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碗端起来,还是硬咽了下去,然后起身收拾桌面,洗碗,刷锅,擦灶台……把一切都清理干净后,他在通向辛月房间的通道外停驻片刻,最后默然离开。
    夜色很静。
    辛月听得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从厨房到院子,再从院子到消失在关门声后。
    接着,关于他的什么声音就都听不到了。
    辛月呆呆地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眼神空洞。
    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和他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该珍惜的。
    辛月重重闭上眼,心里有些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黯然地拿起笔筒里的笔,翻开习题册准备刷题。
    以往每每感觉快要被低沉情绪淹没,她就会用刷题来转移注意力,绝大多数时候效果都很好。自从经历了车祸,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只要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她都能很快看开,把情绪调节过来,但这一次似乎不行。
    她拿着笔看了很久的题也还是一个字没写进去,中途还看了眼旁边,却没有看到亮起的灯光,不知道陈江野离开后去了哪里。
    就在她准备再次尝试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屋内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台灯还亮着。
    停电了。
    这还是今年第一次停电。
    辛月看这台灯也撑不了多久,拿起台灯去找蜡烛,结果翻遍了家里也没找到,家里电筒也没电,只能去村里的小卖部买蜡烛。
    她叹口气,拿着台灯出门。
    小卖部离她家挺远的,买完蜡烛再往回的时候,她手里的台灯就快没电了。
    台灯一但电量不足,会突然暗一个度。
    当灯光倏地暗下来的时候,辛月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由于失过明,她还挺怕黑的,这深山里的老村每家每户隔得老远,就算平时家家户户亮着灯的时候路上也是黑咕隆咚的,再加上路边随处可见的坟墓……
    农村里的人基本都不是唯物主义者,是相信这世上有鬼的。
    白天辛月不怕坟墓,甚至经常爬到坟墓上去摘树莓,可这一到晚上,没看到坟墓她心里都瘆得慌,更别说在坟墓跟前的时候听到点儿什么风吹草动。
    这人一旦倒霉起来,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她经过一处老坟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瞬间,她头皮倏地麻了一下。
    她告诉自己肯定也是出来买蜡烛的人,不用慌,要镇定,但身体却忍不住发抖,更不敢回头看,只能拼命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被恐怖气息包围的她心脏狂跳着,害怕得已经快要无法呼吸,脑神经也不受控制起来,整个人如同跌进了一片阴森而扭曲的空间,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是模糊而涣散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辛月即使只是踢到一块很小石头,也还是摔了下去。
    辛月顾不上疼痛,只想快点回家,可当她正要爬起来时,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啊——!”
    她被吓得惊声尖叫,连忙后缩。
    “是我。”
    头顶落下一个极具辨识度的低沉嗓音∶
    “陈江野。”
    在听到“陈江野”这三个字时,辛月那颗高悬着的心仿佛忽然间落了地。
    她恍惚地抬起双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眼泪不受控制涌出。
    看到她眼底泛起的泪光,陈江野就像被什么飞旋着打中,愣在了原地。
    黑夜里,他眼底有暗光闪动。
    辛月看到了他眼底的光亮,也感觉到了自己眼睛传来的酸涩与湿润,忙忙把头别到一旁,咬住唇死死把眼泪困在眼眶里,没让一滴泪流出来。
    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辛月先是心头一震,接着眉头皱起。
    她都吓成这样了,他还笑她!
    她气得攥紧了拳头,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走。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她又摔到了地上。
    陈江野赶忙过来拉住她胳膊。
    “脚崴了?”
    辛月没回他,倔强地把头偏在一旁。
    “我背你。”
    陈江野说着就把她手扛到肩膀上,但被辛月抽了回去。
    “不用你背。”
    辛月赌气般跟他使着脾气。
    陈江野扯了扯唇,语气讥嘲∶“不然你要怎么回去,爬回去吗?”
    “你!”
    辛月转头瞪向她。
    陈江野冷哼一声:“肯看我了?”
    他这句话成功又把她激得将头甩到了一边。
    陈江野看着她,眼神沉下去。
    接着,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陈江野!”
    辛月惊愕地抬头看向他。
    “你放我下来!”
    她瞪他。
    陈江野瞥她一眼∶“你再瞪我?再瞪我把你甩到那坟上去。”
    威胁完,他还把手机的手机电筒转了个方向,照向旁边的一座坟。
    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坟,辛月吓得浑身一颤。
    死混蛋!
    辛月在心里骂了他一声,咬着牙把头甩到一边。
    她气得不行,把她气成这样的人却似乎在笑,她感觉到了他胸膛微微的震动。
    辛月咬咬唇,鼻头皱起。
    有那么好笑吗?
    她始终以为陈江野是在笑她被吓到的样子,没往另一些地方去想,比如∶
    一个人在开心的时候,也是会笑的。
    这里离家里还有一段路,距离不算远,两人却迟迟未达。
    辛月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走慢了,明明他抱她看起来丝毫不费力的样子,怎么会走得那么费劲。
    但她是不会问他的,她才不要和这个取笑他的混蛋的主动说话。
    这一路上,她一眼都没看过陈江野,一直偏头看着前面闷闷生气,而陈江野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只用余光看路。
    如果她回头看他一眼,一定不会再觉得他是取笑她——
    他笑意里有说不尽的温柔。
    而即便他是坏坏地在笑,可他是陈江野,笑时总好看能得叫人是非颠倒。
    她会溃不成军,在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里。
    月亮不知何时透出了云层。
    他们踩着月光,终于到了家。
    陈江野在门口停下来,颠了怀里的辛月一下∶“开门。”
    辛月还闹着别扭∶“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陈江野也不拿话杵她了,只淡淡笑道∶“送佛送到西。”
    辛月懒得跟他多说,反正也都到这儿了,再被他抱着多走两步也没所谓。
    她把钥匙掏出来,跟孩子耍小脾气一样把钥匙转得贼响。
    陈江野唇畔的弧度又加深了一分。
    进了院子,辛月指着屋檐下的一个凳子说∶“你把我放那个凳子上。”
    “嗯。”
    陈江野抱着她走过去,轻缓且平稳地把她放到椅子上。
    接着,他把手收回来插进兜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辛月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犹豫片刻后闷声提醒他∶“你不还走?”
    “辛月。”
    他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每次他叫她名字,辛月心里都会颤一下,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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