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猛然发现胡斯御这个人真的是很……奇妙的,卢景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胡斯御在酒吧里、在这束灯光下的时候像个不近人情的猎手,而站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在他的出租屋里等糖醋排骨的时候又像邻家的弟弟,跟自己打电话,问自己什么时候下班的时候又像个……耐心的前辈。
    像万花筒,胡斯御像万花筒一样。
    跟他一个人交朋友就认识了所有人。
    “嗯?”胡斯御突然拽了卢景一下,好像刚刚跟卢景说了什么话,但卢景并没有听见。他走神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一根手指挠了挠鼻尖,问:“怎么了?”
    “他们留在前台点菜,这里很多特色不是每个人的口味都接受,你要不要一起?包厢里也可以扫码点餐。”胡斯御重复了刚刚的话。
    卢景对吃什么完全不在意,只是一直惦记着胡斯御说交不起房租,现在又要请客吃人均300+的烤肉,这个年纪的男生饭量肯定不小,又肯定要喝酒!卢景眼一闭心一横,拽着胡斯御的衣角让他稍微弯一点腰来听自己讲话,胡斯御的耳朵凑过来,卢景很小心地压低声音:“我跟你一起分担吧?请客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但……嗯,但我也不能分担太多。”
    卢景是真好骗。
    胡斯御低头看他,卢景说悄悄话的时候显然心虚,眼神一直到处乱飘,黑色的瞳仁骨碌碌地转,一会儿看这里一会儿看那里,不是那种灵动的跳跃,而是没什么底气的逃避,说完了想说的话视线就定在自己身上。
    等着回应。
    周六晚上这边人很多,他们一群人前面也有一行人定了包厢,两个服务员引导着往里面走,时不时还有小朋友穿梭在大堂里跑跑跳跳。卢景怕他的悄悄话被人听了去,特别是胡斯御的员工,总不能让员工知道老板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吧,所以两人离得很近。
    那点冷色调的光都被贴在一起的衣服挤没了,黑阴阴一片。
    胡斯御喉结滚了滚:“你……帮我分担?”
    卢景应该是不想保持这种姿势的,对他来说这种亲密的姿势有些越线,可这里很吵,他被迫无奈。他语速也不得不变快,呼出来的气也变得更细更密,气息具象化为一种毛茸茸的触感扑上胡斯御的耳朵。
    “吃一顿都要两个月房租啦!”卢景这么说,“我们一起分担,然后下个月……嗯,多吃点素菜,好不好?”
    天底下真的再也没有这种好老婆了。
    胡斯御不太懂他们直男是用什么心理来搞这一套,卢景这种人,为什么他的室友会说他自私?他明明第二天要早起上班还是会因为担心室友而陪他去酒吧玩通宵,明明是被约出去的那个却还是很主动地想aa消费,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富裕别人请客吃饭大出血他竟然也想要分担。
    胡斯御好想直接抓住卢景的腰使劲揉两下,手腕扭了扭才忍下来,而是问他:“你哪来的道理跟我分担?”
    卢景没思考太久:“因为,他们以为我们在一起,那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配合你,就会负责任的。”
    胡斯御还是没忍住,不过伸出去的手抬高了落在卢景后颈上,捏了两把卢景的脖子,感受到凑在身前的人因为如此亲密的动作而轻微缩了缩,说:“不用,你也太惯着他们了。”
    他俩的悄悄话没能说太久,几个男生胡乱点了个团建十人拼盘,说不够再加,吵吵闹闹地冲了过来。
    “你们俩太腻歪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凑在一起说什么呢?”
    “御哥!我真的没想到你谈恋爱的时候这么黏糊,啊啊啊救救我我以后再也无法直视我的老板了,我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来他笑着捏大嫂脖子的场景!”
    “红哥,你答应我,你谈恋爱之后千万不要这样,你那张脸要是这样真的很恶心。”
    “草!你他妈有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卢景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默默跟胡斯御拉开一点距离,可前面没有别人,他总不能走到第一个去,后面全是起哄的男生,他更不能混进人堆里去。放眼望去,这乌泱泱的一片人,竟然只有胡斯御身边是他的安全地带。
    卢景觉得自己脖子后头一直在烧,他耳朵根也烧。
    本来没什么的,他都有点习惯胡斯御偶尔会对他动手动脚了,除了有时候会想明明年纪比他小还总是一副很成熟的模样对他,其他的时候卢景不会多想什么。但突然被一波起哄托起来,就好像猛然扎进软绵绵的云朵里,飘飘荡荡无处落脚。
    最后还是只能落在胡斯御身边。
    他跟在胡斯御身后一言不发,眼睛盯着胡斯御抬起又落下的鞋跟、裤脚、地板上反射出来被他的步伐遮盖又绽开的光影,总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卢景突然想,以前的人群里是从来没有他的安全地带的。
    他以前也不会觉得人群像绵软飘荡的云,这种比喻太过美好。以前是嘈杂让人透不过气的阴天一场暴雨、是冒着黑烟疾驰而过的老旧绿皮火车、是无数交错在一起的毫不相干却永远无法解开的黑色线团。
    胡斯御轻轻勾住了卢景一根手指,在一片哄闹的声音里小声问他:“他们盯着呢,可以吗?”
    卢景心跳声剧烈喧嚣:“……可以。”
    作者有话说:
    ##: つ﹏?
    41:( ?3 ̄)
    第25章 比以前更开心
    卢景醒过来是早上十点半,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晚醒了,脑子里混沌一片,晃晃脑袋还能感受到一点酒后的钝痛。痛意钝刀子一样割了好几下才想起来昨晚在烤肉店被灌了酒的事情,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太多画面,只觉得口干舌燥。
    糟糕,他还从来没喝到这种程度过,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个什么模样,不会……不会做出来什么丢人的事情吧?
    卢景还没忘记今天胡斯御说要搬家,这人真是雷厉风行,昨天才说想搬过来马上就敲定第二天搬家。这会儿都十点半了,卢景摸过来床头的水杯一口气灌了半杯水,嗓子眼那种被灼烧的疼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拿起手机想看看胡斯御有没有给他发消息才很迟钝地,看着手里的水杯……
    他昨晚都喝醉了,还会记得给自己倒一杯水第二天起床喝吗?
    手机上没有一条消息。
    卢景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啊,没有换睡衣。然后趿着拖鞋往门口挪,开了个小缝往外看,果然看见另一个房间紧闭着的门。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昨天离开的时候这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所以昨晚果然是胡斯御送自己回来的,而且他也没走!床头的水肯定也是胡斯御倒的,完蛋,太丢人了!
    卢景缓了好一会儿的情绪,好在接受起来也不是太困难。
    反正胡斯御都要当他的室友了,那胡斯御在这里睡也就等于回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会儿两个人要搬家,体力消耗估计不少,昨晚又喝了酒,中午要吃得有营养又不要太油腻。卢景轻手轻脚洗漱完,先冲了两杯蜂蜜水,自己喝了一杯又留下一杯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接着扒着冰箱门盘算了半天,其实适合吃点面条,可吃面条太容易饿了,下午可能体力不够用。
    最后决定做两碗面再炒一荤一素。
    前天买的排骨还没用完放在冷冻里,卢景的砂锅正好也很久都没用了,今天可以拿出来煲个排骨汤,把排骨煲得软烂些对胃应该就很友好了。感觉胡斯御很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上次就一直说想吃糖醋小排,要不弄一个酸甜口的茄子焖面。
    卢景还在盘算,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吓得他手里的茄子脱手而出,还好被一只手掌稳稳接住。
    “哎,你醒了?”卢景转身看见胡斯御。
    咦?竟然穿的是套黑色睡衣,这里怎么会有他的睡衣?难道他已经搬过……不对,家里好像也没有多什么东西。胡斯御昨晚不知道几点睡的,现在醒过来看着还是睡眼朦胧,脑袋顶上有几缕头发杂乱地支着,竟被卢景看出几分可爱的意味来。
    卢景赶紧说:“昨晚我好像喝得有点多了,没给你添麻烦吧?蜂蜜水在桌上,你先喝一杯吧!”
    胡斯御声音闷闷的,是刚睡醒才会有的那种迷茫感:“嗯,我先去洗漱。”
    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让卢景站在冰箱前愣了好一会儿,冰箱门没来得及关上,直到冷气熏得他有点冷才回过神来。为什么会有一种很生活的感觉啊等一下,这真的只是他们第一天生活在一起而已啊!
    卢景跟张之意生活了两年,非要说的话类似的对话也不是没有过。卢景厨艺不错,张之意也总喜欢蹭他的饭吃,不过一般都是晚上,卢景站在冰箱前纠结吃什么,张之意要是路过会厚着脸皮叫他一声,问他有没有自己的份。
    “可以啊,但我今晚不打算做什么很复杂的,清炒个西蓝花,再炒个虾吃吧!上次你碰见打折买回来的虾要不要做掉?”
    “好嘞!那我就不点外卖了,我们小卢简直就是中华厨神!”
    他和张之意也有过这种可以称之为“美好”的对话,好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似的。但卢景相信说这种话的时候不管他还是张之意心里都不会有什么触动,说完了卢景继续自己做饭,张之意继续回房间打游戏,开饭的时候卢景喊他一声,两人根本还是毫无瓜葛。
    可胡斯御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卢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明明是一样的对话,一样的流程,他就是觉得跟张之意是毫无瓜葛,而跟胡斯御就是息息相关。胡斯御不是单纯得蹭了一顿饭,他也不是单纯得做了两人份。
    天,这也太复杂了,卢景想不明白差别在哪。
    排骨洗了洗直接放进砂锅里炖上,家里的茄子稍微有一点老了,卢景蹲在垃圾桶旁边想要把茄子的皮削掉。
    卢景做饭的时候脑子通常都是很活跃的,喜欢编排些小剧场自娱自乐,不然干巴巴做饭太无聊了。这个小习惯他肯定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削皮的时候看着认真得很,其实心里正在想:
    这位选手皮肤发紫,看来是中毒已久,让我们来帮他把皮扒掉,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他中毒啦!
    削完了皮之后看着变得白白胖胖的茄子,心里又想:看看这位选手,我们的削皮刀主治医生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刚刚还是满脸皱纹命不久矣的中毒老妇,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妙龄少女!
    “想什么呢?”突然一声含着笑的问话插进来,卢景登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妙龄少女”扔进垃圾桶里。
    简直太糟糕!他又忘了家里有别人!竟然投入到手里拿着茄子盯了半天!卢景愣愣地看一眼胡斯御,看见对方端着杯蜂蜜水,完全不见刚起床时的迷蒙神态,上半身靠在厨房门上半倚着,居高临下地用一种近乎嘲笑,肯定是嘲笑的眼神睨自己。
    啊啊啊!
    卢景痛骂酒精,不应该,绝对不应该。要不是昨晚喝了酒现在脑子很迟钝,他绝对不会忘记胡斯御还在家里的。卢景飞速把茄子放在案板上:“没,没想什么,削了一下茄子。”
    “我帮你,秋葵要处理吗?”胡斯御蜂蜜水喝完,随手把杯子洗了,转了一圈之后问卢景。
    他竟然会随手把刚刚喝完的杯子洗出来!!!
    卢景没有别的对比对象,他跟张之意合租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租公寓或者一居室,后来实在是因为地方太小了卢景住得有点郁闷才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找了合租,所以可以跟胡斯御用来比较的只有张之意。
    张之意偶尔会帮忙洗碗,但是绝对!不会!洗杯子!
    张之意平时喝饮料矿泉水自带瓶子罐子,所以他是没有杯子的,要用到杯子都是跟卢景借。卢景是不在意借他杯子用的,但是他用完从来不洗!有时候喝完了的饮料在杯底干掉洗好久才能洗掉,甚至有时候杯子放他自己房间的桌上里面东西没喝完都发霉了!
    果然胡斯御身上真是有许多美德!
    卢景感动得不行,连连摇头:“不用你帮忙,你再去休息一下吧?下午还要搬家呢,我这边一会儿就好了,大概半小时吧!”他还惦记着昨晚喝醉酒的事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问,“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啊?”
    胡斯御果然笑了:“有点儿,不好意思,是工作室一帮小孩儿没数。”
    你自己也就是个小孩,还叫别人小孩。
    胡斯御应该也就比他工作室那些小男生大个两三岁吧?卢景当然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边把茄子切条一边说:“嗯……没事!我就是怕自己喝多了可能干什么傻事给你添麻烦。我没乱说话吧?”
    卢景说不用他帮忙,但胡斯御还是动手正洗秋葵。秋葵的表面竟然是刺刺的,这其实是胡斯御第一次洗秋葵,洗了两秒钟就烦了,草,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扎手?
    他眯着眼睛,一边用一根手指轻轻摸秋葵以防太用力被扎到手,一边回答:“没,你喝醉之后就睡了,没见过喝多了你这么乖的。”
    卢景放下心来,切好的茄子码在备菜盘里,想跟胡斯御说不要麻烦了去休息就好,结果一转身看见胡斯御正在用一根手指摸秋葵。
    卢景:……嗯?
    卢景被诡异地可爱到了,他一时之间都没舍得说话,生怕破坏了这幅画面。好想拿手机拍下来啊,怎么会有人在水池前面摸秋葵啊!但卢景没有那么坏心,要是被胡斯御撞上这幅画面他肯定是要开口调笑一番的,卢景只是自己看了一会儿,可爱够了之后就赶紧打断他的动作。
    “秋葵是会扎手的,洗的时候要戴手套,我来吧!”卢景说。
    胡斯御这次没推拒,深知自己干不好这个活,还是别添乱了。
    卢景问:“你不会做饭吧?”
    胡斯御:“……你前室友会做饭吗?”
    卢景没明白话题怎么是这个展开,但他还是答:“他不会,他点外卖比较多。”
    胡斯御:“哦,那我也不会。”
    卢景:“嗯?那如果他会呢?”
    胡斯御:“那我学。”
    卢景虽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没忍住被他逗笑:“干嘛跟他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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