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武装军撤回清水河基地,离开前阿耀再次找周寅坤汇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周寅坤听完没什么意见,本打算回来抱着小兔再睡个回笼觉,结果人已经起了。身上还穿着件大了不是一点半点的迷彩服,衬得人愈发娇小了。
    他上下扫了眼,“鞋呢。”
    夏夏正喉头干涩心跳加速,骤然听见他这么问,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我去穿。”
    说着她四处看看,没看到昨天穿的鞋,最后又回到浴室穿了双拖鞋出来。
    男人视线始终追随着,看着那两条白生生腿在房里走来走去,他微微偏头,大概是在山里走了一遭,这小兔体力见长,昨天还累得喘不上气,今天就恢复了。
    夏夏心里琢磨着其他事,见他一脸悠闲的模样,想开口问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但又担心这一开口被瞧出端倪。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问,男人已先开了口,“这段时间不回泰国,那边不安全。先待在这儿,想去哪玩儿都可以。”
    女孩一听,立刻抬眸:“那不——”
    骤然对上男人视线,她顿了下,把“行”字咽了回去,转而说:“那不回学校的话,也应该办理好请假的,这是我们学校的规定。”
    “那就给老师打个电话。”
    “那、那有些学习资料还在学校,我可以不回去上课,但不能什么都不学了呀。”
    这意思就是非得回泰国一趟。
    周寅坤皱眉,犟劲儿又上来了。
    他一皱眉,女孩就有些发憷,不由在心里回想刚才说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见他不说话,她抿抿唇,又坐回到椅子上,默默吃起了早餐。
    看样子大概是不会同意了,要是太过坚持,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
    就在此时,周寅坤电话响了,他边接起来边坐到了夏夏对面。
    电话那头声音兴奋:“坤,我这回可给你带来了大客户!”
    说话的正是萨瓦什,嗓门还是那么大。周寅坤把手机拿得远了点,另一手拿过水壶倒了杯水,“是你带来的,还是人家找来的,这可是两回事。”
    说着他又看了眼对面正埋头吃早餐的人儿,脸颊吃得鼓起,旁边水杯空空,也不怕噎着。
    他顺手给那空杯子也倒上。
    旁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夏夏也没抬头看一眼。
    周寅坤好笑地睨着她,这还闹上脾气了。
    那边萨瓦什滔滔不绝:“一半一半嘛坤!谁不知道你现在握着金三角和金新月两块肥肉,都变着法打听跟你拿货呢。这不一堆人找上了我,想通过我搭上你的线。不过我可知道你,小单子看不上,直接从我这儿就给拒了!我这回带来的都是量大还想长期合作的,还有老熟人呢!”
    周寅坤嗤笑了声,“是老熟人还是老仇人,说清楚点。”
    “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坤,给我个面子,他这回可是来给你送钱的。”
    周寅坤也不废话:“那就过来,我在佤邦。地方你知道。”
    “哎哟,你可别为难我了,我上回去你那山上被莫名其妙的虫咬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再说……你们那山上除了罂粟什么都没有,想找个漂亮女人都找不到。还是来仰光吧,反正都是你的地盘。”
    仰光。
    去那谈生意,按照萨瓦什花天酒地的做派,没个几天回不来。
    周寅坤又看了眼对面的人儿。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把早餐吃得干干净净。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用想都知道,要么就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要么就是给一帮小孩当厨子,热得满头大汗。
    “行吧,那就仰光。”
    男人挂断电话,拿手机敲了敲桌面。
    夏夏吃完早餐正拿纸巾擦嘴,听见声音这才抬眸看他。
    “想回泰国是吧。”
    她一怔。
    “当天去当天回,然后老老实实呆在仰光别墅,听明白没有?”
    夏夏忙点点头:“听明白了。”
    说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边的杯子,最后拿起来,喝完了里面的水。
    周寅坤看得唇角勾起,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看见正走过来的亚罗,后者看见他立马快步上前,叫了声坤哥。
    “叫上老韩和老罗去仰光,去弄套女孩衣服,然后你跟着她回趟泰国。”
    闻言,亚罗看了眼屋子方向,“明白。”
    *
    从佤邦到仰光,直升机两小时。
    直升机降落地点是一家大型酒店的停机坪,夏夏知道,这应该就是周寅坤要谈事情的地方。
    酒店经理早就等在此处,一见周寅坤下来,立马热情迎上来告知:“周先生,印度客人就在顶层套房。”
    男人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周夏夏,收拾完你那些资料马上回来。”
    夏夏听话地点头。
    接下来应该就是他去酒店套房谈生意,而她乘直升机回泰国了。
    “周先生,您这边请。”
    周寅坤盯着马上就要走的人儿,沉默两秒,“叫他们先等着。”
    说完一揉夏夏的脑袋,“走了。”
    夏夏不明白那意思,跟着他进入电梯,眼看着电梯楼层数越过顶层套房,一路下降至一层。
    酒店外已有车在等着。
    亚罗打开车门,周寅坤坐上后座。夏夏脚步一滞,眸中闪过慌乱。难道他忽然反悔,也要跟她一起回泰国?
    旁边,亚罗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周夏夏,磨蹭什么?”
    后座男人出声,夏夏只得跟着坐上去,车门关闭。
    车平稳行驶,夏夏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少年,这次应该就是他跟着她一起回泰国。但这个人……她从来没见过。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怎么会到了周寅坤身边?
    对方似是感受到视线,看向后视镜,夏夏下意识挪开。此时车经过匝道,她看见指示牌上写着机场方向。
    “去机场?”
    “直升机入境目标太大,你走正常渠道回泰国。”周寅坤问,“天黑之前能不能办完?”
    “应该能吧。”她其实不太确定。
    “那不去了。”他不耐烦。
    夏夏一惊,“能的,我会很快的。但是——”
    她不解地问:“我什么证件都没带,怎么坐航班回泰国?”
    那语气认真极了。周寅坤瞧她一眼,一副好学生问问题的模样。还挺可爱。
    路程并不算远,车很快停在了机场外面,亚罗打开后座车门。夏夏准备下车。
    “周夏夏。”男人叫住她。
    女孩回过头来。
    “不准乱跑,听见没有?”
    “听见了。”她应了声,又看看他,发现他好像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你……不去吗?”
    “怎么,想我陪你?”
    一个“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夏夏及时刹车,“我、我就是问一下。”
    他在酒店还有事情要谈,应该是不会跟去泰国的。那为什么还来机场?夏夏有点没想明白,只好道:“我先进去了。”
    周寅坤嗯了声,抬眸看向车外的人,“照顾好她。”
    亚罗立刻应声:“好的,坤哥。”
    直至两人进了机场,外面的车才离开。
    工作日的机场人不多,夏夏看了看旁边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他看起来也一副没成年的模样,她主动开口:“我们就这样直接去,能办登机吗?”
    少年这才看她一眼,吐出一个字:“能。”
    然后,夏夏看见他拿出了两本假护照。
    手续办理得畅通无阻。
    *
    司雷香格里拉大酒店,顶层套房。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雪茄味。偌大的客厅里,充斥着五六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一见周寅坤进来,萨瓦什哈哈一笑,站起来热情道,“坤,这么快又见面了!”
    周寅坤对他的热情见怪不怪,视线落在了另外几人身上。清一色的外国人,中间那个还是旧相识。
    他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
    刚才还热络的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
    韩金文和罗扎良相视一眼。这个萨瓦什是以前周寅坤做军火时就认识的人,韩罗两人与他并没什么交集,只知此人在印度很有背景,此番亲自来了仰光,也是想促成这几人跟周寅坤的合作,从中赚取佣金。但眼下这气氛瞧着,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萨瓦什,“坤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伊朗的买家库里提,那位是墨西哥买家古兹曼。至于这位——”
    萨瓦什笑笑,“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坐在中间的,正是印度买家达乌德,去年在孟买围了周寅坤的工厂,还拿炮口对着他脑袋的人。
    对上周寅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达乌德倒也没心虚什么,他指尖夹着雪茄,坐在那里姿态悠闲:“周先生,好久不见。”
    带着浓浓印度口音的英文,还开门见山地提起上次极度不愉快的见面。
    “上回的事,我可不是冲你,别误会。”
    关于这一点,去年萨瓦什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白了,达乌德的确不是冲周寅坤,而是冲孟买政府,谁跟政府做生意,他就捣谁的乱。
    达乌德此人出生在孟买一个穆斯林贫民窟,有个在当地当警察的老爸。他从小混迹黑帮,靠着警察老爸的疏通关系,最后自立门户,凭借毒品、赌博大肆敛财,在八十年代时达到鼎盛时期。
    但好日子只持续到九十年代初,1991年国际政治格局大变,长久以来被黑社会搞得焦头烂额的印度也开始全国扫黑。扫黑行动由军方出面,绕开早已被收买的孟买警方,清剿力度极大,让达乌德损失惨重,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
    达乌德就此恨毒了孟买政府,策划了数起伤亡惨重的恐怖事件,也由原本的黑帮分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
    自此之后,只要是跟孟买政府有关的,他都要从中插一脚。当初周寅坤在孟买拓关系弄地皮建工厂的消息漏出去,达乌德直接让人围了工厂,目的是搅黄双方合作。
    然达乌德却忽略了周寅坤的身份,没料到远在泰国的赛蓬会让周耀辉从中交涉处理,最终孟买政府出动军方强硬地逼退了达乌德的人。
    但也是从那之后,达乌德开始关注起周寅坤,在他接连拿下金三角和金新月两块毒源地之后,达乌德蠢蠢欲动,给萨瓦什去了电话,希望他从中牵线。
    至于他为什么想合作,周寅坤清楚得很。
    每一场大规模的恐怖事件,背后消耗的都是一车车的美金。只出不进的状态能维持这么久,足以说明以前的达乌德财力究竟有多么雄厚。
    而现在,他手头握着之前现成的渠道和买家,比起自己重新弄制毒工厂抢夺毒源地,拿到现货倒手一卖,轻轻松松就有大把的钱,可以支持他继续搞他的恐怖事业。
    尽管达乌德端着轻松傲慢的姿态,但眼下,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卖方市场。
    抽着烟的男人笑而不语,没接话茬,却也没一口拒绝,叫人猜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周寅坤不发话,韩金文和罗扎良自然不会贸然出声。伊朗和墨西哥买家更是瞧出其中不对,眼神不住地在达乌德和周寅坤之间打量。
    只剩萨瓦什,他左右看看,率先出声:“可不是好久不见嘛。不过叙旧有的是时间,达乌德是坤的老朋友,库里提可是我的老朋友,你先说说。”
    来自伊朗的库里提身材消瘦,留着络腮胡,看上去在三人中年纪最轻。见萨瓦什主动提起,他点点头,看向周寅坤。
    “想来周先生也很清楚,伊朗是阿富汗毒品运往欧洲的必经之路。我们这里大部分人口和城市其实都在西部,东面国界正好成了薄弱环节。伊朗与阿富汗的共有边界长达900公里,人口流动频繁,很多阿富汗难民就是裹挟着毒品进入伊朗的。他们来伊朗之后也是处于社会最底层,基本都靠贩毒谋生。”
    “伊朗东部则以部落为主,是政府几乎不会管的地方,这些部落与阿富汗交往密切,熟悉两国渠道,因为近,运输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到目前为止,贩毒的都是个体,白白浪费了整个伊朗这么大的市场。”
    周寅坤熄了烟,接了句:“那是挺可惜的。”
    只不过,这库里提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表面上像是代表部落来谈合作的,实际上明摆着是他自己想做伊朗境内最大毒枭,想用最大货量在一开始就直接垄断伊朗市场。
    周寅坤懒得戳破。
    对卖家而言,只要货出去,谁来卖、怎么卖都无所谓。
    见他接话,似是感兴趣,墨西哥来的古兹曼看准时机,适时开口:“周先生,听说你的生意也做到了哥伦比亚。”
    周寅坤打量了这位三人中唯一穿了西装的男人,手指敲着沙发扶手,“听谁说的?”
    古兹曼一笑:“虽然我人在墨西哥,但哥伦比亚那边的事还是知道一点的。老埃斯科死后,麦德林一直是小埃斯科一人独大,今年流通出的新货纯度很高,都能分小埃斯科的市场,不少人都在打听,这才知道货源来自金三角。现在金三角是谁的地盘,这不是很清楚的事吗。”
    这话看着像是在回答周寅坤的问题,实则是番恭维话。
    古兹曼做拆家多年,最擅长察言观色,周寅坤年纪轻轻就到了这个位置,想来内心一定极度膨胀,多少恭维话都是不够的。
    然这话说完,却没见周寅坤有什么反应,只是凉凉地睨着他。
    古兹曼顿了顿,直言道:“墨西哥其实跟哥伦比亚情况差不多,早年间毒源地和消费市场就被几大贩毒家族给瓜分了,像我们这种新起来的帮派,连跟在他们后面‘喝汤’都排不上号。不过他们大多做的都是可卡因,我们……就想做海洛因,比起哥伦比亚,墨西哥才是离美国最近的,只要货源充足,根本不愁冲不进美国市场。”
    也就是说,古兹曼的目的其实跟库里提一致。
    这两人说完,萨瓦什一杯红酒也喝完了,他放下杯子。这两单生意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等于白送钱上门,周寅坤没有不接的道理。
    比较棘手的还是达乌德这单。萨瓦什清了清嗓子,准备把话题又绕回到达乌德身上,却没想周寅坤先开了口:“行了,先到这儿。”
    达乌德和萨瓦什同时看向他,男人不紧不慢道:“老韩,老罗,带客人们好好玩玩儿。”
    “坤,这合作条件都还——”萨瓦什忍不住道。
    “不急。”周寅坤起身,扫了眼达乌德和其余两人,“剩下的单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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