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最后,陈骄却心不在焉地夹了几块已经煮熟的土豆到了碗里。她没吃,用筷子轻轻戳了几下。
    其实,在猜测到郑青山对她有好感之时,陈骄便无比的困惑。
    郑青山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如今和小原这么一五一十地说了,方才有了些触动。她淡淡垂下眼帘,将眼中的几分神色掩藏住,故作淡然地说:“想必他对我也就是这点好感了。”
    他对她的感情,应该只是始于一场同学聚会后的一时贪欢。
    彼时他离婚两年,她离婚一年,彼此都处在了空虚期中,一夕□□上头对彼此产生好感,是在此难免。
    由床上衍生出来的感情,大抵也仅此而已。
    陈骄不想去承认,却又忍不住想。她耷拉着眼皮,终于是将已经晾凉了的土豆往嘴里送,有些辣。
    “师姐。”小原将一块煮熟了的香菇扔进了陈骄的蘸碟里,对方无奈叹了口气,“那按你这么说,你和这位郑先生之间不就只剩下了……”她压低了声音,没说出后面的话,朝着陈骄挑了下眉。
    陈骄回味了下舌尖上的辣味,后劲儿有些足,小米辣的辣味绕在唇舌上,辣的发麻。
    她“嗯”了声,“我知道,我会权衡好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啦。”小原也被辣到了,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柠檬水后撑着下巴缓缓说来,“如果仅此而已,郑先生倒也不会对你这么用心了,这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啊,师姐,会不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的事情……?”陈骄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随即缓缓摇头,“那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了,那我肯定不知道了。”
    小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姐都学会废话文学了。”
    陈骄无奈笑笑,却将小原的话放在了心头上。
    她看人很准,擅长揣度别人的心思。但是在感情上,一旦自己入了局中,反倒是有些束手束脚,不如小原看得清。
    她尚且能在郑青山不知道时暗恋多年。
    那他是否,也会是在她不知道时便已经动了心思?陈骄大胆猜测,却没有把握,只能等到下次时,再试探他了。
    陈骄自有自的打算,也没有再和小原提起她。
    小原笑眯眯的,也告诉了陈骄一个好消息:她大概是要谈恋爱了。
    陈骄一听,可比说自己与郑青山的事儿来劲。
    陈骄双眼一亮,问小原:“是上次来工作室下面接你的那位?”
    提及那位先生,小原咧开了嘴角,笑意掩藏不住。
    小原重重点了头:“是他。”
    小原把对方的信息告诉了陈骄。那位先生姓褚,是陵城大学的教授,平日里就一板一眼的很是严肃。
    小原说了褚教授许多,虽大多是抱怨他古板迂腐,不好相处。但陈骄能听得出来,小原也是真的喜欢。
    陈骄道:“原来还是母校的。那等我见了他,也得叫一声老师了。”
    小原笑:“师姐,下次我带他一起来,你也帮我把把关呗。”
    “好。”陈骄将烫好的菜都放进了小原碗里。
    她和小原的胃口都不大,一顿火锅点的菜都没吃完,剩了不少。
    陈骄把小原送了回去,目送着她进了小区,她才回了香槟花苑。
    家中茶几上的粉色桔梗花开得极好,没有一点要衰败的意思。她的手机静悄悄地放在花瓶旁边,手机上挂着的小鲸鱼惹眼得很,只肖是看一眼,就好像能回想起郑青山捏它是皱紧的眉头。
    陈骄忍不住一笑。
    窗台边上摆放着今日刚置办的兰草花,幽幽夜色下细苗都还未有花苞,却隐隐约约能窥见它未来别有暗香的模样。
    进门的鞋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郑青山的拖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他的洗漱用品、剃须刀就放在她的护肤品旁边。
    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与速食,也都是郑青山置办的。这个家里,已经带上了他的影子。
    陈骄知道,他家中也是如此。
    她也很清楚,两个人之间就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叹了口气,她也不再多想,洗了澡就躺进了卧室里。
    不久之后,郑青山似乎是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给她发了条晚安的消息,陈骄也照着模样回了他。
    工作室再次开工。
    工厂那边的第一批预售款迟迟没有出货,眼看着夏季到来,他们已经错过了第一批次的最佳时期。
    陈骄这样耐心的人,心里都有些烦躁,再次催促了负责这件事情的小熊。
    她还得忙活着郑妈妈的晚礼服。
    陈骄苦恼了好些日子,才想要用珍珠来点缀礼服。珍珠这件东西,本是陈骄第一个pass掉的方案,但是经历了长时间的尝试后,她再次决定用珍珠。
    她想过很多衬托郑妈妈的物件,但唯独只有珍珠最能表现出郑妈妈的典雅高贵。可珍珠要是用的不恰当,就会变得俗气,陈骄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度。
    进入七八月份,郑青山倒是闲了下来。
    白日里去公司坐镇上班,偶尔晚上会来工作室外接她下班,有时候会留在香槟花苑过夜。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没拒绝这种关系。
    到了七月中旬,在预售一延再延的情况下,陈骄亲自去催了一番,才知道一直合作的老赵临时出差去了,现在是归他助理在管这事。
    陈骄催了之后,野趣系列终于开始了第一批次出货。
    野趣主题样式新颖,刚一上市,预售便直接爆了。现在第一批货发出去,更是好评如潮。
    陈骄这才松了口气,将接下来的制作发售都交给了小原。到了八月份,陵城的天气就更热了,她将改了无数遍的设计稿发给了郑妈妈后,终于敲定下了最后的样式。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落定下来。
    但工厂迟而不出的事情,还是让陈骄放在了心上。明明之前的合作都很愉快迅捷,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上出了差错。
    陈骄不信中间没点事情发生。
    她本想深入探究一番,却没想到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那夜陵城骤雨忽来,伴着风拍着这片土地。
    郑青山以“途中遇雨”的理由来了香槟花苑,想要借一寸屋檐。他倒是没有一点客气,在陈骄同意他进门之后,就像是回了自家一样,处处自在。
    不过陈骄乐见,她又蹭了郑青山一顿饭。
    天色还不算晚的时候,陈骄忽然接到了陈爸爸的来电,伴着狂风骤雨,铃声催得她有些莫名心慌。
    她开着免提接了起来。
    陈爸爸的焦急的声音也从那天传了出来。他说,陈妈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正往医院赶。
    陈骄脑子里刹那空白,张了张嘴,竟然无措起来。
    这时,手机那头传来了陈妈妈颇有些抱怨的声音:“你干嘛,不就摔了个腿你给娇娇打什么电话?”
    陈爸爸哎哟一声,“我怎么能不给娇娇打电话?你听听医生怎么说,腿都断了!我不给娇娇打电话,她这不得怨我吗?”
    两个人喋喋不休的斗嘴声,让陈骄稍微安了下心。还能听到妈妈阴阳怪气的抱怨,大概是没什么大事。
    但她仍旧放心不下,决定回平安县一趟。
    回平安县最近的一班车也是明天一早九点半的,陈骄放心不下。她正想着开车回去,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郑青山有了动静,他将屋里的窗帘拉上。
    陈骄抬头看向他。
    郑青山道:“我先去车库开车,在小区门口等你,你带好衣服和证件。”
    陈骄鼻头有些酸涩,泪意被她生生止住了。
    她吸了口气,望着郑青山点点头。她明白自己现在心乱了,并不适合在这种天气开车。
    郑青山去开了车,陈骄就草草收拾了衣服和银行卡身份证户口本一类的证件带上,怕到医院里会用得上。
    等出门的时候她顺手拿了一把雨伞,到了楼下,一打开伞险些被吹翻了。她只能压低了伞檐,行走在大雨滂沱中。
    这是陵城今年下过的第一场大雨。
    雨大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就连小区里的路灯,大概也是因为这场雨而断了电。
    小区里漆黑一片,唯独是别人家中的灯火星星点点,在雨幕中如同流动的星河。
    陈骄摸着黑趟着水到了香槟花苑门口,能窥见一盏灯亮着。
    那是郑青山的车灯,照得大雨格外明晰。
    也是那一盏灯,是陈骄在黑暗里唯一要去的地方,她在黑暗里有了指引,阔步而去。
    第27章 愿如鸿鹄
    到平安县时, 陈骄与郑青山已然穿破晨光。一夜奔波,车身上还带着长途的风雨与尘埃,在经历一场大雨与风吹后, 显得陈旧又苍老。
    昨日的平安县不曾下雨。
    早晨的雾气散去后,躲在雾后的太阳光便一径直射进来,仿佛都能看到晌午过后的热烈。
    陈骄直接就去了医院, 找到了守在病房里的陈爸爸,陈妈妈挂着药水已经熟睡了很久。
    看着安然无恙的陈妈妈,陈骄胸口中的这口气,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候才从陈爸爸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陈妈妈从过年开始就有些贪吃,到如今长胖了不少, 就闹着要减肥。
    陈妈妈听说小年轻们都是晚上少吃爬楼梯来减肥的,她也就效仿了。谁能想到,这减肥大业还没过一周, 她就因为不吃晚饭而饿晕,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陈爸爸在家里见陈妈妈一直没回来,才让物业监控帮着找找,最终在楼梯间里找到了昏迷多时的陈妈妈。
    陈爸爸当时是吓坏了, 上了救护车就给陈骄打电话,陈妈妈那时候还醒过一阵子, 就是陈骄曾在电话里曾听到过的一段。
    到了医院后检查一出来, 陈妈妈别的地方没事儿,就是腿骨折了,估计得住大半个月的院才能出去。
    听到这一切, 陈骄忍不住头疼, 看向躺在床上吊着腿的陈妈妈, 她有些无奈:“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陈爸爸苦笑了声,他知道陈骄连夜回来肯定累了,便让她先回家去睡一觉,晚上再来。
    陈骄刚想要拒绝,忽然想到开了一夜车的郑青山,她到嘴的话又噎了回去,点点头:“行,等妈醒了你给我发个消息,我晚上给你们带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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