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一愣,紧接着无比懊丧自己怎么一不留神便答应了。
    “不可反悔!十五日我等你来。”周寅忙接话,免得她反悔。
    说出的话如覆水难收,林诗蕴最后道:“我要在府上用晚食,用后来寻你。”不去打扰谢家团圆饭。
    周寅歪头,想了想道:“好。”
    ……
    许夫人院里的事很快传到许老爷这里来,许老爷喝茶听着,眉头一皱:“夫人打了女郎?”很不可思议。
    传话的婆子叹息:“正是,将与女郎一起来的那位女郎吓了一跳,当场就说家中有事要走。”
    许老爷心中大笑出声,面上压抑,唉声叹气:“我……我一会儿去看看夫人,定是我这几日不常去,让夫人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在下人们眼中再没有比这一往情深的夫君了。
    多时后谢家送来名帖,言说许女郎与周寅要好,今日在谢家住下。
    许大人是那样的通情达理,遣人备上薄礼送去。他开心,他满意啊!女儿不肯回府,显然是被她母亲伤透了心。如今谢夫人在这府上再没有人记挂,只能依傍他而活,这正是他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鹿:今日许清如宿在谢家,十五又有林诗蕴,阿寅……
    第81章
    星斗漫天, 月曜万物。
    廊上悬垂的羊角灯下一片烂融融的好光景,映出房中清骨窈窕的两道身影。
    许清如方从浴桶里出来,一手握住湿漉漉的长发, 另一只手臂上搭着白巾子, 绕过挂衣衫的屏风向外去。
    周寅穿着一身白色小衣, 因畏寒又披了件未穿过的燕尾青的外衫在肩头。她坐在桌旁,手不释卷, 面前齐整地摆着一排怪模怪样的油灯, 烛影落在她袖笼领褖, 如衣衫上的暗纹。
    在许清如踏出屏风的那一刻,她同时从书卷中抬头,软糯开口:“洗好了?”语气自然熟稔。
    许清如怏怏地捏着湿头发点头, 自得知真相至如今都没有什么兴致开口。她并非不想理会周寅,相反,她十分感激她。
    若是她如今尚在家中, 定然会被父亲瞧出端倪。
    只是一时之间她很难恢复如常,连开口也没有。
    周寅并不介怀她的冷淡, 还总用担忧的目光望着她,时常要拣些话来问一问她,哪怕她只是点头或摇头等稍有回应, 周寅都会笑意盎然, 开心极了。
    “我去请人来抬水。”周寅搁下书卷, 从容起身,往门外去。
    许清如轻轻颔首, 拧着头发到镜前去, 被周寅桌上摆的油灯吸引目光。她在清光凝魄就见过这些灯, 没想到休沐时阿寅又将灯带回来了, 可见她极宝贝这些东西。
    还有桌上倒扣的书,书封上赫然是《心经》两个大字。
    “清如?”轻灵的声音在许清如背后响起,将她吓得一颤。
    “抱歉。”周寅满怀歉意,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前,“吓到你了。”
    力壮的婆子们打外面进来抬水,吵吵闹闹,冲淡了人的惊悸。
    许清如摇摇头,终于说话:“不怪你,是我不留意。”她想是自己没听见阿寅的脚步声。
    话虽如此,周寅仍旧满面自责,咬字奇妙:“以表歉意,我来为你绞头发好吗?”
    许清如长发如练,自己绞起来的确费劲,犹豫下答应:“好。”
    周寅取下她臂上白巾,接过一捧乌发,软绵绵地与人道:“清如,不若坐下?”
    许清如便依她所言,坐在绣墩上。
    周寅挪了只凳子坐在她身后,这才将白巾垫在许清如头发下,把手松开。她以巾子两端对折,温柔地绞起头发。
    不自在爬过许清如四肢百骸。在家中也有丫鬟嬷嬷为她绞头发,换做阿寅来做此事便让她感觉古怪。
    婆子们将水抬出,知会周寅:“女郎,我们退下了,您有事叫一声便是。”
    周寅一面认真绞头发,一面郑重道谢:“多谢,又靠你们了。”
    一阵谦虚,将门带好。
    顾虑着许清如今日并不想见旁人,周寅便未留人在房中伺候,彼时房里只剩下她两人。
    寂静放大了许清如的不自在,她下意识找话说来缓解这种感觉:“阿寅。”
    “嗯?”周寅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她主动开口,下意识答应,“我在的。”
    许清如听她这一声“我在”,像被什么触动,滚下泪来。她呜咽着开口:“我可怎么办啊?”
    周寅忙一手握着她头发,另一只手从外衫中取出锦帕递给她,笨拙地安慰道:“擦擦眼睛。”
    许清如接过帕子攥在掌心,用一角拭泪,哀哀哭着。自她知道父亲害母亲一事后她一直恍恍惚惚,到这时才真真切切地看了明白,终于痛哭失声。哭了倒是好事,只怕郁结在心,憋出问题来。
    周寅在她身后为她绞着头发陪哭。
    许清如哭着哭着闻有抽泣声,循声回头,只见周寅哭得与她一样伤心。
    她纳闷儿,哭得也累了,止下哭泣,愣愣地问:“阿寅,你哭什么?”
    周寅收声不哭,认真回答:“我陪你哭。”
    许清如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
    周寅一板一眼道:“因为觉得不好安慰,所以陪你一起哭。”这样的大事发生在谁身上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清如感受到她笨拙的陪伴,心中涌起一阵无言的感动,不忍再让她落泪,于是吸吸鼻子道:“我不哭,你也别哭了。”
    周寅乖巧答应:“好。”她像是没半点儿主见似的,喜怒不由己,让她不哭,她也就不哭了。
    许清如看她这副听话模样不禁感叹:“阿寅。”
    周寅手上动作轻柔,尾音摇曳:“在的。”
    许清如暂时从父母事情中抽离,偏头对她道:“你这样乖,可怎么办?”她是想说笨的,又怕阿寅听了惭愧,话到嘴边变成了乖。她并不是真觉得周寅笨,这个“笨”是说她太过单纯听话。
    周寅懵懵懂懂,似听不懂。
    许清如欲言又止,却骤然下定决心:“没关系。”
    “啊?”周寅像又不明白什么没关系,眼里一片茫然,像起了层朦朦胧胧的雾。
    “日后我会保护你,还有我母亲。”许清如立誓般说道。
    周寅仿佛虽没听懂,却仍道:“我会保护清如。”
    许清如失笑:“你保护好自己,别让人欺负就好。”
    周寅也笑:“没人欺负我呀……头发干了。”也没人能欺负她。
    许清如道谢,去床里躺下。周寅将巾子挂好,拿了书靠坐在床外。
    “我想好了。”许清如看着雕花床顶道,“我一定要救我母亲,哪怕与我父亲撕破脸,带着母亲从家中搬出。”
    周寅忧心忡忡地将目光从书本挪到许清如身上道:“清如,若能不撕破脸,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撕破脸得好。”
    许清如蓦然看向她,眼中有两分怒火,抿着唇问:“为什么?”
    “他连枕边人都忍心伤害,我怕他会伤害你。”周寅轻声说。
    许清如怔住,遍体生寒,她确实没有把握如果真撕破脸父亲还能放过她。他害了她母亲多年尚能瞒过世人,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焉知他不会得知真相后动手害她,再装出一副慈父模样。
    她下意识捏紧被沿,指骨泛白,牙咬得死紧。
    “可是母亲在府上一日便要喝一日药,如此哪里能好?”许清如紧咬嘴唇,隐隐有血腥味儿在口中弥漫。
    周寅眨眼:“清如原本是怎么想的呢?”
    许清如喃喃答:“我本是想告诉我祖父一切,让他带我母亲和我从许家离开。”
    周寅认同:“这样不必撕破脸呀?即便撕破脸,你也被从府上带离,不会同你父亲发生冲突。”如果你祖父肯救你和你母亲的话。
    “我怕……”许清如难以启齿。
    “怕?”周寅问。
    “我怕祖父不肯接我母亲回去。”许清如闭上眼道。
    周寅惊讶:“怎么会?”
    “我祖父他,他是个很古板的人。我怕他知道真相以后认为这是家丑,不肯接走母亲。”许清如深吸一口气,“更重要的是,我怕他根本不肯信我。”
    周寅困惑。
    “我父亲在人前形象实在太成功,陡然这么说,我祖父大约会以为我有病。若他半信半疑,将我父亲叫来对峙,那才是最糟糕的。”许清如深吸一口气,只是在脑中幻想场景都会忍不住打颤,“我一定不是我父亲的对手,他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我祖父的信任,而我除了这两片瓷片,根本没有切实证据。纵然有鹿神医为我作证,难保我父亲不会将责任都推到下人身上。到时候我母亲再也别想好起来,恐怕我也会……”她语速飞快,呼吸近乎困难。
    周寅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抚道:“清如,还没发生。”
    许清如这才从幻想中脱身,沁了满头冷汗。她如抓住溺水稻草般攥住周寅手,极速呼吸,上不来气。
    她同周寅理了一遍后发现此举并不可行,一旦稍有差错,她与母亲便要万劫不复。她冒不起一点风险。
    “怎么办?”许清如喃喃,“不能与父亲撕破脸,难不成只能看着母亲越来越疯。再过几日便要入宫,到时候我就更加照顾不到母亲。”
    周寅问出疑惑:“清如,我记得你母亲性格强势?”
    许清如被她打岔,怔怔接话:“是。”
    “那你父亲是怎么无声无息买通她身边所有人的?”周寅诧异。
    许清如一悚,头脑清醒过来,找到另一条路。她豁然坐起,一下子有了精神般道:“阿寅,多亏你提醒我。”
    周寅迷惑:“我提醒……什么了?”
    “我母亲院子里两个陪嫁婆子对她绝对是忠心耿耿。”许清如因似乎找到出路而兴奋起来,凑近周寅,“我想她们之所以会喂我喝药也是同样被我父亲骗了,以为那是安神药。”
    她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自顾自道:“但也不能完全肯定,万一她们背叛了母亲。”
    周寅静静听她分析,默不作声。
    许清如眼中跃动着稳操胜券的神色:“我先去查清这二人家人是否被人控制,若被人控制,想来是我父亲所为,我再想别的办法。若没被控制,便由我来将他们制住。我是信她们对母亲忠心耿耿的,可是总要有个保障。父亲能骗过所有人十余年,阿寅,除了你我不敢再信任何人。”
    周寅很受宠若惊地表示:“清如,我不值得你这么信任的。”她难得说实话。
    偏偏许清如以为她是在自卑:“你值得。”
    接着许清如说,周寅听,将计划更加完善,只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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