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一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觉得寒气直冒,估摸着是有人要倒霉了。
    它试探着问道:【你说阎王吗?】
    应翩翩不禁失笑,说道:“那可能还不到时候。我说的是这座郡守府当中,最惦记我、思念我的人,他好不容易才能一雪前耻,怎么可能不着急来欣赏一下我失败的样子呢?”
    对于魏光义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应翩翩之前那番让他颜面扫地的作为,恐怕是魏光义毕生都没有经历过的奇耻大辱。
    如果之前他对应翩翩抱有敌意只是因为立场不同,那么眼下就是真心实意的恨之入骨。
    眼下正是他得意的时候,魏光义一定非常急切的想要看到应翩翩折服,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应翩翩相信,对方这样处心积虑,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上能得到一些魏光义需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他也很想知道。
    应翩翩料想的不错,果然到了半夜时分,正应该是一个被关进牢里的人最为疲倦,最为饥饿,也是最为绝望的时刻,外面突然有人用力敲起了门。
    一个声音不客气地大声喊道:“里面的那个,快起来,魏大人要见你!”
    应翩翩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走出了牢房,身上的镣铐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像这种肮脏污浊的地方,魏光义自然是不可能屈身前来的,府兵将应翩翩带到了一处宽敞温暖的大厅中,大厅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丰盛的饭菜,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魏光义就坐在桌子的另一头,笑着对应翩翩说道:“应大人,这大半天过去了,不知坐牢的感觉可好啊?”
    应翩翩也不用他邀请,便在魏光义对面坐了下来,扫了一眼面前的美食,神情却非常淡漠,说道:“还好吧,只是夜半扰人清梦,魏大人,这件事你做的可不厚道。有话就快说吧,说完之后我还要回去继续休息。”
    他满脸都是一副你奈能我何的骄矜样子,仿佛笃定了魏光义根本不能把自己怎么办。
    魏光义本来想等着这小子痛哭流涕地向自己低头认错,却没想到应翩翩这种时候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火冒三丈。
    他敛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应玦,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早就听说应厂公对你宠爱无比,好,他不管教你,今天我就代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魏光义说罢之后,双手击掌,高声道:“把人都带上来!”
    片刻之后,萧文还有这次追随应翩翩一起出来的应家其他随从都被带到了大厅中,甚至连昏迷不醒的韩小山都被人给抬上来了。
    为了防止反抗,应家那些护卫们的双手都被麻绳反绑在身后,看起来比应翩翩也体面不到哪里去,主仆之间实在同病相怜。
    魏光义得意地看着应翩翩,说道:“唉,就算你自己不怕死吧,这些人可也都要被你给连累了。应玦,你说你这么不听话,我应该先杀哪一个出一出这口恶气才好呢?”
    他说着,一抬手,一名府兵抽剑,“刷”一声架在了韩小山的脖颈上。
    应翩翩道:“哎,就这样把他杀了,不太好吧?”
    魏光义拿捏住了应翩翩最宠爱的小妾,总算看见他动容了,甚为得意:“怎么?”
    应翩翩脸上带着微笑,建议道:“魏大人,我觉得你的手段还是差了些意思。就这样一刀将人杀了,你岂不是更加没有东西可以威胁我了?不如,还是让我给你出一出主意吧。”
    “比如,你先把他的手指脚趾一根根切下来,如果这样我还不屈服,那么还可以继续砍掉他的四肢,这样还能保证人是活着的,过程中却给了我很大的心理折磨。”
    “哦对了,切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美感,而且千万不要动脸,我就喜欢他的脸,说不定没了美色,这个人可能我就不想要了呢。”
    应翩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笑容满面,目光之中隐隐流露出兴奋之色,竟好像在期待什么十分有趣的把戏一样,看在魏光义的眼中,不禁觉得全身发寒。
    应翩翩却好整以暇,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魏大人你下手还是有点晚了,我这妾侍拜那头老虎所赐,受伤昏迷。这用刑啊,少了惨叫声,终归是少了一些趣味,也就不那么容易让人心生恐惧之情了。”
    他指着萧文,建议道:“要不,你可以加上他,这两个一起来,一个切手,一个砍脚。萧文服侍我多年,是我得力的下属,眼下又活生生的,说不定他们两个加在一起的分量,就让我忍不住要向你屈服了,你看这个办法好吗?”
    萧文:“……”
    魏光义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他才是那个满身带着镣铐的阶下囚,而应翩翩正高高在上,谈笑风生地讨论着他的命运。
    混账东西,他已沦落至此,究竟是哪里来的这般底气!
    魏光义只觉得一股怒火打心眼里涌上来,之前心中所积压的对于应翩翩的憎恨再也按捺不住,他猛然从府兵的手里夺过刀,冲上前去,一把将应翩翩按倒在椅子上,用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应府那些随从们刚才听见应翩翩要让魏光义对他们酷刑加身都没眨一下眼睛,这个时候却不由都大惊失色,萧文因为不会武功,没有被绑,这时不禁要冲上前去:“少爷!”
    他没跑两步,立刻被府兵按倒在地,焦急万分。
    应翩翩却连眼睛都不眨,只看着魏光义淡淡地说道:“魏大人,你太冲动了,这种方法可不好。如果不想在一个人身上留下酷刑的痕迹,或者应该试试银针刺穴的方法,听说会令人痛不欲生,用刀终究粗笨了些。”
    魏光义冷然说道:“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没想到的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应翩翩突然大笑起来。
    他手上的刀一紧:“为何发笑?”
    应翩翩懒洋洋地抬手,冲着魏光义勾了勾手指。
    魏光义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弯身凑上前去,只听应翩翩轻轻地说道:“刚刚我说到‘不想留下酷刑的痕迹时’,你手里的刀,挪了一下。”
    那个瞬间,魏光义猛然僵住,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魏大人当真不敢在我身上留伤呢。”
    应翩翩的语气轻快而愉悦:“你我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相信你一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可是为什么还这样客气?一定是背后有什么人吩咐你,要折腾我,但是不能真的伤了我。你背后的人啊,这么脑子不正常的,只有……”
    应翩翩稍稍后仰,注视着魏光义:“黎慎韫。是吗?”
    第54章 帷幄巧玲珑
    听到对方猜测的精准无比,魏光义的面孔几乎扭曲起来。
    他用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定定盯着应翩翩那张漂亮的脸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应翩翩一推,他的刀就软弱地挪开了。
    “别白费功夫了!”
    应翩翩站起身来,故意模糊了言辞,冷冷地说道:“纠缠良久,他想干什么我心知肚明,当初我既然没有屈服于他,如今自然不会屈服于你!魏大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敢动我一个指头,又有谁保得了你!”
    这话一听就让人觉得他和黎慎韫的关系暧昧,魏光义明知道他在以言语威吓自己,可应翩翩的每一个字偏生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去。
    黎慎韫那边吩咐过的,此事成后,他要应翩翩这个人,但却没有明说要来做什么。
    魏光义自己心中也有着诸般猜测,此时再听应翩翩言辞暧昧,不禁就觉得,这两人之间只怕是存着什么情感纠葛。
    如果黎慎韫只是想玩玩也就罢了,就怕他如此费心,万一是当真对应翩翩有情,那么自己如今威逼过甚,怕是日后也落不下好。
    魏光义又是不甘,又是纠结,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猛地一拂袖道:“把人都带下去!”
    府兵们应了声“是”,继续将萧文、韩小山等人带回去软禁。
    为了方便,他们就被关在原先住的房间中,可比应翩翩的待遇舒服多了。
    魏光义指着应翩翩说道:“今天你已经落在我手里了,就休得猖狂!就算我一时半会确实不敢动你,但你杀害运送灾粮的客商,坏了大事,若陛下降罪责罚,那可不是我的过失!应玦,我奉劝你还是老实识相一些为好!”
    “比如?”
    应翩翩似笑非笑:“要怎么做还算是老实识相呢?”
    他也很想知道,魏光义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魏光义目光一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杀害金玉流是早有阴谋,妄图截断金家的粮食输送,造成百姓动乱,你便可以趁机与七合教乱党勾结,颠覆我大穆江山!”
    什么叫倒打一耙,算是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应翩翩却隐隐约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拍了几下巴掌,赞许道:“好精彩的阴谋,所以呢?”
    魏光义见他死活不上钩,有些烦躁地在原地踱了几步:“应玦,谋逆之罪非同小可,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我奉劝你一句,若是识相,就把七合教总舵的地址说出来,我们自然会去派人接洽,调查此事是否属实!”
    原来这才是魏光义想要知道的事情。
    七合教总舵的地址是西厂拿到的情报,这一次来到衡安郡,应翩翩又是主钦差,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七合教具体的位置。
    黎慎韫一直与七合教叛党接洽,双方互惠互利,都尝到了不少的甜头,想必这一回他也想抢占先机,与七合教总舵取得联络,将这一份巨大的势力收归己有。
    应翩翩甚至怀疑,以黎慎韫的人品,如果他当真联系上了七合教,见到了池簌,说不定会反手将七合教的那些曾经为他效力的叛徒出卖,交给池簌处置。
    这样,黎慎韫就可以通过博取池簌的好感,进一步达成合作。
    其实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很大,可惜,池簌注定不可能会站在他的那边了。
    想到这里,应翩翩感到有几分好笑,他不自觉向着韩小山刚才躺过的地方看了一眼,微微垂下眼睫,轻柔地回答魏光义:“你做梦。”
    魏光义大怒。
    他实在看见应翩翩多活着片刻都觉得憎恶无比,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对他的挑衅,眼看说来说去不起作用,用刑恐吓毫无效果,实在教他满心烦躁,索性一转身拂袖而去。
    紧接着,便有府兵走进门来,重新把应翩翩从那温暖明亮的大厅中带走,关押回了阴暗的牢房之中。
    应翩翩身边没有了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就沉下去了,变得冷淡而疲倦,他躺下那张破烂的木板上,身体放松,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番交锋,看似他大获全胜,但实际上身处这样的境地,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神情,都是十分耗费心力的,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应翩翩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系统所给的八天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但是任务毫无进展。
    应翩翩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只是躺着不动,早上和中午,分别有人送来了两碗清汤一样的稀粥,而这回,应翩翩甚至没有起身看上一眼。
    一直到了晚上,狱卒再次过来送饭,发现早上和中午的饭碗都放在门口,动也没动,他不禁喃喃叱骂了两声,却见应翩翩躺在那张破木板上睡着,连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一来,狱卒的心里面也有些发慌了。
    他知道这间牢房虽然是最破旧最肮脏的,但里面关着的这位年轻公子却是一位十分有来头的大人物,不能出半点差池。
    于是他进了牢房的大门,试着去探应翩翩的呼吸,却发现对方的气息滚烫,竟然是发起烧来。
    狱卒吓了一跳,十分惊慌,连忙去找魏光义禀报此事。
    魏光义这才知道,原来应翩翩从昨天见完他开始就在绝食了,不禁烦躁不已。
    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子的性格如此倔强,他不能下手折腾对方,应翩翩反倒自己折腾上自己了。
    这叫什么玩意?本来就打不得,骂不得,现在连给的饭少一些,住的差一些都不行了!
    他到底想怎么样,自己这难道是请了个祖宗回来供着吗?
    魏光义十分气闷,找到洪省,责怪他说:“你既然明知道应玦的身体状况不佳,为何还要给我出这样的主意?难道是巴不得我把他折腾死了,你再从中渔翁得利吗?”
    “魏大人,咱们本来就在一条船上,你觉得如果应玦有个三长两短,应定斌找你的麻烦,难道就可能放过我了吗?我能从中渔翁得着什么利?既然已经决定做这件事了,就必须要做成,不能让他们反过来抓住机会报复,这一点我跟你的心思没有区别。”
    洪省暗自忍气,淡淡地说道:“我起初建议你给他用刑,是你不肯,我这才退而求其次,提出少给他一些饭食。年轻小伙子最怕挨饿,可谁知道他竟然体弱至此,又是这么一副脾气!”
    魏光义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还得请大夫给他治病吗?那岂不是更加被他给拿捏住了,等到病好之后,他该不说还是不说,咱们一样什么都捞不着。”
    洪省心道,那是我什么都捞不着。你到如今还死活不肯给应玦下狠手,谁知道还有什么内情瞒着我。
    他也不说破,只沉沉地说:“这小子性格倔强,骨头太硬,恐怕强逼他是真的不行了,不然我去试着劝一劝他吧。”
    洪省便去查看应翩翩的情况。
    一进那间囚室的大门,他就嫌弃地皱起了眉头,也确实没想到这里阴冷潮湿至此,有些担心当真把人给折腾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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