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进入直播间的时候,俞瑭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他已经心理建树好了,女主播这个身份、再加上在这种网站上直播能有几个正经的。但是就这么一会儿他预料中的场景倒是没出现,再看女孩也的确没像他想象中那样举止荒唐的做些什么。太正常的发展逻辑倒是让他就起了不少羞愧的心思,或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人家,自己真不该那么揣测人,本来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镜头里的裴钰反而给了俞瑭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俞瑭想起之前在公司的匆匆几面,突然觉得一直都是他在单向地做着一些‘自我感动’意味很浓的事,无论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的‘关注’,还是自己在她直播间买的那些零食,好像都是他单方面的行为,说好听的是仗义疏财乐善好施,难听点说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越想越头疼,俞瑭开始在那短暂的记忆存档里疯狂地搜寻着他和裴鈺之间、可以撇开这些‘单向’的联系,他就这么盯着屏幕里的人,算不上吵闹的音乐却闹得他心烦意乱,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找不到二者之间的联系,或许是记忆出了错?俞瑭忍不住自我拷问,无力感就这么蔓延开来,尽管视频里播放着欢脱跳跃的音乐,俞瑭仍是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真空机里的蚊子,在空气被慢慢抽走前你还能听到蚊子那种扰人的‘嗡嗡’声,但是在时间的流逝下,比起空气被抽干的恐惧,那种被放大了的安静更让人不安。
    这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让俞瑭不得不起身活动一下,俞瑭拿起手机刚站起来就收到公司同事的短信:
    俞瑭你今天来了啊!也不说一声,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啊!
    食堂!对食堂!果然是有联系的,怎么会没有联系呢,俞瑭没心思回复同事的短信,三两步就走到了自己衣柜前,只见他胡乱地在柜子里翻找着,动静大的连带着耳机的陈立行都摘下耳机“找什么呢?”见俞瑭没理自己,仍旧是那副样子,陈立行也觉得懒得问,继续和自己的战友们打了起来。
    “饭卡、饭卡呢。”俞瑭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见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他烦躁一扔,柜门摔得砰砰响,俞瑭整个人木木的立在柜子前,或许是为了自我安抚,他伸出手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额前的头发,就又转着头从自己的书桌前巡视到窗前,一定要找到,俞瑭在心里给自己下了这个死命令,不是一定是必须。他又默默在后面补了一句。
    见衣柜这没有,俞瑭准备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一转身就踢倒了垃圾桶,可乐瓶就这么一路滚到了床底下,他只好耐着性子去够瓶子,一时间地上又是用过的餐巾纸又是漏出来的饮料,收拾着俞瑭忍不住骂出了声“陈立行!我是不是说过湿垃圾不许扔在寝室!”
    陈立行懒得和俞瑭吵,打着哈哈糊弄着俞瑭,俞瑭看他这样也懒得再说什么了,憋着一股气把卫生给打扫了,只不过那个可乐瓶滚到了床底下,他只好蹲下来拿着笤帚去床底下够,谁知道意外之喜就这么出现了,他一直找着的饭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只见他迅速整理好,走到卫生间收拾干净了手,又拿纸巾沾湿了仔仔细细擦了几遍饭卡才走出来。本来还想继续看裴钰直播的俞瑭刚坐到自己位置上就发现她已经下播了,并且好像还说什么接下来一周都不会直播,一股挫败感又升了上来,明明自己才刚刚抓住这一点‘联系’,好像又断了是怎么回事。
    饭卡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上,俞瑭一下就想到了那个‘窘迫’的午饭时间。
    “俞瑭,走吧吃饭了,这些数据下午再回来搞。”面对着同事的催促俞瑭只是皱了皱眉,“你去吧,我还有20分钟收尾了。”俞瑭这人做事其实也挺轴,同事这段时间和他相处也算是把他的性格摸了个十成十,他也没多做纠缠,把俞瑭饭卡扔给他叮嘱了他一句记得充钱就走了,等俞瑭弄完这组数据到达饭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撞上了用餐高峰期。
    12点45正常人不是应该吃完了吗,俞瑭觉得头疼的不行转身想走,就看见裴鈺玩着饭卡的绳子朝自己这边走来,他想走的那点心思就乖乖地收敛了,他打饭的玻璃窗口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就默默的排队了,只不过他这队排得算不上用心,透过窗口的玻璃反光,他看见裴鈺走走玩玩的,一会儿和这个小姐妹说几句话,一会儿和那个女同事聊上一会儿,5分钟的路感觉她能走了有50分钟。
    没办法他就只好假装等人让排在自己后面的人顶了上去,反正他也不饿,最后看见女孩终于朝自己走过来了,他默默地让了一个身位,十分自然地就站在了女孩身前,其实裴鈺今天没打算来食堂吃饭,但是圆圆又不在她又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就想着来食堂对付一顿算了。
    想到这儿裴鈺和前面高个子的男生拉开了一点距离,微微侧着身子看着远处的单子屏幕,她打开手机刚想拍下来,前面的男生就挡住了她的视角,她准备出去麻烦一下就见俞瑭又侧了点身子低着头玩手机,刚好不用麻烦了。裴鈺举起手机又想拍,快门刚按下去呢就发现自己哪里拍到了什么菜单,只有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当时她脾气就有点上来了,收起了手机也不打算拍了,到时候去前面再选吧,只是自己前面这个人老是乱动什么。
    俞瑭其实一直透过玻璃的反光看着裴鈺,看到她拿起手机,头微微仰着举着手机的样子他一时间没忍住就起了点捉弄她的心思,他看到女孩在第二次被他挡住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身子,察觉她要拍到的时候又‘不经意’地抬起头,后面感觉自己玩得有点过头了,俞瑭准备给裴钰行个方便就发现她把手机收了起来,还对自己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就扭过头去了,不过在裴鈺做鬼脸的时候他十分‘随意’做了一个转身的假动作。
    裴鈺刚做完鬼脸就感觉前面的人要转身,凭借她的反应力她立刻就侧过身子抱着胳膊,看着前面的人没有转身反而是和自己同样的姿势,但是自己朝着左边他朝着右边就是了,还好没发现,裴钰暗暗庆幸了一下。这边俞瑭看着漫不经心其实一直悄悄盯着裴钰,到后来打饭阿姨喊了他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可能由于他先前“作恶多端”,在他点完菜后发现自己饭卡忘记充钱了,咱们不可一世的俞小少爷何时体会过这种窘迫,好死不死的是他的手机早就因为没电关机了,最关键的是,他后面还有一个裴钰。
    “帅哥你有认识的人吗?”在饭堂阿姨问这话的时候,一直排在俞瑭后面的人也起了点不满的声音,裴钰看着眼前的傻大个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着,双手捧着瓷盆,耳朵红的和什么似的,此时此刻裴钰只想感叹一句,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生存能力么?她无奈地摇摇头,将自己的饭卡递给了阿姨“阿姨,刷我的,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俞瑭低头看着从自己身后探出头来的女孩,还有她递出来的饭卡俞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打饭阿姨拿着裴钰的饭卡给俞瑭结了账,只不过俞瑭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裴钰推到了一边“帅哥别傻站着了,再站着连座位都没了。”俞瑭那种窘迫的感觉更浓了,反驳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看着女孩笑嘻嘻的样子他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只是非常单纯地觉得有点丢脸,事情的最后就是他很‘仓皇’地走开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坐在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一没搞清楚她的名字、二没有说一句谢谢、三、自己还欠她饭钱。
    俞瑭的人生信条里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开摩托的时候大家喜欢在一起各种压弯炫技,但是他呢就只喜欢地把车速开到最大,直挺挺的冲向目的地,高速给心脏带来的超负荷感比起那些刺激的花样更让他觉得畅快。所以现在他也很快地确定了目标,在这里乱揣测没有意义、凭借公司那些短暂相处做出的判断也没有意义、至于这个直播软件说不在乎肯定很虚假,但是他不想在这里猜测,说不定有别的不为人知的转机,只是他还不知道。
    通俗易懂地解释俞瑭这种行为,两字即可概括那就是“上头”,果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后面这句话裴钰也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俞瑭,但此时上头的又何止俞瑭。
    与裴钰的应付自如相比,在看到弹幕里那些污言秽语时的齐帆不是说难以招架。齐帆所展示出来的更倾向于愤怒,他的受教育水平以及这么多年的家教将他塑造成了十分标准的‘别人家孩子’形象,在形成自己逻辑思维能力后的这些年里,无论从什么角度齐帆都很难去向评论区里的那些人那样不加掩饰地吐露自己的欲望,这些欲望里所包裹的善也好恶也罢都是超乎他的认知范围的,至少站在齐帆的角度他难以去对一个女生说这些话。
    所以在看到那些话的时候他不仅是对这些人的愤怒,更有对自己的一种自厌,在学这个专业的时候他一直坚定地认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是可以改变这些现象的,那天陈立行给他下载这个软件的时候不小心误触许多流氓软件,那一刻他才明白裴钰这点直播无论是在这个平台还是别的更复杂的地方都只能称得上小打小闹,‘新世界的大门’齐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形容,总之他后面看到的都是他以往人生的里未曾接触过的,那些裸露着的、直白的、人类所有欲望里最易得又最讳莫如深的‘欲望’就这么摊开在他面前。
    齐帆想起大三时他们和另一所高校的一场辩论赛,那场比赛的主题是“互联网的高速汇通究竟是放大了人的欲望,还是人的欲望逼迫着互联网高速的发展。”当时他是正方,也就是他认为是网络放大了人的欲望,直到在接触裴钰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奇怪的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记得那场辩论他们还是大获全胜来着,但是此刻他心里却产生了莫大的迷茫。
    自己对裴钰和那些在互联网宣泄自己欲望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呢?如果陈立行知道齐帆的这些纠结一定会说一句:“老齐,你就是太掉书袋!别想太多了,人生在世不就是及时行乐么!”
    “同学?再不回寝室要熄灯了!”巡逻的校警老早就注意到齐帆了,这些年的社会新闻他也没少看,什么大学生因为学业压力太大自杀的新闻一件接着一件的,所以打一看见齐帆他就特地留了个心眼,小伙子看着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啥问题至于跳湖啊。这位校警就这么腹诽了一下午,眼看着天就黑了,他觉得他有必要上去劝一劝了,这人生还是要豁达地活着,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走到了齐帆面前。
    齐帆看着面前的校警这才反应过来,裴钰下播后他就在这坐了这么久了,“同学,11点了,回去休息吧,啥事想不明白,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校警大叔亲切地拍了拍齐帆的肩膀“走,跟叔说,住哪个区,叔带你一截。”没等齐帆想明白呢,他就一手提着齐帆的书包,一手拽着齐帆上了他的巡逻车。
    一路上他又喋喋不休地给不休地给齐帆讲了许多人生哲理,起初齐帆只当他是热心肠,也就老老实实地听着,偶然搭上几句话,后面发现这位校警叔叔说的话是真的很有一套人生哲理,最后也就热火朝天地和他聊了起来,最后到宿舍了他还十分依依不舍地和这位大叔加上了微信,说是约着下次还在栖山湖亭子那继续探讨。
    等齐帆回宿舍的时候,陈立行和俞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背着书包的男生,一边低头打字一边笑得傻乎乎的。“老齐,你和班长在一起了?”照陈立行的逻辑来看,一个男人这副样子很明显就是恋爱了,再不济也得是有个暧昧对象了,陈立行用一种十分揶揄的眼神瞥了一眼早就上床的俞瑭。
    其实俞瑭也觉得齐帆这副样子十分不正常,“齐帆干吗去了?这么晚回来。”陈立行在内心暗暗给俞瑭的上道竖了个大拇指,齐帆隐匿了自己和裴钰的那些事就原原本本地将自地将自己遇到这位博学的校警的事说了出来。“不是吧,就这?值得你这么傻乐?”陈立行捂着胸口做出被气得心梗的状态,“我还以为你和班长在一起了呢,下午我可是听隔壁寝室地说你们在图书馆哦~”
    以往陈立行也没少将他和班长扯在一起,但齐帆也没什么感觉,每次假装生气说几句就揭过去了,但是今天他莫名有点生气,只见他吸了一个气,语气十分强硬地说:“陈立行,我和宁蔚只是同学,也仅限于同学,以后不要再把我们联系到一起了。”别说陈立行,就是和齐帆这么多年同学的俞瑭也没见过‘好好先生’齐同学这么严肃地说话。
    “陈立行,别闹了,赶紧收拾睡了,吵着我,别怪我抽你。”俞瑭顺势给陈立行他们铺了台阶,陈立行也是一向和齐帆玩的最好,当下就卖了个乖“瞧我这破嘴,没把门,老齐,以后再也不说了。”说话间,陈立行就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板着脸的齐帆也没忍住笑出了声音“你最好是。”他丢下这么一句话,拿起衣服就进了浴室“我先洗,算你赔罪了。”听着齐帆这话,陈立行也知道他不生气了,便十分狗腿地说着“好的、好的”,还一并揽下了未来一周打扫寝室的活动。
    只不过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齐帆很奇怪,同样有这个疑问的还有俞瑭,但比起齐帆的奇怪俞瑭更着急自己明天怎么出现在裴钰面前吗,想到这里,他摸出手机给徐恕州发了个请假短信:
    :之前SG旗下的传媒公司那边我还有事,没处理完,明天来不了。
    徐恕州看着手机的突然来信,一口饮尽了面前的酒,随意地回复了一个‘嗯’就把手机揣到了口袋里。“谁啊,徐教授?”面对自己这个损友的揶揄他也不怵,一拳就砸在了赵北一肩膀上,“俞心然她弟。”说完徐恕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此时的徐恕州哪里又大学教授的做派,额前的刘海胡乱地垂在眼前,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酒吧里昏暗不明的灯光里,白衬衫的袖子早就被他卷了起来,领口的扣子也解到了锁骨位置,或许是汗的原因,他总是下意识地拿左手食指推一下眼镜。
    赵北一本来还想损几句徐恕州,他和俞心然那些过往还有俞瑭的事他也清楚得很,但是看徐恕州这样他本来想损人的话忽地就被自己吞了下去,“你这样让你的女学生看到不得发疯,你这叫、容我想想。”赵北一站了起来围着徐恕州左看右看,徐恕州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喝着酒,“斯文败类!”赵北一突然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你说这次适合你、吧,哈哈哈哈。”
    “滚你的。”徐恕州看着发疯的赵北一啐了一嘴“你明天医院要上班,我大学要上课,撤了,赵大爷,还当自己18  呢?”说完徐恕州就抄起自己搁在一边的西装外套走向了酒吧门口,“来了、来了,我找个代驾。”赵北一边走边回应着徐恕州的话。
    徐恕州睡前又想起了俞瑭的短信,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又把之前的几个公司的资料找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细细地看了几遍,直到最后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安心睡下了,但愿俞瑭别再给他惹事了,他是真的很烦姓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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