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开来。
    嘀嗒的脚步声却从门外传来,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贴近门前,连呼吸都屏住了。
    “大人,夫人让您出来用饭,她说过时不候,如果您今日也不出来,您会后悔的。”
    以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过片刻,嘀嗒的脚步声就离门远了,没有丝毫等他的意思。
    饭桌上,姜馥精心打扮,脸色却冷得像块冰,自顾自吃着,连李砚来了也没搭理。
    她没抬头,也没看见李砚乌青的眼底。
    来人犹犹豫豫,姜馥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不过也只半刻,来人就在她的右下方坐下,和她隔了一个位子。
    好像她是当家主母,而他只是她的宾客而已。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憋闷又再次涌涨起来,她抓着筷子,头一次很没有素质地把碗敲得乒乓作响,弄出好大的动静。
    和她隔了一个位子的李砚拿筷子的手顿住,但也只一会,他又跟没事人一样挑着眼前的菜吃,没有一丝想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姜馥恨恨地瞥了一眼他专心吃菜的后脑勺,掀起一筷子菜就往嘴里吞,但吞得太急,她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蛋涨得通红。
    “夫人,您没事吧?”以烟手忙脚乱拿着帕子放到她嘴边,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但是右下方的那个男人像是毫无所觉,连头也没回,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
    她咳得凶,眼泪也跟着砸下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坐在她下方的那个男人动了动,姿势变扭着,侧过头来,眼神有意无意地瞥着她这边。
    姜馥眼泪掉得汹涌,要说刚开始她还有装的成分,但现在她是真噎住了。
    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尽全力地张大嘴巴,伸出手指往喉咙抠。
    强烈的恶心感直往上涌,她又吐又抠,异物卡在喉咙口的感觉却更甚,她脸色变得苍白。
    坐在右下方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不过几秒就来到她的身边,抚上她的后背用力拍了好几下。
    好在她很快就将异物吐了出来,喉间顺畅,新鲜的空气终于再度进入她的体内,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忘记那牢牢搭在她背上的大手。
    她身子往前一缩,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可那只大手又贴过来,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她狠狠地回过头,瞪向他,“不用你弄,你走开。”,一边说一边伸手将他的手拍开。
    李砚的大手被她抓着,他也没动弹,生生挨了她好几个巴掌,姜馥盯在那被拍得通红的手背上,泄了气,把他的手甩到一边,低头扒起自己的饭。
    但白饭干涩,在她干吞了几大口后,她终于放弃,手边也贴心地送来一杯水。
    她没看他,也没拒绝,握住那杯水微微用力,仰头一饮而尽。
    她小声地咳嗽,眼圈红红,看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唇瓣上的口脂也被水冲化了些,露出原来的嫩粉色。
    但她面上的精致妆容并未褪了去,这么一哭,倒显得更加撩人。
    李砚喉结轻滚,没说话,像是要任她撒气,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到李砚终于如她所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心里倒是没来由地有些安稳。
    关系缓和,但她可没有忘记要干的事情。
    所有京城里能寻来的解药都已放在她的房中,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瞥了眼以烟,以烟立刻会意,从后厨端来一碗汤来。
    汤面棕黑,但却没有难闻的药味,反而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这是她加了其他东西并混合着那些毒草所成的特质汤。
    除非是从小精通各种用毒的人,否则不会被轻易发现。
    那碗棕黑的汤被端到正中间,与周围精美的菜色有些格格不入。
    以烟适时地开口:“大人,这是夫人特意熬的,您要不嫌弃,就尝尝。”
    “只能尝一口。”姜馥瞪着眼睛,摆出一副小犊子护食的模样。
    这番表现加上那稍显拙劣的菜色让李砚深信不疑,他轻轻笑了笑,带些纵容,拾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边。
    姜馥嘴唇不自觉地抿紧,待他喝下后,她想也没想,捧着剩余的那些尽数喝到自己的嘴里。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这就是典型的夫妻吵架,妻子怄气的模样。
    李砚脸上阴沉不再,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仿佛是终于和姜馥的关系有所缓解而高兴。
    他真的太小心眼了,不该这么对她。
    这样想着,李砚轻咳了咳嗓子,准备开口,请求原谅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变了脸色。
    姜馥惨白着脸,殷红的鲜血从她嘴里一点点地溢出,她颤抖着身子,四肢变得僵硬。
    鲜血顺着她的嘴流到她的下巴上,一点一点在她嫩白的裙子上晕染开。
    血红数点,触目惊心。
    她挣扎着,脚抽搐起来。
    李砚慌了神,抱住她,但她的身子却直直往下坠,他几乎抓不住。
    抱在怀里的身子软绵绵的,眼睛半阖,气息微弱,没有半分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嘴唇半张半合,像是要竭力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揪着他衣服的手也慢慢卸了力。
    “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涌入他的心头,他半跪在地,眼里的戾气越来越浓,杀意一点点地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以烟没有见过大人这么发狂的模样,那双猩红的眼让她吓得跪在地上,她面色惨白着,脑里回忆着姜馥嘱托的话,磕磕绊绊地道出:
    “夫人说,她没了爹也没了娘,这世间也没有爱她的人,而且这几日有很多风言风语肆意地侮辱她,她说她不想活了!”
    “她还说她本来是想携您一块赴死的,但考虑到您从未真正把她放入心里,所以她......”
    “她说她想早日见到她的父母!”
    以烟一口气说完,眼泪也跟着哗啦哗啦地流下来,声音悲戚,但心里到底十分害怕,也没姜馥那样的把握,连滚带爬地去找太医。
    姜馥的嘴里还在不断地溢出鲜血,李砚只能捂住她的嘴,但血还是从指缝里不断地流出来。
    他的胸前湿润,浓浓的血腥味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用了力。
    但怀里的人已经完全阖上眼,脸上一片死气,没有任何反应,那精致的妆容也变得极其刺眼。
    周身的血液也仿佛随着她一块流失,他四肢冰凉,勉强找回自己的力气才踉跄着抱着她往房里奔去......
    作者有话说:
    女主真的没办法了,必须得来点狠的e=(?o`*)))
    第33章 找药
    “大人, 夫人这毒不难解,只要按照我的药方去寻就可,只不过夫人身子弱, 怕是撑不了太久。”
    太医有些古怪地瞥了李砚一眼,叹了口气, 上次受伤之事也是经过他之手, 这次又中毒了, 年纪轻轻的姑娘,真是可怜。
    杨子接过药方子直往外奔。
    室内只留下姜馥和李砚两个人。
    这不是第一次了。
    李砚抓住姜馥的手紧了又紧, 松了又松, 掌心的小手冰凉,他搓了好一会儿也只能维持那么一点点的热度, 这会又凉了下来。
    他只能握紧,握紧, 再握紧, 要是放在以往, 她恐怕要挣扎着醒过来喊疼了。
    可是现在,她没半点反应。
    周围静悄悄的,心慌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他徒然地松了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颤抖地掖好。
    他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兰花指扭起来,深深掐进掌心里,只双眼通红地盯着那即将燃尽的蜡烛, 眼尾越来越向下压去。
    外头的夕阳斜斜地照过来, 里头却低压暗沉, 迟迟不见杨子的身影。
    直到室内完全地暗下来。
    “大人,城里全找遍了,没有找到解药!”
    杨子从外头冲进来,脸色慌张,眼神闪烁。
    他话才刚说完,锋利的刀光就横在自己的颈前,他还没来得及近身,就堪堪站住。
    李砚面容狠厉,手掌中的鲜血蜿蜒而下。
    阴冷刺骨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
    “你说什么?”
    喉颈处传来丝丝痛意,杨子僵住身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只半天时间,面容便消瘦了下去。
    脸上黄白交错,嘴唇发紫,只有一点生的气息。
    杨子眼里闪过一抹决绝,他没说话,而是直直跪倒在地,喉颈处传来强烈的痛意,他强忍着,趴在地上不吭声,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恕罪。
    温热的液体一点点地从他脖子上流下来。
    没放过他脸色的变化,李砚偏了一寸,可血量依旧可怖,但他不管不顾,一脚踩在杨子的背上,狠狠压弯他的背脊,阴恻恻道:
    “说,找到了什么?”
    压力受制下,杨子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
    潺潺的温度从体内流失,杨子惨白着嘴唇,还是不开口。
    鲜红色在他身底下慢慢开花。
    “大人,我知道在哪里寻这味解药!”
    以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手臂上还捆着绳索,她努力挣开,小心地瞥了眼在血泊中的杨子,补充道:
    “奴婢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惯会识各种草药,那药方上写的我都识得,那些药都很好寻,这林子山里都会有,大人只要派人手去那些地方寻就可。”
    以烟按着昨日姜馥跟她嘱托的一股脑地说完,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屏着呼吸等着,小腿抖得像筛糠。
    她站得离杨子比较近,那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蜿蜒流向她的裙角,她站在那里,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李砚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但只有手下的行为才显示他有多么疯狂。
    “只不过还有一味药确实难寻,那味花只生长在那九巡山的悬崖峭壁上,它的花色连同根茎都是火红的,摘下后若不能在半刻钟回来,就会枯萎,失去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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