寺里烧香,您多带个人也不麻烦。”谢荷黏糊道。
    “带谁一起?”谢夫人抿了口冷茶,明知故问,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
    “周寅。”谢荷说完立刻补充,“我只是看她哭个没完,怕她活活哭死,到时候连累咱们谢家。她应当很爱佛,我看她房中供奉的不知是什么佛烛。大约一去寺庙她能高兴些,也就不哭了。”
    谢夫人接话:“应当是为她父母祈福的……”话止于此,她显然想到周寅父母间那些事,深觉自己失言。
    “多带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什么时候与她要好了?”谢夫人望着谢荷问。
    谢荷立刻别开眼,颇倨傲道:“我才不曾与她要好,只是可怜她罢了。”
    谢夫人沉吟片刻究竟没说什么,半闭了眼作默认状。
    谢荷便知道她娘同意了,开心地靠过去又撒了几句娇,才提着裙子去找周寅。周寅若知道这事,定然会欢喜的,也就不哭了。
    另一面周寅院里也热闹。
    经过谢琛一番软硬兼施,克扣过周寅房中的下人们个个大出血,自行出钱填补了这些时日的克扣一一送回周寅那里。
    周寅一双长眼因为睁大而变圆,茫然无措地看向身旁负手而立的谢琛,讷讷叫道:“表哥……”
    谢琛脸上并没笑容,十分严肃地望着周寅,将她吓得更加瑟缩:“我不是与你说过有什么难处要与我说的么?”
    周寅被他斥得顿时红了眼圈,嘴唇颤抖,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谢琛对她这性子无言,软了语气:“你吃了这样多的苦,为何不与我说。若非二妹同我说,你还要忍到几时?我不是责怪你,是心疼你。”
    周寅听了这话才缓缓抬头,眼底含泪,似泣非泣:“对不起,表哥。”
    谢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里,被她一句道歉弄得头疼。他想让她感受到他对她的好,谁让她道歉了?
    周寅又道:“表哥,我不是不与你说,只是有如今的日子我已经很感激了,并没有觉得苦。”
    谢琛无言,被这个答复狠狠堵嘴,难得有哑口无言之感。他向来善于言辞,如今对着周寅怯生生的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此软弱。
    谢琛看不上她之余想要掌控她的心思愈发强烈。
    他不过失神一瞬,很快接上话:“这对你是不公,即便你心软善良,我也不能将此事就此揭过。”他话音未落,个个交还了东西的下人们齐齐垂首站在周寅跟前,显示出无比的尊敬。
    周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懵懂地抬头望向谢琛。
    谢琛满意她的依赖,奖励性地压低声音:“向女郎认错。”
    众人齐声道歉:“女郎,我知错了。”
    周寅忙道:“无妨……”
    谢琛知她会立即原谅,索性他也没真打算如何罚这些下人。手段太狠,难免失了人心。为周寅立威,并不值得。
    他板着脸训斥两句:“再有下次定不饶尔等!”
    又是一片保证。
    谢琛转头又向周寅,见她唇角微扬,心下想笑,嘴上将一群人遣散。
    新来的婆子与小丫鬟各去将送来的一大堆东西分置好,院中便只剩下周寅与谢琛二人。
    谢琛也不言语,专注地望向周寅。
    周寅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亮亮地看进他眼里。四目相对时她像是受了惊吓的雪貂,飞快地偏过头去躲开他的眼神,只余半张侧脸与泛红的耳尖对着他。
    “谢谢表哥。”她声若蚊蝇,细声细气地开口。
    谢琛:“以后受委屈了定然要告诉我,莫要自己担着了。你叫我一声表哥,我该尽兄长之责。”
    周寅迟疑着点点头,看样子受了委屈多半还是不会开口的,天生的软弱可欺。
    谢琛又问:“你这里可还缺什么?尽管与我说。”
    就在他以为周寅会一如既往地摇头怕给人添麻烦时,却听到她犹犹豫豫地开口:“表哥,我想要些书看,什么书都可以……若太麻烦就不必了。”
    谢琛颇有些意外:“看书?正好我那里有些,回去了便叫人给你送来。”倒没想过她会要书。
    周寅听他应下,眼睛立即弯成月牙,脸上挂起感激的笑:“多谢表哥,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
    难得见她神情如此生动,谢琛只觉天地为之增色,满眼惊艳。只从相貌来看,周寅的确很有攻略价值。
    无数次作为攻略者的熟练度让他几乎当即想出与她更进一步的办法:“不过我的书多是为了科举准备,你若要看……”
    周寅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轻咬下唇,很善解人意道:“还是罢了,莫要耽搁表哥科举。”
    谢琛是刻意暗示她来叫她失望,见她果然因此郁郁寡欢,这才又拿捏她道:“无妨,这些都在我脑子里了。只是书中之言对你来说多少晦涩难懂,你若有不懂的,待我休假随时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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