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日子天天在外面混,因为年纪小,长相俊俏,十分讨人喜欢,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可就是因为消息太多了,现在乱糟糟的传闻中,有人说根本没有刺客,是闹鬼;也有人说那刺客厉害非常,一路杀到了皇上跟前,在场大臣们血流成河,非死即伤。
    到了应翩翩这里,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法是他被公主看上了想要强行招为驸马,也有传言是他当场拔出长剑施展绝学,和刺客勇斗了一百零八招后身受重伤,受到了皇上的赞扬和赏赐,这几天宫中送到应家的东西就是证明。
    总之,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实在没法子当真。
    十八煞当中,五叔余超一直是主张多多信任傅英的。
    这倒不是他对傅英有什么比其他人更多的好感,而是在余超的心目中,应翩翩一直还是那个身份尊贵、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连穿衣睡觉都是有人伺候的,最是难养活不过。
    他就应该被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平安度过一生,远离战场与朝廷争斗,不要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所以一听到应翩翩居然有可能被波及到这么危险的事情当中,余超就紧张了。
    他拍案起身,说道:“不行,佚扬带回来的这都是什么破消息!我得想法子亲自去皇宫那边打探一番,不然我安不下心来!”
    空慈早就忍不住了,闻言连忙抄起菜刀:“我也去!”
    两人说着,便要相携出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巨响。
    紧接着,临时雇来的门房在外面惊声呼道:“各位老爷,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闯进来了!哎呦,你们这可也太失礼了,可别把仇家给引过来!”
    后一句话则是对那两个闯进来的人说的。
    空慈皱眉道:“谁瞎了眼睛,胆敢擅闯我们的住处!”
    他本来就在门口,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人正站在院子里,身形精干,三十来岁的年纪,身上多处负伤,虽然狼狈,但不掩悍狠之色,显然也是会武的。
    两人的呼吸都十分急促,见到空慈,那男人便道:“大师,我们正在被人追杀,不知能否在你这里躲一躲?”
    空慈皱眉道:“萍水相逢,我们又不知道你是好是歹,怎能不问缘由便收留你们呢?万一你们是做了什么不义之事……”
    旁边的女子一咬牙,说道:“大师,我们是不能坑人,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得罪了这京城中的宣平侯才会被追杀的,他确实是位一般人惹不起的大官,但也是个大大的奸人!你们要是肯收留我夫妻,日后必然报答,若是不肯,也便罢了!”
    余超和空慈立刻对视了一眼,因为这对男女所说的宣平侯,正是傅英。
    这时,在屋子里面的邱凉已经走了出来,说道:“三叔、五叔,两位义士能逃到我们这里就是缘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好歹就让他们进来治一治伤罢。”
    他说着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便把那对夫妻请进了门。
    【系统npc已经发放到账,本次攻略目标:十八煞。】
    十八煞常年刀头舔血,对于处理伤口都很是在行,见这两人伤势不轻,便找来伤药,由陈华年和柳朝露替他们清洗了伤口,又上药包扎。
    他们在治伤的时候,邱凉便坐在一边与两人攀谈,又仿佛不经意似的询问了他们一些关于被追杀的原因以及给傅英效力的事情。
    “……我们兄弟并非京城人士,为了探望亲戚来到这里,客居在此不久,对于那些达官贵人的了解也有限,不过倒是听说傅家保家卫国,清正廉洁,名声一向极好。”
    邱凉道:“那宣平侯也是个仁侠厚义之士,当年还曾经为了故友应钧应将军收敛尸骨,二位今日的对他的形容,倒是与我们听说的恰恰相反。”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两个人的神情:“若是其中有什么恩怨误会,或许解释清楚了,二位也就不用这样四处躲藏了。”
    这对男女却仿佛极为痛恨傅英,听到邱凉夸他,眼中便迸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那男子十分激动,冷笑道:“没有误会,你不要被他蒙蔽,他就是一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使用诡计挣了一身的虚名罢了。”
    “哼,他收敛应钧的尸骨,不过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再趁机占一些军功。应将军虽然最后兵败,但也给了西戎大军重创,他过去捡个便宜收尾,倒看上去功劳都是他的,应将军则彻底成为了败军之将,这样的好事给谁谁不干?”
    应钧战死之时,十八煞被派去了另外一条分线作战,直到后来才被傅英派人接应了回来,也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场景。
    他们从始至终听到的说法,无不是对傅英情深义重、不顾性命的称赞,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都不由怔了怔。
    不知为何,脑海中微微升起一股眩晕之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搅,冲击着以往的认知。
    陈华年说道:“这位仁兄,你说的如此肯定,可是当时在现场看到了?”
    那男子哼道:“不在现场看,难道还不会用脑子想?小人就是小人,性子是改不了的,看不到一次也会看到第二次、第三次。这些年来,他借着当初收拾应将军留下的残局,又将应将军尸骨带回来这两件事,得了多少好处?”
    见到众人深思,他又说:“正是因为傅英尝到了甜头,才会想方设法去照顾应家那个遗孤,明明应定斌将那孩子养的很好,他插手才是多此一举。嘿嘿,结果简直把人家照顾成了他儿子的童养媳,弄得疯疯癫癫,父子失和。若是他真的对应钧讲义气,会这样做吗?”
    对方的话字字扣人心扉,邱凉只听的一股冷意从心口涌上。
    起初他还故意作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随口闲谈的神色,这时却几乎要控制不住语气了,声音微微发颤,说道:“这怎么说?我也见过应玦,那孩子不是好端端的吗?”
    那男子嗤之以鼻,哂笑道:“什么叫好端端的,留条命在就是好端端的了吗?那是人家命大罢了!”
    “先前傅英总是把他接到傅家住,可是他去了之后,傅英那个儿子又对他百般冷淡嫌恶,嫌弃他是太监的养子,不学好。傅家的亲戚打着他的名号胡作非为,花天酒地,却都被别人冤在了他的头上。”
    “傅英一直在故意撮合他和傅寒青,结果,明明是傅寒青先对他表明的心意,但他开始倾心相待,傅寒青却一年待他要比一年冷淡,他几次想要与之断绝关系,也都是傅英从中劝说阻挡……若是真的为了他好,又怎么能愿意看到他受这样的委屈?”
    那男子添油加醋地讲述了应翩翩以往在傅家所受的诸般委屈,连连摇头:“要说这些事情,没人能比我们更清楚了,要不然你以为傅英为何派人追杀我们夫妻?害怕这些事情败露,坏了他的名声罢了!”
    这男子倒是痛快,甚至都不用别人套取情报,就一股脑地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令十八煞一个个面色苍白,不敢置信。
    他们这么多年即使再惦念不舍,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接近应翩翩,无非就是害怕因此给他带来麻烦,让他受到伤害,却没想到在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被人这样欺负磋磨。
    而他们,竟然还遵守着将军的遗命,给傅家出生入死地卖命!
    第84章 紫泥封丹诏
    那男子将应翩翩这些年来的境遇一一道来,言辞激愤,也多有夸大其词的地方,简直把应翩翩形容成了一颗地里的小白菜。
    当他说到傅家父子截了应定斌和应翩翩之间来往的书信,应翩翩以为应定斌因为他的疯病对他失望,故而十分伤心时,余超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猛然抬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二话不说,抬脚便向外走去。
    “五叔,等等!”
    “五弟,你干什么去?”
    见他气冲冲的,立刻有人上去拦住了他。
    余超咬着牙说道:“我要去找傅英,将这些事当面向他问个清楚!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就算拼死也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挖出他的心肝看看清楚,到底有多黑!”
    他会如此悲愤,还有一点就是在此之前他一直相信傅英,认为对方对应翩翩是真的十分疼爱,还劝说过其他人。
    如此一来,余超又是内疚,又是惭愧,更加按耐不住心头怒火。
    其他人也都知道余超的心思,更是同样愤慨,可是越是如此,越不能冲动行事。
    更何况,这对男女来的凑巧又突然,而且背景与目的存疑,却也不能他们说什么,就相信什么。
    陈华年劝说道:“五叔,你先冷静一点,这些事情咱们还需进一步验证清楚,以免闹出误会,给少主添麻烦。毕竟这两位义士所言的也不一定是全部真相,或许有所偏颇……”
    他本来还想说都是一面之词,但是觉得当着人家的面这样说不太好,才临时改了口。
    但即使是这样,那对男女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对视一眼,脸色都十分难看。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男子幽幽地说:“你们根本就认识傅英,所以才不相信我的话,你们是他的人吗?夫人,看来我们今天逃命反而到了仇家这里,算是栽了。”
    邱凉说道:“二位,我们认识傅英,但并不是效命于他的,既然答应了让你们躲藏在这里,那就绝对不会出卖你们,这一点你们大可以放心。”
    他稍稍迟疑:“但是你们方才所讲述的事,毕竟与我们平日里所知道的傅英为人相差太远,一时实在叫人难以置信,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查实清楚,还请二位谅解。”
    其实邱凉说的合情合理,如果他随便碰见两个人,就把人家说的话都信了,那才是真的没脑子。
    可是这对男女听了,却宛若受到重创,相顾凄然。
    那女子轻轻抽泣起来,说道:“夫君,你听见了没有?我就知道这傅英欺世盗名已久,把别人都给骗过去了,咱们就算到处宣扬他的恶行,也是没有用的。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肮脏?”
    空慈看她哭的可怜,不免说道:“你也不要这么说,其实我对傅英也多有怀疑……”
    那男子陡然激动,冲到空慈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怒声问道:“只有怀疑吗?他那么阴险无耻自私卑鄙,为何你对他仅仅只是怀疑而已?!”
    他猛一跺脚,又用力一锤自己的胸口,狂呼打破:“世事不公,苍天无眼,天啊,我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让人相信这狗贼的阴险奸恶呢!!!”
    那女子冲过来,抱住男子,将他从空慈身上拖开,坚定道:“夫君,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你不要灰心丧气!惩奸除恶是我们的人生目标!是我们的理想追求!世间的公道就像天边迟早升起的太阳,傅英就像那早晚会死的枯树,只要我们坚持不放松,总有一天会让他遭到报应!”
    两人四手交握,慷慨激昂,十八煞目瞪口呆。
    陈华年委婉道:“二位,我觉得事情好像还到不了这样的地步……你们放心,我们也没说就不信了。但如果有证据的话……”
    那男子“嗖”地一声转头,看向陈华年,把陈华年吓了一跳。
    “证据!”
    他凄然摇头,喃喃地说道:“没有证据,没有证据……那小人做事不留痕迹,连当年应将军都被他骗过去了,把他引为至交,证据去哪里找呢?”
    陈华年见一句话竟然把对方给说的如此悲伤,觉得挺不好意思,便道:“兄台你也不要这样,此事关系到我们少主,我们会想办法查实的……”
    那男子却陡然解断了他的话,仰天大喊:“为何傅英如此能装,简直气煞我也!虽没有证据,但我,有一颗火热的心!傅英,他真的不是个好人啊!!!”
    说完之后,他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全身上下的伤口同时崩裂,竟然仰面倒地,暴毙而亡,堪称惨烈。
    陈华年:“……”
    陈华年从未想过人居然还能是这么个死法,一时间震住了,半伸出手去却没有扶住对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结结巴巴地说:“喂,等等……大哥!!!”
    他猛然反应过来,扑到那男子身边,其他人也已经围上来查看情况。
    柳朝露伸手一试对方鼻息,傻呆呆地说道:“真的,真的死了……”
    陈华年:“……被我,说他没有证据,气死的?”
    柳朝露:“好像是吧……但你也……只是问问,也不是有意的……”
    十八煞既然以“煞”为名,自然都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可是也没见过这样的死法,一时间全都怀疑人生,不知所措。
    陈华年怔愣半晌,站起身来,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双手捧着,上前呈给了那名女子,惭愧道:“夫人,我并无加害之心,尊夫却因我而死,实在让我万分的过意不去,我愿意为此事承担一切罪责,还请夫人处置!”
    穆佚扬动了动唇,想说这件事也不能怪他九哥,若是都怪在陈华年头上不合理,但看到地上男子的惨状,又觉得此时说这些不大合适,将到了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那女子看到丈夫暴毙,却全无半分伤心之色,只是扫了陈华年一眼,便冷冷地说道:“不必,他已经没用了。”
    陈华年:“……啊?”
    那女子冷峻地说:“人既然已经死了,日后澄清傅英真面目的重担就由我一人承担,不能在无谓的事情上耽搁功夫。这具尸体各位随意找个河沟丢掉便好,我这便告辞了!”
    柳朝露道:“河、河沟?……夫人,请您稍等!”
    她抬手去拉那名女子的手臂,对方却侧步一闪,也没有看清楚身形步法,就将柳朝露甩开了,紧接着轻飘飘越过院墙,在众人错愕震惊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一阵冷风吹过,若不是地上还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刚才的一切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是真的。
    过了片刻之后,邱凉说道:“这两个人的来去都十分蹊跷,言行也很怪异,他们的话,我们……”
    他本来想说“也不能尽信”,但转念一想,人家都因为拿不出证据叫人相信而活活气死了,世上又哪里有这么刚烈的骗子?
    邱凉不由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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