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似是认真想了他的话,严肃的点头。
    谢原笑笑,哄道:“睡了,好不好?”
    岁安继续点头。
    真是乖得不得了。
    谢原心中一团柔软,俯身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忽又移至她耳畔,轻咬几个字。
    岁安飞快推开他:“快睡吧。”
    谢原轻声笑开,起身下榻,重新剪了灯花,又借着外间小灯的余光摸回来。
    看着背对他侧卧的岁安,谢原想起刚才那个吻,心中忽然难忍,凑上去低语:“抱抱你,好不好?”
    岁安原本就被他刚才的话激的满脑子废料,这时只觉得他故意撩拨,索性眼睛一闭:“我睡了,你也睡吧。”
    谢原心生促狭,闭上眼慵懒道:“最好是真睡,可别等熄了灯,又闷着胡思乱想。”
    他这么一说,岁安脑子里直接回荡起他方才在耳边低语的话——且等我两日。
    他又在打趣捉弄她,而且不止一次了!
    傍晚在院子里一次、上回环娘成婚一次、还有赠定亲礼那日、被掳获救那日……
    岁安忽然转过身来,正对上朝她侧卧的谢原。
    一鼓作气要反扑的人,连气势都不一样了,“方才好像被你岔过去了。”
    谢原一愣:“什么?”
    岁安头枕着手臂:“被掳那日,我临时起意装病,但你脱口而出时,用的分明是‘众所周知’四个字,那我换个问法。谢元一,什么叫‘众所周知’,李岁安身有隐疾?哪些‘众’,如何知啊?”
    每一个关键字,岁安都咬的格外清晰,听得谢大郎君心头一沉,罕见的语塞。
    这已经不是病不病的问题了。
    话里话外,分明指道他也曾在不识真人,不辨真相时,跟着闲言碎语凑热闹,还默默记于心中,于关键时刻脱口而出。
    简直有辱君子风范。
    岁安支起身子,又朝他挪了一寸,两人气场瞬间调转,她幽幽道:“妾身想起来了,夫君平日忙于公务,唯与知交好友多有来往,莫非,‘众’聚于此,话出于此?若是如此,待到夫君举办小宴时,我得好好认识认识!”
    谢原忍不住在心里给了袁家兄弟一人一拳。
    果真是祸不烧身便不在意,往后是该治一治他们这毛病了。
    此刻对阵实属不利,谢原侧卧改为平躺,安详的闭上眼:“我睡了,你也睡吧。”
    黑暗里,岁安狡黠一笑,见好就收。
    可正当她也要躺回去时,谢原双手伸向岁安,直接抄底一兜,岁安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已枕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助眠美梦。
    谢原闭着眼,弯着唇,“睡吧。”
    怀中人适应了一阵,终于安然睡去,谢原却没睡着。
    他冷眼看着漆黑的账顶,心想,或许祖父说的没错。
    此次回门,他得用些心。
    谢原在心中盘算一阵,怀中人忽然换了个睡姿,他的思绪也跟着一岔。
    晚间时候,他故意拿花调侃她,她尴尬气恼,却什么都没说。
    像这样牙尖嘴利的反驳,还是第一次。
    可是,好像也不错。
    ……
    一夜好眠,岁安悠悠转醒。
    身边又空了。
    朔月等人早已候在外面,听到吩咐便立刻进屋。
    昨夜又无动静,几人不动声色打量着岁安,却只见她面色温和,并无不适不乐之相。
    岁安洗漱一番,起身行至妆台前坐下,点了阿松梳头,朔月与玉藻在旁候着。
    “夫人喜欢哪个样式?”
    岁安:“你的手艺是佩兰姑姑亲授,梳个拿手的就好。”
    “是。”
    阿松继续梳头,岁安缓缓开口:“看到你,我便想到佩兰姑姑,小时候,她没少同我讲父亲和母亲年轻时的事。”
    阿松恭敬道:“母亲的确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事事都操心,也事事都知一二。”
    “是啊,事事都操心。”岁安笑着:“母亲霸道,父亲桀骜,便是最浓情时,还少不得每日一争,折腾个没完。所以,他们成亲那晚,佩兰姑姑担心的在门外听了许久,但闻内里浓情相合,才真正放心。佩兰姑姑对母亲,当真用心。”
    阿松动作一僵,看了眼铜镜,正正对上一双浅浅含笑的杏眼。
    岁安从镜中看她:“那你呢?如今随我陪嫁,也会处处担心我吗?”又转眼看向另外两个:“你们呢?”
    身后三人俱是一愣,铜镜折射各方,岁安一览无余。
    阿松不是伴随岁安的近身侍婢,而是长公主送来的陪嫁丫头,是长公主的眼和口。
    新房那点事阿松不可能不懂,甚至有确认新婚夫妇是否顺利圆房的责任在身,若夫妇不合,得传递消息,出谋划策,解决问题,而不是不声不响,当个哑巴。
    至于朔月与玉藻,与岁安一起长大,相处更轻松自在。
    正常来说,哪怕她们真的不敢听房,次日也会旁敲侧击,浅浅打趣岁安。
    岁安软绵绵一句发问,若答“是”,为何她们会如此反常?
    答否……那大概是不想干了。
    真相不言而喻,她们全都知道,但个个装聋作哑。
    尤其朔月在净室那番话,稍稍回味,不难察觉端倪。
    阿松缓过来,如常为岁安梳头,避重就轻:“奴婢自然关心夫人。夫人有何吩咐,只管叫奴婢们去做。”
    朔月与玉藻两人谁也没说话。
    她们确实对岁安有所隐瞒,此刻不想辩解,也没脸开口。
    岁安笑了笑:“我可不敢用你,新婚日你都敢糊弄我,让我一觉睡到天大亮,我哪敢再让你做别的?”
    阿松手一抖,当即退后,屈膝跪下,“是奴婢擅作主张,无关旁人,请夫人治罪。”
    她也不傻,岁安能这样说,必定是察觉笃定了什么,再辩解没有意义。
    玉藻和朔月齐齐看向阿松,觉得她还挺有担当。
    岁安静静看着阿松,语气微沉:“其实,我与夫君并未圆房……”
    阿松早已知道,并不意外,愧疚的叩首请罪。
    下一刻,岁安冷不防道:“不过与你无关,是夫君身体抱恙,无法行礼……”
    阿松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意外。
    朔月和玉藻倒抽冷气,满脸惊疑——郎君他不行!?这怎么行!
    三人的表情落于岁安眼中,她忽然笑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同她们开了个逼真的玩笑,话里一个大喘气,柔声道:“……因为吃错药啦,缓两日就好,你们不必担心。”
    朔月和玉藻缓缓吐气,阿松神情跟着一松。
    三人心中具有一惑,哪种药能吃的不能行房啊?
    而阿松又比另外两人多一窍——
    岁安会这样发问,一定是察觉她在大婚那日动了手脚行为可疑,可她尚未追问此事,反倒突然表示,是谢郎君身体抱恙才未能行礼。
    难不成……岁安方才是在试探,怀疑谢郎君这两日身体抱恙也是她做的手脚?
    那她就真的冤枉了!
    长公主只让她略施小计作阻,甚至不用多高明,可没说要伤人身体啊。
    三人各有所思,岁安已转向妆台,神情语态皆如常:“继续梳头吧。”
    阿松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玉藻忽然低声道:“郎君回来了。”
    阿松连忙起身,上前给岁安梳头。
    谢原进了房中,和之前一样,一身薄衫全湿了。
    他身上难受的紧,随口道:“更衣。”
    来禄有了前一日教训,连忙垂首入内准备伺候,就在他跨进房门的瞬间,妆台方向传来一道轻咳,提示意味明显。
    来禄站定看过去,意外撞上两道冷厉的目光。
    夫人身边那个话多的婢女正瞪着他,眼神仿佛在放箭——退!退!退!腿!
    岁安起身,冲来禄温柔一笑,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她无师自通,自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内衫,转身去到谢原面前。
    少女杏眸含波,笑容甜美,抬手示向屏风后:“夫君请。”
    谢原轻轻笑了一声,非常配合:“有劳夫人。”
    两人行至屏风后更衣。
    可是,前几个步骤尚且游刃有余的人,到了屏风后的环节,动作就开始磕磕绊绊的,
    谢原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不由想起昨日清晨,她从铜镜里偷看来禄给他更衣的情景。
    难怪,看到的都学到了,没看到的,只能自己摸索了……
    第29章
    新婚那夜的事, 岁安提得突然,掐的也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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