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翩翩看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这个问题变得诡谲起来。
    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个孩子就从他手中拿了一枚铜板,说句“我买糖吃”,而后笑嘻嘻地跑走了。
    梁间上前追了两步,发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竟然转眼就看不到去了何处。
    梁间觉得全身莫名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对应翩翩道:“少爷,我怎么觉得那孩子仿佛要故意告诉咱们什么呢?”
    “任世风的秘密……“
    应翩翩心念转动,很快想明白了这当中的联系,冷冷地说道:”哼,看来有人想为安国公府翻案。”
    他吩咐道:“梁间,你现在立刻去武安公府,把这件事情告诉武安公,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处理。”
    梁间点头答应,又问道:“少爷,那可要告知十皇子?”
    应翩翩的表情很淡漠:“消息来源不确切,就不必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至于他日后怎样,那是他的造化,不是我的责任。黎慎礼此人心机深沉,不值得信任。”
    少爷仍旧是那个理智清醒的少爷。自从跟傅寒青分开之后,他的性子变得比以前还要冷硬,幸亏后来遇上了韩姨娘,一直陪在少爷的身边,还能哄着少爷开心一点。
    可惜现在韩姨娘不在了。
    梁间忽然想,如果以后这些讨厌的人全部都消失掉,少爷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心生惆怅,但也知道眼前的正事耽误不得,答应一声后,便匆匆去了武安公府。
    宫宴耽搁不得,应翩翩则继续按照原计划入宫。
    因为路上耽搁了两回,应翩翩去的不算早,不少人都已经在座,皇室成员中,如太子以下的几位皇子,以及黎纪黎绶等公主,也都到了。
    黎纪原先是已嫁妇人,即便如今休夫,本也应该另置席位,但她却令内侍将她的杯盘全部移到了未嫁公主的那一席上去,有人悄悄打量,黎纪却安之若素。
    黎慎韫拿起酒杯,微笑上前,说道:“皇长姐,重新当回未嫁少女的滋味如何?”
    旁人若没了夫婿,不管守寡、和离还是被休,在这种场合都会尽量素净低调,端严矜持,但黎纪可不管那套。
    她一身艳丽的紫色衣裙,闻言笑道:“自然是美妙极了!我嫁人之后,每天只能对着驸马那一张脸,实在乏味,而如今,这席上的男子们又可重新任我挑选采撷,你说这难道不是人世间一大美事吗?”
    黎慎韫懒洋洋地笑着,说道:“皇姐,你这是活的比我们还要潇洒啊。”
    黎纪嗤之以鼻:“那可远远比不了。像你们这些男人啊,不管娶妻未娶妻,还不是一样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想尽办法也要弄到自己床上来。我想图个自在,还得先休了驸马。”
    “如此不耽搁他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他非但不感谢我,今日居然还卧病在床,不来参加宴会。哼,小肚鸡肠,做出这等脸色来给谁看?”
    黎慎韫道:“驸马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五,皇姐就说他年老色衰,确实也忒损了点,难怪他心里要不痛快。”
    黎纪嫌弃道:“他的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不注意保养,容色终究也不像十七八那样鲜亮了。况且他在床上就跟条死鱼一样,言谈也乏味,不得我的心。”
    “那皇姐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性子烈一些,言语有趣些的那种,当然,长相还是第一,容貌最好艳丽一些。男子本来就比女子粗糙,长得丑可怎么见人!”
    两人随口闲谈之际,应翩翩也已经到了。
    他现在是皇上面前的新宠,甫一进殿,便有不少人迎上去寒暄。
    一入宫中,应翩翩发现自己的穿戴倒也算不得突兀,时下无论男女都性喜打扮,就算是男子之中,也不乏敷粉簪花,描眉编发者。
    只是应翩翩的容颜本已经极美,所以平日里他虽然穿戴讲究,却不会过多作出修饰,今日难得盛装,比之平时更显出一种如妖似惑的明艳来,生生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黎纪。
    黎慎韫见她的目光忽然直了,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到场,笑着道:“皇长姐,应玦比你昔日的驸马如何?”
    黎纪好半晌才从应翩翩身上收回目光,不禁感慨:“若非当初他年纪还小,驸马怎可能轮得到别人做!”
    黎慎韫道:“皇姐若是现在有意也不是来不及,你已休夫他尚未娶,岂不是天赐良缘?”
    黎纪摇着手中的扇子,好半天方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应翩翩身上收回来,睨着黎慎韫说道:“老五,别把我当傻子,你费心与我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恐怕正是为了试探我对应玦的兴趣吧?他可是应定斌的儿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眼波一转:“若是想利用我帮你铲除异己,那我可懒得掺和。”
    黎慎韫却不慌不忙:“皇姐如此说,看来对应玦应该也有所了解。那你应该知晓先前发生在镇北侯府的那件事——傅寒青对他十分痴迷,以至于当中酒醉失态,应傅两家关系决裂。”
    黎纪道:“听说过一些。我倒是可以理解傅侯,不过可惜,以他傅家的家风,他又不可能嫁给应玦,就是再痴迷又能怎么着呢?”
    “是啊,明明毫无用处,他却对应玦念念不忘。”
    黎慎韫叹了口气:“应定斌可是历经了三朝的宦官,知道宫中无数秘辛,傅家跟应家若是来往过密,难免会令父皇猜忌。更何况,应定斌对傅家从来没什么好感,傅寒青就算是和应翩翩好上了,也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好处,我是傅寒青的表兄,于公于私,都想让他断了这个念想,故来请皇姐帮忙,咱们也能双方得利。”
    黎慎韫这话说的倒是诚恳,黎纪有些意动,问道:“怎么个双方得利法,我的利在哪里?”
    黎慎韫大笑道:“皇姐这可就不坦诚了。应玦性子烈,容貌美,状元出身,文武兼备,你把这么一个美男子弄到手,还愁没有乐子吗?”
    “若是应玦成了驸马,按照本朝规矩,他便不能再掌握实权,日后只要皇姐不纵着他,我就不怕他会掀出什么风浪来。若是他成不了驸马,你与他春风一度,他身为男子,不算吃亏,我也可以让镇北侯彻底断念。咱们各取所需,但此事我可以全程负责安排,皇姐觉得如何?”
    黎纪笑道:“那么听起来,我仿佛只需要享乐就可以了。”
    黎慎韫道:“原本也只是想借皇姐的身份名头,压一压这些乱七八糟的瓜葛罢了。说不定应玦和皇姐还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这又不是坏事,届时,应厂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黎纪终于微笑起来,说道:“有趣,那就让我看看五弟你的手段吧。”
    “不急。”
    黎慎韫弯了弯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在此之前,还另有一出好戏呢。”
    他举杯饮酒,目光微微抬起,落在了上首伴在皇上御座之侧的任世风身上。
    第75章 大矣造化功
    似今日这样盛大的宴会,对于很多职位较低的人来说,都是难得能在皇上和其他勋贵们面前露面的机会。但到了任世风这里,则是他根本不想来,皇上却三催四请,一定希望他能够出席。
    最后皇上甚至还派人找到了池簌那里,任世风才勉强同意前来赴宴,这样的待遇,实在令人艳羡。
    当然,在黎慎韫看来,这些都不过是狡猾道士欲擒故纵的拙劣把戏罢了。
    很快,这个道士就要狼狈不堪地被押下狱了。
    他收回目光,与傅英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心照不宣。
    韩耀也跟着来了,家族败落之后,他没了有安国公府的爵位,但身上五品中郎将的官职倒是没有被撤去,所以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宴会。
    失去了庇佑之后,韩耀只能紧紧追随在傅英的身边,以免自己受到别人的欺辱和轻视。
    他将黎慎韫和傅英的神情看在眼里,隐约知道这一次的宴席上应翩翩就要倒霉了,心里有几分兴奋与期待,但随即看到满座上王公侯爵,皇室宗亲,心中又不禁黯然。
    他曾经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啊!甚至在父母出事之前,已经要给他议一门显赫的亲事了。
    韩耀的目光在女宾席上多停留了一瞬,忍不住便想,若是舅舅也能帮他找到一个强大的岳家就好了,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凭着这层关系翻身。
    毕竟虽然家世败落,他却是容貌俊美,正值年少,再加上姑母是宠妃,舅父是侯爵,也未必就不能匹配。
    看看刚被休的那位大驸马,虽然跟公主婚姻不谐,可是皇上觉得对他十分亏欠,却又是赏赐又是安抚,也算是从这场婚事中获利更多的。
    在韩耀的胡思乱想中,宴席已经正式开始,酒过三巡之后,皇上向黎慎礼问道:“老十,你这阵子病养的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了么?”
    皇上这阵子对黎慎礼颇有几分慈爱,黎慎礼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谢父皇垂询,儿臣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这都多亏了先前任道长为儿臣开出的药,儿臣服用之后,觉得不光病症一扫而光,就连精神都似乎比以前还要好上几分。”
    任世风听到夸赞,并未露出太多得意之情,只是说道:“十殿下还年轻,平日又习武,身体底子好,再辅以能够排出毒素的药物,自然病症好得快些。小道不敢居功。”
    皇上笑的十分亲和:“这回确实是多亏了任道长。道长前几日也为朕炼制了一炉丹药,朕服食那红丹之后,感到通体舒泰,精神健旺,可见此物实在神奇无比。”
    他向着池簌说:“武安公,这七合教中人才辈出,也不应该仅仅在草野之中被埋没,还要多多为了朝廷效力才好。”
    池簌微微欠身,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目见如此融洽的局面。说来也幸亏是陛下将应大人派到了衡安郡去,才让我等见识到了朝中之繁盛清明,陛下之心胸广博,一改往日偏见。陛下会任用这样的人才,正是慧眼识珠。”
    他这番话说的面不改色,表面上是在捧皇上,实际是在拐着弯夸赞应翩翩。
    应翩翩坐在池簌的斜对面,不禁看了他那副一本正经的神情一眼,感觉有点听不下去了。
    皇上倒是很给面子,赞同道:“武安公此言甚是,应卿在此事上居功甚伟,又解决了当地灾情,不愧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皇上说着便吩咐道:“来人,赏赐应玦御酒一盏,东洋进贡的彩缎三匹。”
    应翩翩起身谢恩,从内侍手中接过皇上赐下的御酒。
    在拿起酒杯的同时,应翩翩的目光无意中从那端酒过来的内侍身上扫过,发现对方竟然猛地移开了眼神,好似方才一直在偷偷打量着他。
    应翩翩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动作略顿,此时,忽听系统提示响起:
    【酒杯中检测出不明药物成分,由于宿主具有配置“百毒不侵的七合教信物”,本系统可对一切有毒物质进行100%屏蔽,请宿主放心饮用。】
    这一切也只是几个片刻的功夫,应翩翩不动声色,将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空盏放在了托盘上,被松了口气的内侍端走。
    这毒,无色无味,功效不明,若非系统检测出来,他绝对无法察觉到。
    毕竟这是皇上当众赐下来的酒,他不能不喝,而且就算是有问题,也绝对不能说出来,以免伤了皇家的颜面。
    幕后之人一定是算好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在酒杯中下药。
    是谁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任世风?又是谁有这个本事和胆量,买通内侍,在皇上赏赐的御酒中下药?
    答案的指向已经非常明确了。
    应翩翩仿若不经意似的,向着黎慎韫那边瞥了一眼,见他正侧身同太子说着什么,手中的琉璃杯在灯盏下映出了迷幻晶莹的光线,折射在那张俊美妖异的面容上,耀目之极。
    应翩翩的唇边逐渐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任世风深得皇上信任,甚至可以通过天象爻卦来左右皇上的想法,这样特殊的地位,众位皇子们一定都很忌惮,想要除掉他的人不在少数。
    但要除掉任世风,同时又胆大到当众给自己下药的,除了黎慎韫不会有别人,这么一出,反倒让他锁定目标了。
    正在满座欢宴的时候,突然一阵呜咽声响起,似乎有人在哀伤哭泣,跟眼前这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不禁让宾客们为之一静。
    大家纷纷朝着哭声看去,想瞧瞧是谁这么不要性命,在这种场合上寻晦气,却发现竟然是京兆尹冯杰。
    皇上果然不快,脸色微沉,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说道:“冯卿,宫宴之上人人欢喜,你却突然在此哀哭,是在诅咒朕,还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冯杰用袖子擦拭了眼泪,离席请罪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故意扫陛下的兴头,实在是看在小人当道,腆居高位,情难自禁。”
    皇上冷冷地道:“有话直说,莫绕圈子!”
    冯杰低头道:“是,陛下。就在前不久,臣抓获了一名西戎来的奸细,而经过一番调查,发现他、他……”
    冯杰深吸一口气,面露决绝之色,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箭,盯向御座旁边的任世风:“发现他跟任世风任道长来往甚密!”
    此言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皇上缓缓转头,看了任世风一眼,却见任世风面色平静,不慌不忙,说道:“是吗?这倒是不曾听闻。”
    皇上便道:“你说的那名西戎奸细现在何处,既然指控,便将他带上殿来。若是属实,即便任道长乃是七合教中人,朕也不会姑息。”
    傅英找来的那名叫做克尔真的西戎人就在偏殿等候,此时听到皇上传召,他就被带了上来。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件事,但生平头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面对着无数高官、宗室与皇族,克尔真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对上任世风的目光,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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