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进来时,帝后与太子皇子们都已进来,桓王一家因及时护驾,也跟在身边,剩下的朝臣和众官员贵族,都留在了外面。
    “父皇!”
    “舅舅,您没事吧?”太子和岁安第一时间询问建熙帝。
    建熙帝摇头:“朕无事。”
    箫翌拨弄了一下墓室的石门,苦恼抓头:“这个根本推不动啊。”
    桓王:“不可动那个!墓室都是经过设计的,若此刻关上墓室门想再出去就难了!”
    魏楚环:“可是这样敞着,贼人迟早追进来!”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箫翌当即从墓室石门边退回,做了嘘声状:“有人来了!”
    建熙帝瞪着进门方向,与皇后握在一起的手隐隐发力:“让他们来,朕倒是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的真容。”
    皇后吓得不轻,脸上的妆容都被眼泪糊花,可这一刻,她忽然上前挡在建熙帝面前:“贼子若要犯上,必要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太子眼神一震,几步上前,挡在皇帝和皇后跟前,“贼人若要伤我父母,也得问过我!”
    剩下几个皇子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躲,也不敢凑上来,默默的吊着眼泪。
    桓王沉下气:“女眷都往后,阿翌,你站过来。”
    箫翌明白了岳父的意思,他将挡在身前的魏楚环一推,和桓王一起挡在最前面:“小婿愿与岳父共抗贼人。”
    桓王激赏的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环娘没选错人,本王也没信错人。”
    魏楚环退到了岁安身边,“姐姐。”
    岁安握住她的手,能感觉到她在害怕的发抖。
    “没事的。”岁安撑起笑容,“别怕。”
    终于,脚步声在墓室之外停下,像是在酝酿一场有仪式感的登场,对方甚至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岁安听到一个女人的轻笑。
    “我就说,除了这里,你们还能躲到哪里。”
    石门之外,十数个黄衣蒙面人拥簇着一个女人从门边走了出来。
    女人一身素服,嘴角漾着浅笑,只有那双眼睛,往日里温柔无害的神色,已然变得凌厉起来。
    乐昌县主,师乐安。
    两厢对上,所有的答案在这一刻揭晓。
    建熙帝冷冷道:“果然是你。”
    乐昌县主从善如流:“是我。”
    建熙帝:“开国先帝待你们师氏不薄,不仅保留你们的身份爵位,甚至能让你们安享富贵,可你们竟如此不知回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果然,日子久了,总有人试图扭曲真相。大周才历经代,就已有陛下这般颠倒是非之人。”
    “我纠正一下,不是先有了你们的开国皇帝,才有我们的恩典和富贵,而是先有我们肯定了你们的开国皇帝,愿意配合你们去取代我朝那不争气的昏君,才有了你们的开始。”
    乐昌县主从容的面对着建熙帝的怒火,“昏君无道,本就该由更有资格的人取而代之,这是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可你们魏氏与我们师氏,早在当日大周立国时,便恩情两清了。”
    岁安:“既已两清,又为何要生事?”
    “生事?”乐昌县主轻轻笑了一声:“人活于世,有个把志向,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岁安:“先叛旧国,再叛新主,师氏的志向,也不怎么样。”
    “你住嘴!”乐昌县主情绪微动,冷冷呵斥一声,注意力终于落在岁安身上:“你不必这么着急,自你第一刀捅向我侄儿那刻起,今日,你李岁安就必须死,而且,死的比所有人都惨。”
    “侄儿?”太子眼神一厉:“姐姐说的竟丝毫没错,那山铮果然是关键人物。难怪,他处在你们的圈子内,身上既无标记辨认,亦无蛊毒约束克制,只因他这副血脉,便是最忠诚的证明。”
    乐昌县主神情冷漠:“是,一脉相承,就是最忠诚的证据。就好像你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而你,李岁安,你的死,仅仅是为我的侄儿殉葬,你记住,他不叫山铮,按照辈分,他叫师明峥。”
    说着,她眼神一动,落在岁安的肚子上:“你有孕了吧?真好。”
    魏楚环一抖,下意识伸手挡在岁安身前,吓得桓王妃直接伸手拉她。
    同一时刻的墓室之外,祭台下的官员已经全被黄衣蒙面人控制。
    其中,镇国公府樊氏和卫国公府祝氏作为武力最高,事发一瞬间就被率先暗算。
    可樊家祝家都是行军之人,即便中了迷针暗器,也依旧抵挡了一阵,直至此刻,迫退至另一角,和这些黄衣人形成了暂时的对峙。
    然而,持刀对着他们的黄衣蒙面人却道:“诸位都是跟着陛下南征北战的功臣,可靖安长公主地位无双,不是你们这些外臣能比的。贼认不除,陛下心中难安,陛下不安,国必将乱。”
    “今日是为了彻底清剿朝中异心乱党,只要各位是清白的,就一定不会有事,但若你们依旧反抗,那陛下就不得不怀疑,各位是心虚了。”
    祝维流中了暗器,浑身使不上力气,他冷冷道:“你说,是陛下设计了今日的事,为的是审我们?陛下怀疑我们!?”
    樊家人没有说话,祝芸婵也面露思索。
    黄衣人笑了一声:“当年令先帝迷乱昏庸的,还是他的枕边人呢,连枕边人都不可信,诸位这般相隔千里,一年到头难以见上几面的‘亲信’,又如何能真的放心信任呢?”
    “放屁!”樊家人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我不信陛下会如此对我们,你们到底是何人!”
    “不急。”对方很平静的说:“稍后陛下提审你们时,你们自然能知道好歹。”
    另一边,山铮已经被抬了下来,避开旁人视线,安置在隐蔽处。
    南邵王妃几乎是扑过来抱起他,一遍遍喊他。
    他的儿,浑身上下全都是血窟窿。
    “王妃,我们定会极力救治少主,您安心过去。”
    南邵王妃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先将峥儿送走,他快撑不住了。”
    “王妃!现在是关键时刻,难道您想让王爷和县主的筹谋付诸东流吗!”
    南邵王妃再不情愿,也只能含泪应下。
    山铮,不,是师明峥,他已昏死过去,根本听不到她这个母亲的话。
    南邵王妃死死握着拳,终于放下山铮,在黄衣蒙面人的引导下,回到朝臣官员被看押的位置。
    忽的,身后的人将她狠狠一推,南邵王妃向前一跌,蹲在人群中的南韶王连忙起身接住:“王妃,你怎么样!?”
    那黄衣人已开口:“郡王妃,陛下只想找出真正的贼首,倘若你们南韶郡王府清清白白,陛下定然不会为难,您也不至于吓得什么都说不出。”
    这里被控制的都是朝中重臣,州道要员,还有跪了一路的魏诗云,听完黄衣人的话,众人不可置信:“是陛下?”
    黄衣人冷哼一声,“稍后,陛下会一一提审诸位,我不放告诉诸位,陛下早已掌握了许多证据,今日的提审,只为不错漏,所以诸位只要有问必答,坦诚无欺瞒,自然就没事了。”
    “岂有此理!”南韶王忽然激愤,他紧紧抱着王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是国君,有什么事不能大大方方的来?我等都是忠君之臣,不曾有半分疑心,如今竟被当做阶下囚一般对待。”
    “本王倒是要问一句。陛下既然能用这种手段来进行所谓的提审,那他又会用什么证据来定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道旨意的事情,何故如此!”
    众人惊骇,可细细一想,这事的确荒唐。
    堂堂国君,竟用如此手段来控制朝臣,更进一步想,刚才山门外那几道轰鸣来得很突然,像是在阻挡出路,这就说明,今日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很可能不会传出去。
    足以证明,陛下今日想要谁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长公主,因为旧日逆臣,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
    自漕运贪污案以来,这朝廷就没有真正安稳过。
    ……
    “放心,你们离死,尚有片刻功夫。”乐昌县主并未急着让人动手,她的目光逡巡一周,从太子身上划过,落在几个皇子身上。
    建熙帝神情一凛:“你想干什么!?”
    乐昌县主显然不想废话,她抬手一指,“殿下,请你过来。”
    魏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吓得抖了一下,无措的看向建熙帝。
    乐昌县主笑了一声,在外宽慰:“殿下,只要你此刻走出来,你就会是大周的新帝,从此凌驾万人之上,尊贵无双,这难道不比你屈居太子之下,事事都要看着这个嫡兄的心情和眼色过活要好吗?”
    魏钰十分无措:“父皇,皇兄……”
    岁安:“凌驾万人之上?在万人之上做个傀儡,比活生生做个人好吗?”
    “我说了让你闭嘴!”
    岁安:“县主行事一副十拿九稳之态,何故对着我,便这般失态?”
    师乐安冷冷的看着岁安:“我们之间、不,是我和你们北山之间,积怨太深了,峥儿的账,骆骁的账,商市、黑市、佛寺,一笔一笔,全与你们北山挂钩!”
    下一刻,她忽然笑了:“好,你我这笔账总是要算的,我先和你算,李岁安,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第155章 正文结局(上)
    岁安这一开口, 无异于引火烧身。
    师乐安似乎笃定了要拿她开刀。
    谢原就在岁安身边,闻言正要伸手去拉岁安,师乐安已盯住他:“哎, 谢司郎,你就不必动了吧。”
    谢原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师乐安忽作恍然状:“我想起来了,谢司郎功夫了得,当日在八月典的水岛上, 你便是凭着这身武艺杀了骆骁。”
    骆骁, 马尧。
    真是一怒未平一怒又起。
    师乐安的眼神逐渐玩味,她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新玩法, 继而抬手示意, 身边的黄衣人当即上前抬臂, 腕上的袖箭已对向墓室中的人。
    墓室众人神色一紧,桓王和萧弈直接堵在最前。
    “师乐安, 你要弑君不成!”桓王已看出师乐安要皇子的意图,强调道:“若陛下与诸位殿下今日在此有个长两短,你师氏怕是名不正言不顺,要遭天下人唾弃。”
    “怎么会明不正言不顺呢?”桓王的话非但没有恫吓到对方,反而令师乐安发笑。
    她享受着掌控大局的滋味, 大方分享:“今日事毕, 所有人都会知道, 陛下因长公主之死,人入疯魔疑心生病, 竟借长公主的祭礼诱全境官员贵族入局,滥用私刑,甚至滥杀无辜。没曾想——”
    师乐安停顿了一下, 指了指他们现在所在的墓室:“长公主在天有灵,心生悲悯,墓室机关无故启动,陛下连同诸位都被封死在墓穴中,意外丧生。”
    听到这里,建熙帝已怒不可遏:“你妄想!”
    “怎么会是妄想呢!”师乐安大笑起来:“皇帝陛下,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同你话家常拖时辰吗?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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