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眉头紧锁,不太理解:“看到它动?”
    谢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误会了,笑着解释:“它一伸手脚就能看到肚子上凸起一块儿。”
    周寅看看谢夫人的肚子又看看谢夫人,最后还是道:“舅母,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谢夫人含笑:“我会的。”
    周寅却道:“舅母,我说的是保重你自己的身体。”
    谢夫人一愣,一下子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寅要她保重的是自己的身体而非肚子里的孩子,直到周寅从谢夫人这儿离开往老夫人那去谢夫人才有所明悟,一瞬间低下头去看向自己的肚子,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妙华随着周寅往外走,一面笑道:“看夫人状态很好呢,女郎不必太过担心。”
    周寅轻轻点头,微垂着眼。
    “女郎,夫人的肚子那样大,摸起来有什么感觉?”妙华好奇问。
    周寅慵懒抬眼,作思索状:“我实在没大留意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些可怕。”她眼睫轻颤,畏畏怯怯,显示出一种病弱之美。
    “可怕?”妙华瞪大眼问,“怎么会可怕!”
    周寅点点头,低声道:“是啊,肚子本来是像你我这样平坦,忽然变得那样高,不可怕吗?”
    妙华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可是每人怀孕都会这样啊……”
    周寅忽然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奇异的神色,这神情让妙华一瞬间恍惚,读不懂周寅的心思。
    只听周寅语声空灵:“我觉得……它们都是怪物。”
    妙华只会按她所说思考,像被蛊惑了一样询问:“怪物?”
    “是啊。”周寅淡淡的,“母亲有孕,身体里多了一个人,原本只用于支撑一个人生存现在需要支撑两个人,这表明什么?”
    “表明什么?”妙华反问。
    “这表明它在和母亲抢东西。”周寅朱唇轻启,“女子一旦有孕总需要多倍进补,好让体内的孩子与自身勉强维持健康。”
    妙华感到一阵恶寒。
    周寅抬起眼道:“常有女子因种种情形保不住孩子。”
    妙华点头表示明白:“那是身体太弱。”
    周寅却看着她问:“为什么不是身体觉察出胎儿威胁太大,主动将贪得无厌的怪物杀死?”
    妙华心中恶寒更甚,简直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周寅却又笑了,细声细气道:“我不过是随意说说,别放在心上。”
    妙华不知点头是好还是摇头是好,完全被周寅所说震慑,感到恐怖又恶心。
    周寅抬起手在她发顶虚虚摩挲两下,温柔道:“好女孩儿,别害怕。”她的语言仿佛拥有莫大力量,她柔和的言语又像是有佛光加持,让妙华像真不是那么怕了。
    自谢夫人那里出来她又向老夫人那里去,晚上照例是谢家一家人共同用饭。用过饭后谢大人特召周寅单独会面,问了问她对陛下寿礼有何看法。
    周寅照例是说但凭舅舅做主,让谢大人欣慰她听话之余又感到有些憋闷。他这外甥女就是个没脾气的人,永远是一副但凭吩咐的模样。
    谢大人未说要送什么,只道让她临走时再来这里一遭,看来是对寿礼已有了眉目。
    夜里周寅与谢家三姐妹挤在一处说小话,夜里也是宿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谢家变了不少,家中请了女夫子来教习她们,看似与过去相同,却又不同了。
    “父亲似乎有意让大姐姐当家。”谢苗敏锐道。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15章
    “当家?”周寅被挤在谢苗与谢荷中间, 墨发披散后将上半身裹住,显得颇为娇小。她微微侧目,像是不解其意。
    谢荷摆摆手道:“别听她的, 她嘴笨, 我来同你说, 她说的当家的意思是父亲有意让大姐姐像之前……谢琛那样继承谢家。”她说到后面两眼放光,显然对父亲这一举动非常满意。
    周寅像还是懵懂般眨着眼, 像不太明晰是什么意思。
    只听谢荷继续道:“原先我们都以为父亲母亲会将谢家的希望寄托在母亲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如果他是男孩儿的话会让他继承谢家。但现在那个孩子是男是女似乎并不重要, 因为父亲开始带大姐姐出门见人。”她说到这里颇艳羡地看向谢荇。
    谢荇轻轻点头,温柔而坚定地看向周寅,整个人像是变了许多。回首往昔, 她与冯郎君之事就像是一场旧梦,她自己都记得不大清楚,唯一深刻的只有一句结论:远离男人。而在这世上除了她以外就只有表妹与映红知道此事, 不过映红已然远走,表妹又是最会为人保密的, 那样的蠢事她做过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真好。”周寅轻声道,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淡淡喜悦。
    谢苗嘿嘿一笑, 对着谢荇挤挤眼道:“日后大姐姐择婿定然是要招赘入咱们谢家的, 是不是?”
    谢荷难得没反对她, 反倒跟着笑:“可不是吗,大姐姐以后要找的夫婿出身倒不是很重要, 但一定要温顺、听话, 能帮大姐姐处理家务事。”
    谢荇如今已经不会谈到这些再脸红了, 因父亲时常带她出去, 她已经很见过世面。再加上她本就是贞静的性子,磨练之后更为稳重,此时很淡定地接话:“没错,顺从第一。”她不需要一个很有个性的丈夫,也不需要他多么爱慕她,只要他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就是。
    随着父亲带她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眼界渐渐开阔,情爱对于她来说在心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小。相反,如何管理好谢家,不让谢家没落对她来说成为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便越发感激原先的兄长,即谢琛离家出走。若非他鬼迷心窍一时兴起,她哪里能得到真正接管谢家的机会。尽管谢琛如今在外面过得好与不好尚未可知,但如果给她一次机会来让她选择兄长出不出走,她会对兄长说一声对不起,然后让他走得远远的。
    兄长诚可贵,权势价更高。
    四人七嘴八舌叽叽咕咕说起夜话。
    既开了夫婿相关的头,她们便顺着这话题延伸下去。三姐妹在家中大约不知聊过多少次相关话题,周寅便成了被追问的重点对象。
    “表姐,你在宫中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出色的男子?”谢苗好奇问道,话音一落,谢荇与谢荷同时看向她。
    周寅眨眨眼,认真摇摇头道:“都一样的。”
    “欸!”女孩儿们面面厮觑,“原来没多大分别吗?”
    周寅微微一笑:“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也是一样的。”
    三姐妹顿时觉得男人好扫兴,一时间也没有再谈论他们兴趣,转而问起周寅平日里学些什么。
    周寅也不吝啬言辞,从床上下去,在耀耀油灯中提笔落字,而后又踩着鞋子爬回床上,将纸张递了过去。
    “平日学得都是这些。”周寅为她们解释。
    三人凑在一处看纸上内容,惊讶不已:“这都是兄长过去读的书。”
    周寅点点头,很郑重道:“你们也看。”
    谢苗只想吃好吃的,当即将自己从中摘出:“我年纪还小,日后再说。”
    谢荷则将手中纸一扬,轻嗤一声:“什么男人看的东西,我才不看。”
    周寅将纸捞回,塞回她手中:“要看的。”难得态度强硬。
    因是周寅亲自将纸塞回她手中,她到底给了薄面,没再次丢掉,只撅着嘴道:“有什么用?他们学是为了科举,我们又不能参加。”
    周寅一本正经:“万一哪日可以参加,没准备反而可惜了。”
    谢荷向后一倒,好在床足够大。她将纸往眼睛上一盖,将光遮住大半,低声咕哝:“哪有那么一日。”话虽如此,但周寅都这么说了,她倒也不会拒绝就是。
    只有谢荇从她一开始说起便很赞同地配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要与男人打交道,便要学他们所学,好能更了解他们的想法。
    窗外渐渐有虫子叫起来。在一片虫鸣声中,周寅轻声道:“他们越不想我们看什么,学什么,我们就越该看什么,学什么。”
    谢苗似懂非懂,谢荷与谢荇却完全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只是这话不像柔弱懵懂的表妹会说的话,大约书读多了,人也会变得坚强不少。她们并不认为周寅思想上的变化是坏事,坚韧一些反而更好。
    几人说着话直到有了困意,后来断断续续的,不知谁先睡着。
    次日家中无事,谢苗贪睡,谢荇要在家中管家,周寅便与谢荷一道出门逛逛。
    谢家马车古朴低调,胜在宽敞。车中除去二人还有两名侍女,不过坐得位置很怪。原该一对主仆坐一边儿,谢荷偏偏与周寅坐在一处,叫妙华与她的侍女并肩而坐。
    谢荷满脸嫌弃,口中却滔滔不绝地与周寅说些她入宫这段时日京中的变化。
    “这段时间京中来了不少大雍以外的人,不少人长得很引人注目,一眼就能看出与咱们雍人不同。这时候能来大雍的别国人应当都很有身份,路上若见了咱们稍避一避,总之他们在这里也待不长久。”谢荷昂着下巴道。
    周寅温顺点头顺从她:“好。”
    谢荷这才看向她,闷声问道:“你在宫中可见到过怪模怪样的人?”
    周寅摇摇头,凝眸道:“还没有。”
    谢荷嗤笑一声:“也是,这些人只怕还不配到宫中住,都是外乡人,我大雍才是天下正统。”
    大雍相较附近诸国算是国力最为强大者,只是大雍尚文并不尚武,守成易,建树难。纵然皇上有开拓疆土之心,但练兵非一朝一夕之事,只好暂且按下。但对周围诸国来说,大雍是需得仰视的大国。是以大雍皇帝寿诞,万国来朝。
    “来,你向外看。”谢荷说着轻轻打起帘子一角,叫周寅来看。
    周寅轻轻凑过去,与她头挨着头。
    谢荷顿时涨红了脸,僵硬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只见京城大街上来往不少与雍人模样有出入的人,个个入乡随俗地穿着大雍服饰在街上闲逛。
    街上小贩这段时间大约见多了不同模样的人,这会儿已经不显得新鲜,一如往常在街边叫卖。只有些不常到街上来的读书人与贵女才时常回头相望,看个新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真新奇。”周寅软软糯糯道。
    “这会儿看够,一会儿下去可别跟乡巴佬一样左顾右盼看个不停,丢我的人。”谢荷鼻孔出气,趾高气扬。她如果脸不这么红,话能说的更有气势。
    “好。”周寅尾音摇曳,当真没见过世面一样扒着车窗,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认真看起外面。这副乖巧姿态让人不忍苛责,只想让她看个痛快。
    她目光倏忽一凝,有人回头看来。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双湛蓝如洗的一双眼,像是最干净的天色。以及他金色的下睫间一粒鲜艳得能滴下血来的一粒红痣。
    薄唇、深目、高鼻、浓眉,组合成了那人的模样,依稀可见他帷帽下的发色与眉毛同色。一样的金灿灿。
    而从他的视角来看便是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回头顺着看去,只看到一驾平平无奇的马车,以及马车车帘后的一双眼。
    女孩的目光清澈如水,又像是明净的琉璃。她就这么随意看过来,便有穿云破雾之效,一眼看进人的心中。
    二人四目相对,那双眼睛弯弯,是在笑的,笑起来时像有星星在她眼底闪烁。她向他露出一个善意的、毫不做作的笑容,便随着不疾不徐的马车与他擦身而过,就像是对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人那样,她看向别处,或许是街上的任何一个人。然后马车到他前方,他便失去了那双眼睛的踪迹。
    司月顿了一顿,而后漠然地放下手中泥偶,自有手下为他买下他碰过的东西。
    他古井无波的心终于乱了几拍,但仅仅只有这两拍过后便立刻恢复平静。
    “你刚刚在看什么?”他脑海中系统叽叽咕咕地问。
    “那辆马车上写了‘谢’字。”司月平静回答。虽然只有一眼,但这一眼已然足够他了解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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