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还活着?你怎未受邪祟所染?”
    这边祁晨风与朌蛊闻言,一并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出现在二人身后的,乃是一发髻斑白,满面褶皱的老妇。祁晨风见状,惊唤一声道:“哑婆婆,你怎会在此?!你、你不是无法说话的吗?……”
    话未说完,便见朌蛊登时立起身身来,伸臂将祁晨风拦在身后,急道:“当心,那人身上隐带灵力,具有黑巫术的气息,正是此间作恶之人!”
    祁晨风见朌蛊护着自己,只觉心湖荡漾,心弦为人于敏感之处狠命撩拨一般,虽喜不自胜,然闻罢朌蛊之言,仍止不住震惊,随即问道:“怎会如此?她、她一直都……”
    不料那老妇听罢,却是冷哼一声,顿时变了面色,狰狞可怖,尖声咒骂道:“你道我是个哑的?我终日只在这聚美堂中不声不响,只被禁锢于此后院浆洗做杂,尔等便以为我无知无识?我忍辱负重这四十年,日复一日,装聋作哑,岂不正为了今日?!……”
    祁晨风:“……”
    那老妇又接着道:“眼看着这聚美堂中诸□□妖孽尽皆死绝,未想却剩下你这小娼妇赖活着,当真老天无眼!”那老妇一面咒骂,一面将手中状似竹杖之物擎在手中,方知此物原是那老妇之法杖。随后只见周遭气息骤变,那法杖杖头之上精魄现形,其光虽弱,却是橙色光芒。朌蛊见状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不妙:“不料那老妇竟是神宿阶巫师!我不过仙宿中阶罢了……”又见精魄周围,正渐渐凝聚起一团团黑烟,那黑烟正是焚烧尸油并蛊虫所生。
    只听那老妇咬牙高叫一声:“小娼妇,受死吧!”
    祁晨风闻言,亦是尖声嗔道:“我与你素无来往,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祁晨风身前的朌蛊听罢亦是震惊:“她已为虫蛊所染,容貌尽毁,你竟还欲施此邪术害人?!”说着亦召唤出法杖,与那老妇对峙。
    那老妇全然不顾身前的朌蛊,惟对祁晨风说道:“她们一干娼妇□□作妖该死,小娼妇,你当你便是个好的?你亦是那干娼妇之一,使尽手段,魅惑男人,不过是为人虫降之术所染,被抛弃在此罢了,你何尝是个无辜清白的?!”说着那老妇双手上伸,一副呼天抢地之状泣诉道,“老天无眼,否则又如何生出这等小娼妇迷惑男人,毁人家庭!家中汉子为来这聚美堂享乐,填了多少真金白银,只此间娼妇欲壑难填,贪得无厌,一味索取贪奢,宛如跗骨之蛆,将男人尽皆吸食殆尽。终至于抛妻弃子,死无葬身之地……老身誓灭此间妖孽,为报此仇,暗地里从这羽民国隐居的巫师修习咒降之术,足足耗去四十年,方修得正果,这飞降之咒,定要令你不得好死!”言毕,将驱使那黑烟向祁晨风袭来。
    不料此烟刚一发出,便见一道金光划过,将那黑烟尽皆打散。那老妇见状大惊,随即拿眼望来,正是朌蛊闪身而出,挡在祁晨风跟前,运起防咒之术,将那邪气打散。只听朌蛊冷哼一声,声色俱厉,开口叱道:“施邪术害人,还胆敢自称修成‘正果’!分明是邪迷心窍,无药可救,便是修行再久,亦宛如蠹虫朽木,死不足惜!我早已立志,倾尽此生之功,亦将消除此世所有黑巫术!此番我定不允尔等再施此术害人!”言毕,将身后祁晨风用力一推,令其自行寻一地躲藏。
    却说祁晨风本为那老妇气势所慑,见她欲施邪术、置己于死地,更是骇得呆立当场,难以动弹。待跟前朌蛊推了自己一把,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连滚带爬地逃至后院,从墙缝中窥伺外院动静。
    只见那老妇撂下狠话:“你虽为巫祝,不过年纪轻轻,区区仙宿中阶,难堪重任;我苦修四十载,已升至神宿阶位,与我相较,不啻为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朌蛊对曰:“我虽为灵山之上一无名小卒,灵力远不及朌坤大人,然自古邪不胜正,似汝这等滥施邪术、滥杀无辜之人,正是人人得而诛之!我此番定要将你诛灭!”
    而随着他二人对峙,那日头正缓缓向西沉去,终是泯灭了最后的残光。那老妇见状,更是喜不自胜,尖声笑道:“日落月升,真乃天助我也!”言毕,口中拈诀,集千万毒蛊并尸油的邪气与死气混合而生的黑烟携极重的诅咒向朌蛊袭来。此正是咒降之中极高深的飞降之术,需修为颇高的巫师方能施展。若为那邪术打中,定然万劫不复。虽说如此,对面朌蛊亦是毫不畏惧,便连面色亦未曾变化一分,随即举杖,运起防咒之术抵挡。
    另一边,这对决之景自是一丝不落地尽皆映入祁晨风眼中。若说此生之中,一掷千金求她一笑的男人,她已是见过不少,然其中皆为那狼心狗肺、寡廉鲜耻之徒,待她染病落难,便也薄情少爱,与她恩断义绝。却是从未见过这般男人,为所谓大义,亦为救下自己,不惜以命相搏。
    那老妇之术,强力霸道,本便阶位更高,实力更强,股股邪气宛如遮天乌云,源源不断向对面朌蛊袭去。朌蛊虽运咒抵挡,然实力不及那老妇,那咒盾被那黑烟击得泛起道道裂痕。他又召出数枚牌符,一并向那老妇掷去,不料诸多牌符一遇那黑烟,须臾之间便尽皆碎裂。而那黑烟之势破除阻力,变得愈发强势,丝丝缕缕,如吐信毒蛇一般,反噬蚕食朌蛊之力。
    那老妇见状,随即仰天大笑,其布满褶皱之面更显狰狞:“哈哈哈!以卵击石,汝命休矣!”
    朌蛊不答,随即咬牙召出一张灵符,咬破手指,以血作墨,在灵符之上画下女丑的符文,随后将灵力灌注于灵符,勉力将之贴在那咒盾之上。只见那龟裂的咒盾方才停止碎裂,勉强稳住。只对面之人丝毫不曾放松,而朌蛊本欲照搬朌坤之法,以防咒之术将对方咒术化解抵消。然因了朌蛊阶位不及那老妇,灵力不及而反遭对方咒术反噬,不多时便见他之右眼眼眶之中,开始往下淌血;而另一只眼睛,则是眼瞳外凸,其上布满血丝。
    那老妇见状,便知朌蛊已是强弩之末,自己则是胜利在望,本欲再发一功,将朌蛊一击击溃,未想却闻朌蛊开口,嗓音依旧冷淡:“此番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亦将你剿灭,以谢女丑!”说罢大喝一声,转行一招以毒攻毒,以攻为守,弃防咒之术不顾,转而将自己素昔所练就之黑巫术施展开来,以黑巫术对抗黑巫术,全凭胸中一股意念,与对方较量精神力。终于一击将那老妇的飞降之术反弹回她自身体内,那老妇随即灰飞烟灭,连个尸身亦未留下。
    后院墙缝中偷窥的祁晨风虽不明因由,只见朌蛊遭己身黑巫术反噬,半身的肌肤逐渐变黑溃烂,一张本俊朗端正的面庞扭曲变形,再难窥原来状貌,心防之中宛如大雨倾盆,继而洪水决堤。此生未曾想过世间能得一人,为自己这般贱如草芥的生命几近拼尽己我性命,念及于此,祁晨风终于拿手掩嘴,失声痛哭。
    见老妇已灭,祁晨风方大哭着从后院跑出,奔至前院之中扶起倒地的朌蛊,一面泣涕涟涟:“多谢巫祝大人的救命之恩。”
    朌蛊闻言,缓缓抬起那张苍白可怖的面庞,望着身侧的祁晨风,面上竟难得地漾出几缕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一番努力,总算不曾白费,尚还来得及救下一人……正如多年以前,朌坤大人救我一般……”
    祁晨风听罢这话,哭得更是厉害,眼泪鼻涕双管齐下。
    朌蛊又道:“待我调息片晌,恢复行动之后,方携你前往一地,疗治你体内的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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