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霍岭当即站出来。
    他是在靖安长公主手里吃过大亏的,那女人长得有多美艳,下手就有多狠,他的伤到现在都没好透。要是让她知道万柔曾对岁安下手,万柔命都得交代在那。
    万柔此刻已从霍岭那里知道了岁安的身份,她直勾勾盯着岁安,仿佛把她看做了最大的希望,“我可不可以随夫人回府?我可以扮作小丫鬟,我什么都能干!”
    “我不同意。”谢原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且不说她在谢府进进出出会暴露身份,就说她那毫无底线的做派,谢原就不可能让她近岁安的身。
    换在平常,万柔早就反驳了,但一想到自己在卢府做的事情,瞧见谢原眼神里的防备,到底没了底气。
    霍岭忽然提议:“让万娘子住我这里,我可以照顾她。”
    万柔:“我不同意!”
    岁安、谢原:……
    最后,谢原连夜将霍岭和万柔送去北山,两人一道留在那。
    “万家对霍岭有救命之恩,霍岭曾在万家休养,似乎对这万娘子有些日久生情的情愫,万柔现在不便抛头露面,换了别人我还要担心,但若让霍岭看着她,必定十足上心。”
    临行前,谢原先把岁安送上马车,让她先回府,顺带说了这个。
    岁安瞅瞅另一头的两人,小声道:“那霍岭可信吗?”
    谢原笑了,抬手勾勾她鼻尖儿:“你不信他们,也要信你母亲啊。”
    所以才安置在北山,最稳妥。
    岁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谢原没忍住,皱眉道:“你今日怎么总用这个眼神看我?”
    岁安有点状况外:“啊?”
    这样子看着更奇怪了,谢原琢磨不透她,但这会儿已经很晚,不好再耽误,他拍拍她的手:“我把他们送到北山之后可能赶不回来,你早些睡,有话明日说。”
    说完便下了马车,安排了人送岁安回府,他则带着两个手下送他们去北山。
    马车驶动,岁安从窗户探出头。
    月色下,谢原翻身上马,他神色冷厉动作利落,指挥若定,与私下相处时很是不同。
    她抿抿唇,坐回马车,拍拍脸蛋,算了,不想了。
    这一头,谢原飞驰赶往北山,一番通报折腾,终于顺利入山,见到岳丈李耀前来,谢原立刻拜见,又道明前因后果,末了表示,想将人安置在北山一阵。
    李耀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姿态,扫了眼谢原带来的人,叫来两个护卫:“去安排一下。”
    当真是一句废话都无,利落又干脆。
    李耀看一眼谢原:“这个时辰,你怕是也回不去了,岁岁呢?”
    谢原:“小婿已将岁岁安置回府,道明缘由。”
    李耀点点头:“那你今日宿她房中吧。”
    “多谢岳父。”
    ……
    北山的人很快将霍岭和万柔安置好。
    谢原没有急着回岁安的房间,趁夜去见了万柔。
    万柔正在上药,谢原踢那一脚实在狠,她小腿骨都淤青了,再重一点怕是能断了。
    她一边上药一边暗暗腹诽,瞧着俊朗温和的男人,出手竟这么狠。
    有人在敲门,万柔以为又是霍岭,心烦意乱间,谢原走了进来。
    万柔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结果触动伤处,疼的脸都扭曲了。
    没办法,人家是北山女婿,当然想去哪儿去哪儿。
    万柔做事的时候偏激狠厉,多是冲动所致,现在冷静下来,又是深更半夜的,想到自己在卢府的放浪行为,终于后知后觉的防备起来。
    谢原一路绕过屏风走到床前,万柔已把裤腿裙摆放下遮住腿,脚也藏进被褥:“谢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谢原:“有事,且要紧,所以趁夜前来,还请万娘子海涵。”
    话客气,语气却冷,万柔瞬间清醒。
    这可不是满心风月的男人该有的态度。
    “大人请讲。”
    婢女给谢原搬来坐具,万柔一看谢原坐下来,便觉这不是言两语能交代的事。
    “当日漕运贪污事发时,我收到的那封血书,是否就是万娘子替令尊送的?”
    万柔眼神垂了下来:“是。”
    “好,那我想问,令尊交给万娘子的,真的只有这封血书吗?”
    万柔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僵,搭在身前的手想要拽住个什么,五指刚收,又怕被谢原看出破绽,连忙松开。
    谢原眼神一凝,看的清清楚楚。
    “一般来说,既送血书鸣冤,必然已穷途末路,若真想借此举求救,阵仗越大才越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令尊含冤入狱,但受累不止他一人,按照常理来说,联名上书会比一个人的力量更强大,更容易引起重视,可他没有。”
    “那么多相同遭遇的受害者他不集结,仅以个人名义上书,到头来,其他人得救,唯独他丧命。所以才叫人怀疑,他是因别的原因而死。”
    万柔垂着头,谢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见她放在身前的手终是拽紧了褥子。
    谢原:“万娘子听人质疑为何死的只有令尊时会格外激动委屈,本官便猜测,是因你知道,令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所以我怀疑,血书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即便它丢了或是被拦截,只要你平安就没事,因为令尊真正想传达给朝廷的事情,未必是那封血书所言的冤情,而是告诉了你。”
    万柔彻底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谢原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又道:“万娘子蛰伏长安多时,想必事事小心时时防备,所以我也不逼着万娘子此刻坦白。但你已在北山,不妨打听打听这里住着什么人,若连这里的人都不可信,整个朝廷或已没什么人是你能信的,那你此次替父奔赴千里,便也没了意义。”
    “此外……”谢原语气微转:“霍郎君其实与这件事情并无干系,但他所涉之险,所付心血,远不是他在刚才的小屋里言两语的概述能说明的。”
    “我听闻万娘子一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一个人因救命之恩便甘愿做这么多,那这个人便很难得;若是因就救命之恩以外的、因万娘子而起情谊才做这些,那他对万娘子来说,一样难得。”
    万柔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谢原,只是仍不言语。
    谢原却已起身:“不早了,万娘子好好休息,若你想起任何有关于令尊的嘱托,可随时让霍岭转告给我。”
    谢原离开后,房中变得静悄悄的,万柔抱膝坐了好一会儿,唤来一个守夜的婢子,让她请霍岭过来。
    霍岭来的很快,风风火火的身影越过床前的屏风时,硬生生缓和下来,换成从容的礼貌:“万娘子,你找我何事?”
    万柔迟疑着开口:“这段日子,你都在与这个谢大人周旋?他真的在查我父亲的案子?”
    刚才在小屋里情况紧迫,这会儿时间充裕,霍岭索性又讲了一遍。
    万柔在长安呆了几个月,自然听说了很多,但这种流于茶余饭后的闲谈,真假参半,还夹着散播者的个人情绪,其中就包括对北山的传闻。
    霍岭耐着性子与她讲了许多北山的事,多是他自己眼见为实,尤其是那位靖安长公主。
    她罚了他,得知内情后又保了他。
    因为那副画的原因,霍岭隐隐觉得,靖安长公主也在查什么事情,目前来看,似乎和恩公的案子有些勾扯。
    而谢原是北山的女婿,他会查这宗案子,应该也是靖安长公主的授意。
    万柔边听边思索,末了,她的目光落在霍岭身上。
    霍岭也在留意她的动静,不由坐正:“怎么了?”
    万柔终于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类似叙旧的话:“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霍岭:“我当日是家中有急才不得不赶回,我留了书信,也说过定会回来重谢!”
    万柔目光闪躲,一副心虚又不想承认的样子。
    霍岭猛地站起来:“你、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伤势好了就跑路了吧?”
    他当然不是,不仅不是,还在万家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为万劼鸣冤,不惜以身犯险,知她下落不明,一直留心寻找。
    所以她选择不答,捂住腿,面露痛色:“啊,腿疼。”
    霍岭面色一变,上前查看,见腿骨尚好,忙宽慰了几句。
    她一个女儿家,奔波至此,无亲无故,现在还受了伤,霍岭想到自己受伤被她照顾那阵,心便软了:“忘了你在养伤,我、我刚才大声了些,抱歉。”
    万柔轻轻推开他,低声道:“我接下来可能会在这里逗留一阵,我的事,你别再管了。”
    霍岭眼神一凝,盯着万柔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
    次日,谢原很早起身回城,早膳都来不及用便去向李耀道别。
    李耀有早课,习惯早起,谢原交代那两人的处置时,李耀还在批阅文章,过程中头都没抬一下,听完后说了句,放心。
    谢原见惯不怪,也的确放心,正欲告辞时,忽然想起什么:“小婿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岳父。”
    李耀:“说。”
    谢原想了想,说:“回门时,岳父曾告诉小婿,岁岁不是会我的负担……”
    他才开口,李耀的动作便顿住,抬起头。
    谢原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些,便继续说下去:“岁岁聪慧,心思剔透,与他在一起,小婿常感惊喜,又或受益匪浅。想来,这些都离不开岳父岳母的教导。”
    李耀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湿帕子擦手,目光一动不动打量着谢原。
    谢原眼观鼻鼻观心,站姿端正。
    李耀丢了帕子:“所以呢。”
    谢原一怔。
    李耀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口,嗓音清润许多:“你从前如何看她?”
    谢原思考后答:“从前相处,经历不多,只觉得她性情温和,乖巧动人。”
    李耀笑了一声:“那现在就不温和,不动人了?”
    “不,”谢原毫不犹豫:“她从未改变,依旧温和动人,只是小婿从前,看到的还太少。”
    “现在你就看全了?”李耀的每一次回话,几乎是贴着谢原的答案问出,仿佛早已料到他会问什么,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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