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是应翩翩在意识觉醒不久之前做的,令他印象十分深刻,但当时却没怎么理解。
    梦中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情节,只是有一个人与他并肩缓步而行,同时在说着什么。
    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在应翩翩醒来之后已经不记得了,印象中只知道这次的谈话不是很愉快,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
    于是,当前面有一条岔路的时候,他便拂袖转身,向着那条岔路大步走去。
    对方却拉住了他,又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应翩翩停步转身,两人重新并肩前行。
    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寂静中,风吹动周围草木,发出寂寞的沙沙声,他们的脚步踩在地上,声音格外清晰。
    “啪嗒、啪嗒、啪嗒……”
    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路的尽头正是一座宫殿。
    宫殿中大门敞开,薄纱制成的帐幔半遮半掩,重重叠叠,里面烟雾袅袅,隐约散发出一种异香。
    应翩翩本能的对这个地方有些不喜,脚下却仿佛停不住似的,身边那个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半空中好像有双无形的手,铁钳一样揽在他的肩头,推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宫殿中走去。
    这时,他的身后一下热闹起来,有朗朗的诗书声,有悠扬的琴声,还有战场上的厮杀与战鼓声,但应翩翩无法回头。
    走入宫殿的大门,闯进层层帷幕,他看见一张大红的床榻摆在眼前,一个人坐在床畔,倏然冲他一笑。
    现实里,应翩翩猛然顿住脚步。
    他突然会想起这个梦,是因为发现眼前这条路竟仿佛跟梦中十分相似。
    现在想来,当初他与剧情相抗,似乎从神志迷乱到意识清醒这一段经历的点滴之中,都随时隐藏着某些冥冥中的暗示。
    床上那人的脸模糊不清,但应翩翩潜意识中觉得那就是黎慎韫,当初那个梦境是在预示他在原书中的结局吗?
    领路的太监察觉到应翩翩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却见到应翩翩脸色苍白,额角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药性发作了的样子。
    那太监见状,心中反而一松,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应翩翩用力按了按额角,说道:“有些头晕。你要带我去休息的地方,还有多远?”
    那名太监陪笑道:“快了,快了,过了这条路就是了。”
    应翩翩烦躁地说:“你明知道本官身体不适,还给本官找了一处那么远的休憩之所,连顶软轿都不知道叫,你这奴才就是这么伺候人的?真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东西!”
    他说罢拂袖,转身欲走:“也罢!我不去了,这般费劲还不如直接回府,请父亲向陛下告罪便是。”
    这太监亦对应翩翩的坏脾气有所耳闻,知道这位少爷的性子一上来,谁也劝不住。他生怕应翩翩真的就此拂袖而去,打道回府,那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连忙将应翩翩拦住,低声下气地说:“应大人,都是奴才的不是,是奴才安排的不妥当,让您受累了。奴才方才想起来,这附近还有一处暖阁,若是大人不嫌弃那里布置的简陋,不如先去那处暂时歇歇,奴才再叫人抬了软轿过来给大人乘坐,如何?”
    应翩翩仿佛极是不情愿,却又皱眉抚了抚额头,像是感觉实在头晕一样,勉强说道:“好罢,那你利索着点。”
    “是!是!奴才一定!”
    那太监满脸堆笑地哄着他,生怕应翩翩还不想走路,又背过身来说道:“应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让奴才背您吧,保证走得又快又稳,伺候的您舒舒服服!”
    应翩翩抬腿便踹了他一脚,说道:“呸,谁要你这腌臜的东西背!还不前面带路?”
    他这一脚半点也没留情面,倒把那太监踹了一个跟头。
    太监心中暗骂,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忍痛爬起身来,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带着应翩翩向着暖阁的方向走去。
    大概这暖阁确实不是他们一开始要带应翩翩去的地方,里面倒是没有什么乌烟瘴气的布置,只见床榻小桌,干净整洁。
    应翩翩也未除靴,进去之后,和衣倒在床上便睡了。
    太监见状,目光闪了闪,仿佛想要照顾他一样,凑上前去,弯身想要为应翩翩宽衣除靴。
    没等他的手握住应翩翩的脚腕,应翩翩便一屈腿,抬脚把那太监踹出了半丈远。
    “谁让你多事?这里不用人伺候。”
    他翻了个身,不耐烦道:“滚。”
    “……”
    太监活活受了一路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开口,无声地用口型说出一连串的怒骂,脚上却半点不敢耽搁,弓着身子退出去了,还替应翩翩带上了门。
    应翩翩没中迷药,倒是着实喝了不少的酒,有系统在,他也不用警醒,吩咐一声“有人来叫我”,果真十分放心地倒头就睡。
    第77章 冷艳须攀远
    应翩翩是当真有些困,但他也不过就浅眠了两炷香的时候,就听系统的提示声响了,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先是一阵香风飘了进来。
    ——这回不是什么迷香,而是女子身上的脂粉气。
    这倒和应翩翩想象的不一样,他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竟是个身披轻纱的半裸女子走进来,径直来到床前。
    她伸出玉臂,轻轻搭上应翩翩的肩头,呵气如兰:“大人……”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薄薄一层轻纱滑落,露出葱绿色的抹胸,更加显得肤如凝脂,细腻无瑕。
    派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过来,是什么意思?是想诬陷他和宫女通,还是……来试探他的药性有没有发作?
    感到对方的躯体扭动着蹭进他的怀中,应翩翩倏然睁眼,翻过身来,一只手捏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冲她懒洋洋一笑:
    “姑娘,干什么呢?”
    他一臂枕在脑后,仰面而躺,此时虽处于下位,但身姿挺拔,腰细腿长,宛若玉山倾斜,仍是风姿翩然。
    那只消瘦而白皙的手如莲花般微拢,仅有三指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腕,甚至仿佛十分温文守礼似的,但这短短一句话从唇齿间吐出,又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旖旎之态。
    女子柔声说道:“大人,听闻您醉酒头痛,奴最善推拿穴位,愿为大人解乏。”
    应翩翩唇角上扬,笑意加深:“那便有劳姑娘了。”
    这女子虽然天生尤物,自负美貌,但在对方那双星芒般的双眸注视下,她反倒成为了先遭迷惑的那一个,心跳微乱。
    但随即,先前主子吩咐的话便带着冷意在脑海中响起:
    “你去只是为了试探他药性发作的如何,挑动他情动难忍之后便可抽身而退,若是敢心存非分只想,仔细你的皮!”
    她心中一凉,收敛心神,不敢再看应翩翩的眼睛,娇笑着伸手去解对方的腰带。
    应翩翩道:“推拿穴位……是从这开始吗?”
    那女子笑道:“公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应翩翩眼波流转,笑的醉人:“是吗?但我可等不及了。”
    那女子正要嗔怪他心急,却突然轻呼一声,却是被应翩翩蓦地拦腰抱起,翻身往床里一丢!
    随即,他一手抖开锦被,裹包袱一样将衣衫暴露的女子从头到脚卷成了一个筒,推至床榻最内侧,同时,一把掀下自己早已半解未解的外衣,“呼”地一声掷了出去。
    “滚出来!”
    外衣中灌注罡气,径直扫向房梁上一处角落,紧接着,竟有两人从房梁上飞身跃下,窗子也跟着一推,外面亦翻身进入两人,将应翩翩围住。
    看来今日,对方准备周全,是打定了主意要逼他就范了。
    应翩翩一腿微屈,手搭于膝头,半坐在榻上,衣领微敞,几缕乌发荡在脸畔,愈发显得明眸皓齿,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蓦地一笑。
    他眉目温柔,缠绵缱绻,那笑容仿佛勾魂摄魄似的,揶揄问道:“来的是时候,但就凭你们四个,能干什么呢?”
    这一幕美则美矣,却带着股冰冷邪性的险恶,令人心头发紧。
    片刻沉默的对峙后,其中最靠后的那人蓦然说道:“擒住他,直接拖进撷欢宫!”
    电光石火之间,四人同时飞身朝着床上扑去,此时,黑暗中却“刷”地划过一道雪亮的刀光!
    只见上一刻还懒懒倚在床上的男子竟骤然而动,身法精绝至极,一瞬间从四人袭击的空档间飞掠而出。
    擦身而过之际,离他最近的侍卫抬手便擒,五指未及沾衣,应翩翩已反手一刀,竟是顺着他的指尖至臂,直划而上。
    应翩翩这一招妙就妙在完全借了对方袭击之势,那人本将手朝着应翩翩伸过来,这样就变成了主动让他来刺一般,皮肉划裂的闷响声中,鲜血飞溅而出。
    应翩翩手指一拈,匕首随之转动,对方惨叫一声,手臂上皮开肉绽,踉跄后退。
    此时,身后风响,背后也已有人袭来。
    唰!
    应翩翩手中匕首反抛而出,划向其中一人面门,跟着他骤然回身,飞起一脚,将追击身后猛扑而至的人踹了出去,并且撞上了他背后的同伙。
    两人滚做一团的同时,应翩翩俯身抄起方才落在地上的外袍,袍袖一抖一卷,如一条灵动的蛇,扼住了两人的脖颈,缠成死结。
    顷刻之间,三人已败,仅余之前那侍卫眼见匕首飞袭,下意识地欲侧身闪避。
    却冷不防的,有人从背后扣住了他的肩头。
    “别动,如果你老实听话的话——”
    对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依旧不减冰冷,匕首从半空中落下来,被他勾足踢起,抄在手中,恰架上了侍卫脖颈。
    “也得挨揍!”
    应翩翩蓦地扬唇一笑,匕首倒转,在他顶门用力敲下,立时将人砸的晕了过去。
    他缓缓放开手臂,对方顿时瘫软了下去。
    应翩翩看似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料理干净,实则出手之前便已算计良久,一招一式的力道和角度皆已精准到了极致。
    此时,房中纱幔甚至为剑气所激,碎裂成漫天飞红,纷纷扬扬地拂过他衣袖、眉峰、鬓间,铺了遍地。
    应翩翩看也不看地踏过满地狼藉以及乱七八糟的侍卫们,走过一人身畔时,抬脚踏在了对方身上。
    ——那是第一个被他划伤手臂的人。
    虽然本应只是皮外伤,但应翩翩那一刀心狠手辣,割破了他臂上的大血管,鲜血如注喷涌,他倒在地上紧紧捂着伤处,浑身抽搐,一时无力起身。
    应翩翩的白色软靴踩在了他的伤口上,微微加力一碾,悠悠地说:“告诉我,今天派你们来的人是谁,抓我去做什么,我就替你止血。”
    ——派出这些侍卫的人是大公主黎纪,想要抓应翩翩去撷欢殿一度。
    侍卫的话十分出乎应翩翩的意料。
    他实在没有想到,黎纪这位长公主竟然如此有闲情逸致,刚刚休了驸马,就开始寻找新的艳遇了,还偏偏盯上了他。
    可这当中要是没有黎慎韫的挑唆,他说什么都不信。
    因为之前有过驸马造反的先例,故而本朝规矩,驸马不得掌握实权,因此其实对于一般有些雄心壮志的官员来说,驸马并不算一个好的选择。
    应翩翩猜测,黎慎韫或许是要以此限制他的权力,所以才极力撮合他与黎纪。
    但应翩翩不知道的是,这一回,还是他把黎慎韫那个变态想的太过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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