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走上前,看着呆愣的宋母:“伯母。”
    是啊!已经离婚了,她也不可能再叫“母亲”了。
    秦瑜看宋太太,之前那些姨太太在她身边哪怕是打扮得时髦,不过大太太的气势在那里,只是在仪态雍容,保养极好的傅太太面前,宋太太就显出不符合她年纪的老迈,心境真的影响一个人,谁处在宋太太那个位子,都会平添白发。
    “你下午还要去洋行吧?”傅太太问秦瑜。
    “不是去洋行,要去兴华厂,上午嘉树兄打电话给我,说虽然纺织机稳定了,但是乔希还是发现一些小问题,乔希说想跟讨论一下,让我过去一起看看。乔希买了后天的船票,他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趁着他还在这里一定要把问题能解决的全解决了,毕竟他才是这方面最专业的。”
    “兴华的事,你多费心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伯伯给我股份,难道我白拿股份不干活?”
    这些话宋太太是一句都听不懂,傅太太笑得开心:“先吃饭,先吃饭,今天有新鲜的虾潺,不过只得一盘,中午我让人烧了豆腐,晚上不给你伯伯留了。”
    “伯伯又哪儿惹您生气了?”秦瑜第一反应,傅老爷不晓得又在太太的哪根神经上蹦跶了。
    宋太太是很意外,即便是她和嫂子相识这么多年,她们之间也没到可以这么打趣的亲密。
    傅太太伸手拧秦瑜的脸颊:“小东西,你伯伯没惹我生气,难道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他吃?走了,我们进去,先吃饭,吃过饭,你宋伯母要好好盘问你。干了什么好事!”
    三人一起进屋,佣人已经摆上了碗筷,其实虾潺就是软嫩的豆腐鱼,算不得好东西,只是傅家一家子喜欢吃而已,跟豆腐一起红烧,吃在嘴里无法判断到底是鱼跟嫩还是豆腐更嫩。
    宋太太用了几天时间做好了准备,小姑娘不至于难过到要死要活,但也不会这样表情轻快,吃得很香吧?
    “明玉,你也吃呀!这个清炒虾仁老新鲜的。”傅太太用勺子给宋太太舀了一勺,放在宋太太的碟子里,再给她舀了一碗鸡汤,“中午就我们三个人,我也没让他们准备太多菜,清清爽爽吃一点就好了。”
    “很好了,这些菜都合我胃口的。”宋太太吃着菜,盯着正在喝汤的秦瑜,“雅韵,我和你……宋伯伯,来之前原是商量好的,是舒彦对不起你。你们俩离婚也就离婚了,以后我们把你当女儿,遇到合适的,你就再嫁。不晓得你是什么想法?”
    秦瑜抬头:“若是没有伯父伯母遵守婚约,我此刻应该已经被家里的叔伯榨得渣渣都不剩。伯父伯母对我有恩。但是,舒彦兄自始至终不想要包办婚姻,与我成亲,极不情愿,母亲重病,临了想要见他一面,想要将我托付于他,至死未见,母亲过世,也未见他来奔丧。那时我已经下了决心,不再强求。”
    “你说过,你能理解他,你不怨他。”
    “我当然理解他,没有怨过他,所以您让我来上海找他,我认为这样也好,我和他和平离婚,各奔前程,是最好的结局。”
    想起路上儿子一直跟他爸细数另外一个女子的好,宋太太看着她:“你这么好,只能说你们俩有缘无分,但愿他错过你不会后悔。”
    宋太太在心里补了一句,希望儿子能得偿所愿之后,珍惜那个姑娘,不要跟他爹一样,人家姑娘个性那么强,只怕佳侣变怨偶。
    秦瑜决定跟宋太太坦白:“想来舒彦兄也跟伯父伯母提过一个叫秦瑜的女子。”
    儿子把原配妻子扔在旁边,去追其他女人,闹得沸沸扬扬,时常上报纸,想来雅韵是从报纸上看到了,宋太太为他羞愧:“雅韵,是舒彦对不起你!我和他父亲也尽力了。我一路上听下来,那也是个好姑娘,她应该从未对舒彦做出逾矩之事,她可能有过于热情的地方,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舒彦,但是我相信她是出于善意,而无男女私情。你不要对她有偏见,若是有错,那也是舒彦的错。”
    “伯母,我就是秦瑜,只是他不知道,在他面前的秦瑜,是他一直嫌弃的秦雅韵罢了。”
    这句话仿若惊天大雷,宋太太捂住胸口:“你就是他口口声声要追求,为了你,他死也要离婚的秦瑜?秦雅韵和秦瑜是一个人?这?他荒唐,你也荒唐!本来好好的,你们之间误会解释了。好好在一起,不管是我们夫……妻俩还是你九泉下的父母,都放心了。你居然这般?”
    宋太太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放下筷子,傅太太拉住宋太太的手:“明玉,要讲道理,现在是小瑜自己有本事,能在上海站稳脚跟。你自己想想,要真的她是你想的那样一个姑娘,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要担心,她是不是会跳黄浦江?你把儿媳妇送上来,你儿子明明已经接了你们夫妻俩的消息,还跑武汉去,把她扔在云海饭店,那时候她是知道自己被丈夫嫌弃,送上门都没人要,这样的漫漫长夜,是不是很难熬?”
    这话戳到宋太太的心口上,这样的日子她熬了多久?泪湿了多少枕头?
    “那也不能……”不能什么呢?宋太太没法子说,不能骗儿子?儿子干得事儿难道不够过分?
    “我来了之后,知道他避开我,我先找了工作,知道海东是我们洋行的客户,原本我想去武汉找他一是商谈生意的事,二是跟他说清楚,我同意离婚。谁知道他对我动了心思。一边我是被他晾在饭店里的妻子,另外一边我是他拼命追的女人。伯母,您让我怎么看他?”
    听到秦瑜这么说,也已经在路上两天功夫听了太多儿子对眼前这个她认识,又似乎不认识的儿媳妇的评价,宋太太觉得不太对,却又没什么不对。
    难道只能儿子要离婚,为什么雅韵不能提离婚?想想雅韵一边被抛弃,一边被追求,孩子心里是多么不仅是难受,还有恶心吧?
    “伯母,他已经登报声明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您是一个好婆婆,只能说我们没有婆媳缘分,请您谅解。”秦瑜跟宋太太说,“我帮海东纱厂,是因为伯伯伯母对我有恩,我想出一把力。我和舒彦兄离婚,但是我相信我们还是世交兄妹,如同我和嘉树兄一样,我们三家理应互相出力,互相照应。”
    宋太太愣在那里,那天她听父子俩说着那位小姐是多么能干,她当时听得很窒息,她为雅韵悲伤,却无能为力。现在知道雅韵就是秦瑜,就是自己儿子魂牵梦萦的那个女子,真是满脑子糊涂账。
    “别想了,事已至此,婚都离了,你还能如何?吃过饭,我们俩先去百货公司逛逛,然后去隔壁的戏院看越剧,看好戏么!回来休息一会儿,等老宋和舒彦他们过来,一起吃晚饭。好不啦?”傅太太劝宋太太。
    旧的心病是去了,新的心病又来了,宋太太也只能先放一放,按部就班,没有变化,古井无波地活了这么多年,儿子的婚事却让她……大开了眼界。
    三个人一起上了车子,傅太太跟宋太太说:“你别闷闷不乐了,这个情形不是比你设想中的好多了,小瑜日子过得满好的。”
    宋太太想要问一句,为什么都要瞒着舒彦,雅韵就是秦小姐?想起傅太太说的,舒彦都跟雅韵成婚了,还去对着嘉宁献殷勤。哪个爹妈能受得了这种事情?人家看见这种事,雅韵肯定要求他们不要说,要是这事摆在自己面前,也肯定会帮老友的女儿,不会帮意图勾引自家不懂事小姑娘的混账。说来说去,自己儿子不是个东西。
    “是。”说开怀,哪里能开怀得起来?
    秦瑜不想一直钻在这个话题里,她问:“傅伯母,你们今天去看什么戏呀?”
    “绍兴女子文戏《碧玉簪》呀!张丹丹演的王玉林,那个扮相俊俏哦!我们这群女人妈妈哦!都喜欢得不得了。”傅太太跟秦瑜说,“以前我看京剧想要捧个花旦,你伯伯都不让我捧,现在他随便我捧。”
    秦瑜笑:“这不是京剧花旦小生全是男的,越剧花旦小生全是女的吗?伯伯不吃醋了呀!”
    “不过这个越剧,对,现在很多戏院都叫越剧了。越剧确实更适合我们女人看,小姑娘唱起才子佳人来更加有味道。”傅太太问宋太太,“明玉,你看过《碧玉簪》吗?”
    宋太太摇头,家里的那个老三就是唱绍兴文戏的,高兴不高兴咿咿呀呀几声,时间长了,谁还有兴致去听戏?
    傅太太跟她说:“这个戏很好看的,讲的是明朝高官将独生女儿李秀英许配给翰林之子王玉林,但是李秀英的表兄喜欢表妹,求婚不成,伪造了情书连带了一支碧玉簪放在新房内,王玉林中计,疑李秀英不贞,冷落、羞辱于她。李父听闻女儿遭冷落,来质问王玉林,王玉林拿出情书和碧玉簪,经过盘问对质,终于真相大白。然后夫妻和好,恩恩爱爱。我看见李秀英被冤枉,我就恨王玉林这个短命鬼哦!怎么都不会问一声的啦?最后哦!就让他跪一跪,就好了?这个也太简单了吧?”
    这个熟悉的味道,百年前就有追妻火葬场了?
    从傅家到百货公司就两三公里,很快车子就停在了华美百货门口,傅太太带着宋太太下车去看追妻火葬场,车子再送秦瑜去兴华厂。
    第45章
    傅太太见秦瑜和女儿穿裤装十分方便, 也好看。所以也来华美百货找了同一个裁缝师傅,做了两条裤子,今天刚好过来拿。
    营业员认识傅太太一个劲儿地跟她推荐新出来的旗袍样式。但是, 傅太太看上的一件宝蓝色的丝绒旗袍, 想要试试,营业员又说,只有这么一件,傅太太略有些富态,穿不进去。
    自己穿不进去,又不舍得放弃, 傅太太见明玉身上的袄裙是上好的香云纱,透气轻薄还不贴身, 最适合春夏穿,只是香云纱大多数都颜色沉闷, 就想着让她穿件鲜亮的衣服。
    “明玉来试试?”
    宋太太这些年就是用家里的裁缝, 哪怕裁缝学了外头的新式样,她也没尝试过。那些新式样也只有老三那个唱戏的才会穿,她是不好意思穿上身的,摆手:“嫂子, 你自己试就好了!”
    傅太太拉着她:“你来试试呀!肯定好看的呀!”
    别看傅太太一把年纪了,半是撒娇半是威胁的口气,宋太太哪里吃得消, 只能依着她进了更衣室。
    换了衣服出来, 傅太太说:“你看旗袍就是很好看的呀!”
    宋太太从上到下看镜子里的自己,直到看到小腿以下, 露出一双尖细的三寸金莲, 再看傅太太, 一双大脚穿在高跟鞋里,自己这双脚说不出的怪异。
    记得年轻时候,老爷知道那两位好友喜欢带太太玩,老爷叫她一起去作陪,几次下来,她跟穆颐莲和蒋红莲认识了,穆颐莲虽然是汉女,大约因为父亲是在朝廷做官,见惯了满人女子不缠足,所以穆家女儿没一个缠足的。
    那时候大家都穿袄裙,袄裙拖地,颐莲一双大脚,走路的时候,一双大脚难免会露出裙子,那时候她觉得实在不雅观。
    倒是红莲还暗暗羡慕颐莲姐的一双大脚怎么走都不累,还说:“我是受够了一双小脚的苦,怎么也不会给雅韵缠足了。”
    雅韵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她当时想要说一句女孩儿还是把脚缠了的好,却又想着红莲身子不擅生养,连着滑了两次胎才留下这么个小丫头,宝贝些就宝贝些了,不缠就不缠了,左不过是做自家的儿媳,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嫌弃,还有谁敢说了去?
    现在看着自己在旗袍下怪异的脚,宋太太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傅太太也发现了,她又取来一件绛紫色的织锦缎旗袍:“换这件试试。”
    “不用了,我穿不好的。”想想露出来的两只锥子一样的小脚,宋太太就怕了。
    “这件可以的,你听我的。”
    宋太太被傅太太推了进去。
    这件是曳地旗袍,基本上能把一双脚给盖住,傅太太陪着她照镜子:“腋下,腰身都有些太过于宽松了,不过这个样子好看的。照这个样子做两件?”
    “不用,我过两天就回老家了,这种旗袍没有半个月做不好的。不要了!”
    “你回去干嘛?”
    “我不在家的话,家里会乱的。”
    傅太太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吃饱了撑着啊?什么叫家?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什么是家人,要么跟你有血脉,要么跟你有感情,你是跟二三四五有感情,还是说那些不是出自你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有感情?你儿子在上海,小瑜也在上海,老家那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待在上海,我们老姐妹一起喝喝茶,听听戏,不要太惬意哦!回去跟那群女人为了一块布两斤醋头疼?”
    被嫂子这么振聋发聩地一说,宋太太愣在那里。
    “你这个戆度(傻瓜)啊!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全部白说了。现在外头那些男人,扔掉老家的糟糠是分分钟的哦!你吃辛吃苦给他管老家那摊子事情做什么?你想想小瑜,要是规规矩矩等在云海,等得到你儿子回心转意吗?男人都是蜡烛不点不亮的。”
    “我又没想等他。我就是……”就是什么呢?就是想替他管那一家子操心的事儿?
    “不想等他最好了。他老家的一院子姨太太关你什么事儿?”
    傅太太说话之间给明玉挑了三块料子,知道了明玉适合哪种款式,一下子给她定做了三件旗袍。
    知道宋太太一双小脚,走不了多久,傅太太说:“走了,我们看戏去了。”
    两人进戏院,找到了戏票上的雅座,戏院跑堂送来茶水和瓜子。
    明明这部戏已经看了很多遍,傅太太看到王玉林也不调查,就冤屈李秀英,真情实感地拿出帕子,擦眼泪,嘴巴里再次念叨:“这么笨的东西,真不晓得怎么就被他考上状元的?是锯嘴的葫芦吗?不晓得去问问清楚的啊!小姑娘真作孽啊!被他给害成这样子!”
    看着台上李秀英夜里暗自垂泪,宋太太不免想起自己新婚之时的情景,只是唱戏总归是唱戏,这不真相大白了,王玉林中了状元,回来跪在那里,求李秀英原谅。
    堂上李秀英的双亲和公婆,轮番来劝。
    演婆婆的那位老旦在唱:“叫声媳妇我格肉,心肝肉啊呀宝贝肉,阿林是我手心肉,媳妇大娘侬是我格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勿得捺两块肉。媳妇你心宽宽气和和,贤德媳妇来听婆婆。阿林从前待亏侬,难为伊今朝赔罪来认错,侬看伊,跪到西啊跪到东,膝盖头跪得红火火。媳妇侬三番勿理伊,伊状元勿做要去和尚做。格种叫做现世报,侬贤良媳妇就有好结果。听从婆婆接凤冠,诰命夫人由侬做。”
    宋太太看着台上的李秀英在婆母的劝说下终于接受了凤冠,原谅了王玉林,王玉林从地上起来,夫妻重归于好。这个结局大约是看戏的人喜欢吧?
    新婚之时,自己也曾逃回娘家去,求爹娘给个容身之处,她娘留了她住了四五日,婆婆亲自过来接,虽然没有台上的婆婆那些唱词,却也是左右相劝,说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
    她娘问:“世间通情达理的婆婆有几个?遇到你这样的婆婆是你的福气,你还想要怎么样?”
    对她来说,公婆可能是天下最好的公婆,舒彦出生,公公把他捧在手心里。婆婆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从未把二姨太生的舒华放在眼里过,老二不止一次抱怨:“好似只有舒彦才是他们的孙子。”
    这话传到老太爷的耳朵里,老太爷一句:“只要你们太太生的,就是我的孙子孙女。”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她是真的没话说,她娘临终前,也一直叫她看开些,说她已经比很多女人都要运气好了,看得开吗?
    就像眼前的李秀英一样吧?在父母和公婆的好言相劝下,在男人跪地认错之下,只能点头。
    他们都不知道,满心期待的女儿家被冷落的苦,也不知道,这根本不会大团圆。谁能忘记那些日子?在热热闹闹大团圆之下,成全了父母公婆,唯独李秀英所有的委屈都往自己肚里吞。
    傅太太也看到了这一幕,要不是宋太太在边上,她早就拍青自己的大腿了,骂自己是猪猡脑子,怎么就带明玉来看这么一场戏?这不是摆明了要劝她学戏里的婆婆,帮着儿子劝回儿媳妇吗?
    小瑜对舒彦是没感情的呀!这个孩子重情,她心里肯定对明玉这个婆婆敬重的呀!要是舒彦也跪在小瑜面前,要是明玉再帮忙劝?要死了要死了!不要自己搞得儿子做和尚去!原来不是戏里的王玉林笨,是自己笨。
    两位太太各自带着心思出了戏院,戏院门口傅嘉树的车子停在那里,傅太太问:“怎么是你来了?”
    还问怎么来了呢?傅嘉树很想呛他妈一声:“有没有脑子?”
    早上他接到宋舒彦的电话,跟秦瑜说了宋家大太太来了。秦瑜说中午回去见大太太,在电话里又问不清楚,她到底打算如何处理。刚好乔希在兴华厂,刚好他们遇到一点点小问题,他就索性让秦瑜吃过饭来兴华厂。
    果然等秦瑜过来,他听秦瑜说了见宋太太的情形,一切都很好,直到秦瑜说他妈带着宋太太去看《碧玉簪》。
    《碧玉簪》?傅嘉树要被他妈给气死了。什么剧不好看要来看《碧玉簪》?
    平时看着很聪明的一个妈,怎么这会子给他拆台?是不是嫌弃,宋舒彦他妈没想到要怎么劝儿媳回心转意,所以要带人家来看看?现场学一学送凤冠桥段?
    傅嘉树在车间待着也浑身不对劲儿,跟秦瑜说了一声,让她跟乔希还有张师傅一起找问题,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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