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道恐怖至极的气息扫过,满屋的欢乐就如同被谁从中一刀切断,众人尚未消散的笑意凝在脸上。
    皆抬头神色凝重地望向气息出现的北方。
    咚。
    咚。
    咚。
    是什么在响。
    是妖兽群于暴风雪中踩踏着地面,将地面震踏出来的动静,是他们被那几道恐怖气息攥紧的心脏,在试图挣扎着跳动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在外面?”
    有人开口,声音嘶哑,且不自觉的颤抖。
    “是五阶妖兽。”在场修为最高的蓝湄心站出来,她面色沉重的看向北方,将随意挽着的银线披帛整理好,“妖兽群里,有四只五阶妖兽。”
    而众所周知,北疆城只有两个元婴修士在。
    他们这些金丹……
    在五阶妖兽跟前,不过是稍微强一点蝼蚁。
    她深吸口气,明媚的眼里凝了层阴云。
    呜——
    呜——呜——
    外面城墙上已经吹响了示警的号角,伴随着声嘶力竭,颤抖不已的呐喊。
    “敌袭!”
    “妖兽来袭!准备列阵!”
    “誓死守住我们的北疆城!”
    蓝湄心沉着眉眼,率先走过去开门。
    手指刚碰到门把手,有人自她前面冲了出去,“怕什么!?妖兽群而已,雪长老和北疆城主都在外面,五阶妖兽自有他们对付,我们只需要杀光那些四阶妖兽而已!别忘了‘击杀排行榜’还在那挂着,你们真好意思看着我鹤立鸡群?!”
    是风碧落。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的出去了。
    “这小子!”
    “我等同为仙盟英才,怎好让他独领风骚,即便是他姓风也不行。”
    “对呀,不就是四阶妖兽么?能有多少,我就不信还杀不完他们了!”
    “走走走,再慢点妖兽又要被风碧落抢完了!”
    “正是如此!”
    众人笑闹着,纷纷掏出法宝走向城墙。
    情况却不如他们想的轻松。
    城墙之外,触目所及皆是肆意奔跑、冲撞着的妖兽,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犹如雪山迸裂,大河决堤,以一种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架势朝着他们冲过来。刚刚他们感受到的那几道恐怖气息并未显露踪迹,领头的仍旧是他们寻常见到的四阶妖兽,就是数量有些多,晃眼一数,一只、两只……十只!一百、两百……五百!
    数百只的四阶妖兽!
    裹挟在数不清的二阶、三阶妖兽里面,如同洪水涛涛,席卷而来。
    几乎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众人心中就升腾起种明悟。
    这才是兽潮。
    这才是真正的兽潮!
    之前几天那些让他们甚至有余力抱怨被风碧落抢了妖兽,还有心情拿顾砚和风碧落的赌约开玩笑的“兽潮”,都只不过是开胃小菜,是跟他们闹着玩儿似的小打小闹。
    真正的兽潮,是会让他们受伤、甚至丧命的!
    还有人在怔愣着不动,风碧落已经拎着剑冲了出去,“兽潮而已!以为我会害怕吗?!”
    蓝湄心娇声笑着,挽着披帛飞至空中,姿态优雅、雪白衣袂飘飘若仙,玲珑玉球瞬间暴涨至三尺方圆,被她抡圆了朝冲到跟前的妖兽砸过去,直接将其脑袋砸扁,脑浆跟鲜血迸裂而出,炸开朵绚丽而诡异的猩红花朵。
    “你不怕,以为我就怕了。”
    “开什么玩笑?!给我死!”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修士跟兵士加入了战斗中,“他两处处拔尖,我们也不能丢了自家的脸面!”
    “哎,先杀这个会飞的,别让他飞到城墙里面去了!好你个扁毛畜生,还想从你爷爷脑袋顶上飞过去?!简直痴心妄想。”
    “杀呀!”
    一时间杀声震天,鲜血遍地,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北疆城墙,东北角。
    顾砚自瞭望塔上站起来,回首望向城内,心底一直萦绕着的那股不详感越发强烈,“我总感觉城里出事了,想过去……”看看二字尚未说出口,袖口就被鱼池用力地拽了下,“顾砚……”
    他回头,见鱼池脸色惨白的望向远处。
    城墙外黑沉沉的夜里,体型极为庞大的妖兽“砰”、“砰”、“砰”的踩踏着地面,迅速的朝着他们冲撞过来。鱼池白着脸,手指抖呀抖的指着那群妖兽,磕磕碰碰的,“怎么会……怎么会有三只四阶妖兽同时进攻我们呀!”
    不是这边不会有妖兽连续来袭吗?!
    不是说他们斩杀完妖兽,甚至能有打坐恢复灵力的时间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同时有三只四阶妖兽冲杀过来?!
    他们这能打的只有个顾砚而已呀!
    鱼池简直快要被吓哭了。
    不。
    不止是三只四阶妖兽,妖兽群也比前几日的庞大许多倍,数百只的低阶妖兽踩踏得地面跟着震动,不过片刻间就到了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负责警惕的兵士吹响了号角,伍长的声音响彻在城墙上,“列队!准备弓箭和火油,放箭!射!”
    那三只在后面压阵的四阶妖兽不慌不忙。
    任由前面的低阶妖兽陷入里火海里,像是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似的,将目光齐齐投向站在最高处的顾砚,发出不知是挑衅、还是邀战的咆哮,“吼!”
    顾砚没避开,而是朝它们飞了过去。
    你要战,那就战!
    他可是一往无前的剑修,何曾畏惧过谁?!
    几乎是眨眼间,他已经杀到离他最近的花金豹跟前,扬手将手中扣着的吸血荆棘种子撒了出去。花金豹见他的动作,只当他是扣着什么暗器在手中,极敏捷的侧身躲过飘过来的种子。待察觉到那些种子并不能对它造成伤害,而是簌簌的掉落至地面后,它心头升腾起股被人戏耍的恼怒来。
    张嘴朝顾砚吼了声,主动张嘴扑了过来。
    顾砚的剑也到了。
    银白剑刃在黑沉夜色中若隐若现,招式极快、极利、也极狠,花金豹本就是以短期速度见长、爆发力惊人的妖兽。以往在与人,与其他妖兽战斗时,通常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化作道金色的流光残影,给人抓挠出来至少尺长的伤口。
    开场得利,占尽上风,战局就很难被翻盘。
    但它从未想过,有人会比它更快。
    不对。
    它的对手,那个剑修的身形移动并不算太快,只是小幅度的在它周围闪躲腾挪,让它有种只需要抬抬爪子,就能将他抓过来摁死的错觉。
    可它不能,它做不到。
    他手里的那把剑极快极利,让他看起来虽没有任何防护,它却压根没办法近到他的身。不止如此,那把剑还流转着浅薄银光,不断攻击它最脆弱的脖颈,每次银光闪过,剑刃都会带出来浅浅的一缕血色,不多,看着只有那么几滴血。
    刚开始它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它甚至觉得自己能赢的很轻松,毕竟它已经给那人身上抓出了几道深刻伤痕,而自己受伤的地方却只有脖颈这一处,还是无足轻重的小伤疤。
    但很快,它就察觉到不对。
    一剑,两剑,三剑……那个该死的剑修攻击向它的每一剑,最后都会落到它最初的伤口处,带出来的血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在意识到这点后,它开始下意识避免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可不能它怎么躲闪避让,那个剑修的剑刃总是能落到它脖颈处。
    每一次银光闪烁,它的伤口就会被撕裂几分,
    花金豹有些慌了。
    它不仅感受到了疼痛、鲜血自伤口涌出来的温热,还有种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把剑刃的感觉。它恐慌了,看着面前被它抓破脸颊,顶着满脸血污,浑身有多条伤疤,却仍旧面色平静的剑修。
    那双眼睛,就跟用石头打磨出来似的!
    比石头还硬,也比石头还冷!自从跟它动上手,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就没有动过,他不会因为受伤痛呼,不会因为危险惧怕,甚至不会因为跟它的战局僵持而急躁!
    在他眼里,只有它的脖子!
    只有它脖子上的那道伤,他看起来只想将它的脖子剜下来,当球在地面上滚着踢!花金豹被自己这个突然生出来的念头吓到。
    “嗷呜”一声召唤旁边不动的其他妖兽。
    都特么的别看戏了!
    再看老子就要被砍死了,等老子死了,你们两个懒货落到这个剑修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剩下的两只四阶妖兽分别是巨猿和修蛇。
    巨猿本身就和花金豹有些不太对付,又向来喜欢单打独斗,没有任何想出手帮忙的意思,只在旁边用力跺脚、催促低阶妖兽攻城。反倒是修蛇听闻召唤,漆黑粗壮的蛇尾自背后朝顾砚扫过来,却没等扫到,就被从旁边突然窜出来的银白霜狼一口猛地咬住。
    一蛇一狼迅速滚做一处,谁也不肯放过谁。
    鱼池也拎着他流光溢彩的流星锤到了。
    战战兢兢、哭哭啼啼的将流星锤砸向巨猿,边砸便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着顾砚喊,“顾砚!我先去帮你顶一顶,你赶快干掉那只花金豹过来呀,我打不过的……呜呜呜……我好害怕的!”
    顾砚没理,此刻他眼里只有面前的敌人。
    手中银白剑光极快,又自那道伤口里带出连串的血痕来,花金豹疼得“嗷呜”惨叫一声,转身就要跑。不跑不行,这个剑修是实在太恐怖、太吓人了些,再不跑它的脑袋就要被剜下来当球踢了!还是它的豹命要紧,先跑了再说,反正这个可恶的剑修只是剑快。
    它要跑,他肯定追不上。
    花金豹信心满满的转身就跑。
    可还没等它迈开前面的腿,突然感觉有什么缠住了它的后肢,低头一看。
    是截手腕粗细、长满了倒钩长刺的藤蔓。
    那奇怪的藤蔓缠住它的腿后,并未停止生长,反而在它的挣扎动作中越长越快、越长越快!迅速的疯长至它浑身,不消片刻就缠绕上它脖颈,没等它歪头去将其咬断,藤蔓上的倒钩已经如同毒蛇,滑溜无比的钻进了它脖颈处的伤口里。
    剧烈的疼痛让它浑身抽搐着被拖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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