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雎却大义凛然,很占理道:“周女郎是来看望我的,我身子不便,你为我招待她我自然该替她答谢。”
    王栩略眯了眼去,应道:“兄长不必客气,我与周女郎相熟,说谢谢未免太客气了。”
    交锋点到为止,两人都不想周寅看到他们在这里吵闹。
    王雎下逐客令:“府上诸事繁杂,二弟去处理杂务便可,不必在我这里久留。”
    王栩眉峰一抖:“兄长这是在赶我走?”
    王雎完全没有被他威胁到,反而认可:“是,我是在赶你走。”
    王栩被他气笑,正要与之争个短长,余光却看到周寅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放弃口舌之利,皮笑肉不笑:“周女郎下午还要回宫,莫耽搁她事情。何况兄长现在尚在病中,也不好交谈太久。”
    王雎没想到他放弃得这么快,心中狐疑之余见好就收。他知道周寅出宫不易,绝不会耽误她的事情。
    “我知道。”他淡淡道。
    王栩瞧瞧周寅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一声我便听得到。”
    周寅感激地望向他,轻轻点头。
    王栩退出,王雎忽然有了时间上的紧迫感。他意识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周寅。
    他伤了右手,能否再做太子伴读还是未知之事。可日后无法入宫,他该如何在平日里与周寅相处?
    王雎心中生出危机感,再面对周寅时情绪更重。
    她心思柔软细腻,见他反常了些,都会认真问道:“怎么了?手疼了吗?”
    手疼。
    王雎摇头:“手倒是不疼。”
    怕她追问,他很快转移话题:“我的手你也看见了。”
    周寅对待这个话题十分谨慎,小心翼翼道:“是,我看见了。”
    “丑陋不堪。”他道。
    周寅却很不满他这样说自己,反驳道:“不是。”
    听着周寅为他撒谎,他也是哭笑不得,只说:“我知道这只手很难看,你不必为了迁就我而……太医虽然没说,我却心中有数,差不多知道我这只手日后应当也只是比废了要好上一些。我这样的人日后再无前程可言,方才我劝你的话也都是真心实意。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你值得更好的人。”
    周寅在他将要说完之际将他话打断,严肃无比地同他说清:“我知道你手受了伤,不仅伤的是手,也伤了心。现在说什么开解你的话我都觉得未免太高高在上,但你难过的这段日子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日后你伤势痊愈,我送你一只手衣。”
    “手衣?”王雎大为震撼,顺着她的话喃喃道。
    “正是,手上戴着手衣,旁人就瞧不见你的手是什么样子了。”周寅与他解释。
    王雎受伤以来自己都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什么,现今听到周寅为他连未来之事都已经想好,心中复杂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陡然有了重新振作的莫大力量,无论旁人如何,周寅都是在为他打算的,他如何也不该辜负这样一份情义。
    “前路虽难行,也要走下去。”她坚毅道。
    “好。”王雎突然道。
    周寅看向他,笑起来:“你想开了一点吗?”
    见着她笑,王雎心酸地觉得她好哄极了。他掩下眼中湿润道:“我会好好走,为你我也会加倍努力。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遇到了更好的人便顺水推舟,不必顾及我。”
    第224章
    周寅听着王雎再度提起让她与旁人在一起的事, 眉头轻轻拢起,终究是不忍扫他兴致一样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而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反应反而是王雎最想要的答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十分卑劣,既不想听到她真正答应, 又不想听到她拒绝, 因为那会让他感到他在拖累她。现在她这样不拒绝不承认是最好的。
    两人又略相对而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周寅离开的时候。
    王雎见她不安地坐在那里便知道她大约到时候走了,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道别。他细致体贴,为她开口:“你何时回去?”
    周寅顺着他话道:“该回去了。”
    王雎强忍着再留一留她的冲动, 为她着想道:“早些回去, 我也放心。”
    周寅点点头, 依依不舍地望着他道:“那我便走了。”
    王雎应道:“好,一路顺风。”
    周寅缓缓起身,本该向外离去, 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正好与他目光相撞。
    王雎顿时舍不得了。
    “我得空便会回来看望你,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啊。”周寅殷殷叮嘱他。
    王雎听了又感动又想笑, 感动于她还在为自己着想,又觉得她的语气有种可爱的好笑。他心中离别的伤感顿时淡化许多, 知道总有重逢之日便有了盼头。至于她说的“灰心丧气”之语他自然会避免,她今日来了,他便不会再想那种事了。
    “我会好好养伤。”王雎保证道, 也让周寅安心。
    “如此我就放心了。”周寅抿嘴羞涩一笑, 又轻声道, “那我真走了啊。”
    “好。”王雎还在想她实在太单纯,旁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可正是她这种全然的信任, 反而让人不忍心辜负。
    这次周寅是真走了, 不过到帘子前又回头看人。
    王雎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见她回头, 努力抬起没怎么受伤的左手冲她招招手同她道别。
    周寅挥挥手后打起帘子,身影消失在帘子后。
    王雎盯着内室垂堂的帘子瞧了好一会儿,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了也不肯转开眼来。
    系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觉得有些不安,生怕他再度哪根筋出错想要找死,于是赶紧打破沉默,努力转移他注意力:“王雎,周寅已经走了。”
    王雎这才渐渐将头转开,不冷不热道:“我知道。”
    “你也该考虑考虑别的事了吧?”系统提醒他道。
    王雎闻言一顿,想了一会儿问:“什么别的事?”
    “你方才说说来话长日后再议的事。”系统说明白了些。
    王雎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王栩的事。”他自己在脑海中说完以后眉头不由皱起,回想起刚刚王栩的一举一动,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王栩刚才显然有在针对他,但如果用攻略者之间的竞争来解释的话也不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王栩对他的针对并没有到什么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如果说是他害自己,王雎并不能太想象得出来。
    “怎么了?”对于他的沉默,系统表示不解。
    王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不太像是他所为。”
    系统是当真听得只想皱眉,不明白王雎为什么觉得王栩人畜无害,不会伤害他。在它看来王栩是所有人里最可能对王雎下毒手的人。
    “他方才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王雎说出自己的推测。
    “那是因为周寅在啊!”系统揭晓答案,“他就算有贼心,敢在周寅面前下毒手吗?”
    王雎一窒,完全被说服。
    “你该想的不是刚才。”系统苦口婆心地提醒他,“你该想的是你生辰当日他做了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系统觉得王雎不该如此迟钝,他作为顶尖攻略者不该只有这样的脑力,但显然王雎的脑力如今的的确确仅限于此。
    伤势严重影响心智它可以理解,麻沸散使人迟钝它也可以理解,只希望王雎日后能正常思考。
    不然……
    如果王雎可以胜任这个身份,它当然心甘情愿当个看客,看他攻略周寅后幸福一生。但如果王雎的伤势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思维能力,为了成功,它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或许王栩对王雎来说的确是危险的存在,但是王雎到目前为止显然还不清楚对他来说最危险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看到了王雎的前途光明,即他与周寅的确是两情相悦,所以它才愿意给王雎这么出谋划策。
    系统想到什么,又提醒他:“不过事情不管怎么养,你家中总该给你一个交代,不能白白让你受伤什么也不说。哪怕只是那个下人失手,也应当知会你一声吧。”
    王雎听着心中认可,有了计较:“待我父亲下朝回来看我时我想他会给我一个叫道。”过去他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他父亲一直不曾与他说过事情结果倒也正常。今日他父亲见他振作以后想来也该与他聊一聊正事了。
    系统听他有想法便不再多言。
    周寅从房中出来,王雎正坐在树下阴凉处的石凳上等她。见她来了,他他熟练地拄拐起身来接她。
    她出来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不少,所以他还有闲心笑道:“大哥难得大方一次。”
    周寅像是听不懂一样轻应了一声:“嗯?”
    王栩笑道:“换作是我,我肯定不舍得就这样放你走。”
    周寅却没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一样认真回答:“所以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是不一样的啊。”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王栩每次想逗一逗她,反倒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她三言两语弄得心动不已。
    他心跳不已还在勉强保持镇定,只听周寅又道:“方才在房中大郎君与我聊起他受伤之事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想了半晌,觉得还是有必要与你说一说。”
    王栩在顷刻间警惕起来,脑海中一瞬闪过诸多猜想。是王雎发现事情是他所为说给周寅听了?还是其它的事情……
    他握紧手中拐杖,指腹简直要抠进拐杖当中,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是什么事?”甚至还保留着惯常同周寅说话的温柔。
    周寅一本正经道:“当日生辰宴上大郎君受伤后你送他离开……”
    王栩听到这里手指缓缓松开,屏住的呼吸也渐渐放开。
    “之后大家一直在祈祷大郎君能够平安无事,其中司月王子说他们那里的炙肉不是这样做的。”周寅轻声同他说起过往,“都是集中处置,无需将一盆盆热炭端到桌上。”
    王栩眨着眼睛的动作一停。
    第225章
    “是么?”王栩习惯性地先接了句话, 既能缓解自己的紧张,也能为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在腹中措辞好争取时间。
    周寅正经应道:“是。”
    王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句话是不用回答的, 他哪里会不相信她所言。她说司月说了这话, 司月定然是说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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