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次嘛,主人~”红发少女撒娇,“这里是地狱,我为什么不能恢复无性别的状态?而且用男装男身和您跳舞好奇怪。”
    席恩犹豫了一下,因为养子说得有理,说服了他的理性部分。
    他别扭的只是感性部分。
    为什么喜欢当女孩子呢?
    还这么像女孩子……
    虽然分辨不出美丑,但席恩依然觉得,萨玛艾尔变形成的女孩,和她的衣着体态毫无不自然,似乎……还更适合。
    难道他当初对夏尔的性别定位错了?可是夏尔也不讨厌当男孩啊。
    席恩迷惑了,这个问题让魔法之王感到难解。
    看到完美之龙期待的眼神,地狱之主将她带进舞池,在这个地狱的最底层,之前回荡着恶魔们喧嚣和狂欢的罪恶宫殿里,他们开始共舞。
    在这个黑色的宫殿里,只有他和他的龙。
    清脆的脚步声宛如水晶铃铛落在黑曜石的地面上,空灵悦耳,小巧的鞋尖踏入黑衣男子让出的领地,秘银足链同时发出无声的唱和。
    抬起的白皙手腕罩着细密的紫黑纱网,和男子裹着银黑色布料的手臂亲昵地纠缠,手心相抵,双足交错,不用任何伴奏,只要跟着世界的节拍和元素的和弦。
    席恩引领着舞伴,在旋转中,血红的雾气已经退成了淡淡的红,头顶的水晶吊灯将地狱的血色映得柔和而温暖,整个黑曜石大厅染上了不同以往的光芒,一片晶莹璀璨的黑与红。
    这个世界不再黑暗与血腥,只有剔透纯净的光辉。
    看着红发少女灿烂的笑靥,唇边可爱的酒窝,席恩第一次能够认识到,名为美丽的存在,在魔法之外。
    他隐约觉得,被诱惑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孩子。
    对女装的别扭被不变的感情取代,引导着怀里的少女转圈,被孩子的快乐感染,席恩也真挚地微笑起来。
    如果这一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魔法复兴
    第六百三十六章 新时代(一)
    漂浮着无数浮冰的海面上,一座灰色的灯塔背对艾斯嘉大陆北方辽阔的大雪原,面朝夏尔玛大陆的方向,孤独地矗立。
    一艘巨大的捕鲸船缓缓靠近,不时碰撞一块块浮冰,最小的冰块也有桌面大小,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水手响亮的吆喝声下,一块沉重的帆布降下,两块三角帆转动了幅度,船首渐渐倾斜了位置。
    满是碎石的浅滩上,船长跨过湿滑的岩缝和青苔,朝来人挥动皱纹开裂的粗厚手掌。灯塔守卫手里拎着风灯,一身陈旧的军装穿成了咸菜色,却依然有着抵御寒风的结实。
    没有浪费时间在寒风中寒暄,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朝灯塔走去。顶楼的房间里,火焰在黝黑的壁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烧,发黑的铝锅煮着土豆和腊肉。
    “最近很多的客人啊,连同你在内,已经第三批了。”背已佝偻的守塔人拨弄着腊肉,发出慨叹,对他这样孤独的灯塔守望者来说,半年没有一缕人烟都是常事。
    船长撬开了杜松子酒瓶,为彼此倒了一大杯:“没办法,最近风暴商会像金主一样撒钱,要我们过往的船只打听艾斯嘉大陆的新鲜事,消息费卖得更贵。”
    守塔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来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是错了,我哪知道故乡的变化呢,这里唯独缺少的就是变化。”其实是知道的。
    “老东西。”船长笑骂,扬了扬手里的酒瓶,“你不就想要这个嘛,再加一大箱鳕鱼酱,怎么样?”守塔人嘿嘿一笑,交易成立。
    过去,两大陆是真的没什么交集,艾斯嘉大陆北方是辽阔的大雪原,北风呼啸,冰雪狂舞,气温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只有一支异族——雪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北城埃特拉建立后,旅行商人越过漫漫雪原,和探险家一起来到最北方,后来在此建立了有名的不冻港「希望角」。
    夏尔玛大陆的南部诸国尚在时,贸易一度非常繁盛,为北城这座商业大城的兴建注入强劲的血液。可是随着三次白十字东征,蔷薇十字教会的思想控制,正式的邦交断裂,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走私交易。夏尔玛大陆和艾斯嘉大陆之间有“走私天堂”之称的白星岛,每年都有大批违法商人和西城的强盗来此脱手赃物,做黑市交易。
    魔导历,法师可以自由来往四大陆,到了大黑暗时代,有抗击魔族的全民联系,可是千年来的创世历,魔力环境衰退,法师实力一落千丈,教廷崛起,在宗教、语言、文化风俗等阻隔下,两座大陆一直无法正式建交,可是有些变化,已经以凡人猝不及防的态势来到。
    “时代变了。”
    两个月前,当守塔人看到那个比灯塔还高大得多的黑塔浮在半空,打开魔法探照灯,向他投来问询时,他真是吓了一大跳。
    退潮期,杨阳一行搭乘云中塔前往魔法神所在的夏尔玛大陆支援,途经北海,月特地联系了灯塔守卫者,因为他心底对众神可能采取的策略有一个猜想。
    “说实话,我是真的看不懂家乡的变化了。”
    苍老的守塔人感叹,“以前呐,陆上只有十年一次不变的魔潮,一年比一年腐败的王室和高额的商业税、土地税、固然税、数不完的税,所以我宁愿在海上看来往的船只,都比陆地多些变化和生趣。可是现在的世界是一天一变,什么魔法学院啦,天空训练场啦,铁路网啦,让人眼花缭乱的新事物。我上个月还收到一个矿石收音机,能接到大陆传过来的消息,五花八门,还有妙极了的音乐节目。呐,就是放在那里的金属盒子,说是诺因殿下的作品,传承侏儒技术的成果。有了它,我的天地都不一样了。”
    中年船长好奇地走过去,按照守塔人的指示打开,调频,顿时也被这小小的黑盒子迷住了。
    “太奇妙了!我能带一个走吗,老伙计?价钱随你开。”
    “你去内陆看看吧,这宝贝现在还是军用,我不能卖,民间也买不到,但是市场上一日一变的炼金术产品和魔法道具很多,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喝了一杯酒后,守塔人克制地给自己倒上热水,有了收音机,他寂寞的生活已经不是只有酒精和稀少客人的聊天能填满。
    “听你这么说,我真的想上岸了,看看现在的艾斯嘉。”船长兴奋得搓着手,“我可是认识不少希望角不冻港的商人呐。”
    “也不要尽相信那些商人的吹牛,据我所知,艾斯嘉可能将来不太平,会有大陆战争。”
    “大陆战争?”
    守塔人没有回答,将目光投向小窗外的一湾蓝色,浮冰海经常是那样风平浪静,可是他知道,那灰蓝色的海面下多了些什么,深不见底的海底波涛汹涌,他亲眼看见那位黑塔之主把两头海魔鲸的幼鲸放入海中。
    还有半个月后,一次从海雾中钻出,已经成长得连鳍都比灯塔更高的幼鲸。
    海魔鲸会呼唤来一群透明的海豚,那波光粼粼,宛如流水构造的躯体美得不可思议,她们巡视般游过这片大海。
    以及浮云聚散的青空有时会掠过,比海燕更快的天青色大鸟,和水色海豚一样,都可能是收音机所说的元素生物。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变得凶险难测,但似乎……也是无法想象的精彩。
    ******
    正如艾斯嘉沿海的岛屿、灯塔、军舰、海上要塞等隐约察觉到的,云中塔的现任塔主月·奥兰托建立了跨越海陆空,天罗地网的监测系统。
    作为神战的魔法顾问,月一手主导了艾斯嘉大陆整个魔法战略体系的构建,这方面席恩也无法和他相比。黑袍法师本质上还是一匹孤狼,习惯了单枪匹马独对任何场面。
    虽然知识渊博,但是自小颠沛流离的暗之子,魔法都是从一个个黑袍老师那里偷学,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导师,没有成系统的法术教育,没有属于他的图书馆和学习室,没有炼金术实验室和材料,没有魔法界那些天之骄子的世家,没有萨桑之子应有的举国培育和万千瞩目,他连学徒和打杂的人都没有。
    童年陪伴这位魔法之王的,只有风雪下的里欧蒙小屋,魔仆煮的退烧药,元素精灵们的炉边故事,这些故事带着神秘悠远的气息却零散如拼图,是他对于魔法和魔法世界的启蒙,他可以说出最远的混沌纪元的典故,某位元素精灵眷恋的元素使平平无奇的生平。但就是不知道某年某月某日一场魔法战争有哪些家族和法师参与,牵涉了多少势力;一些大型的国家级魔法战略武器,需要集思广益的战争兵器;包围古老世家的魔法防卫系统、私有法器、家族魔法……这种种只有古代大法师家族才能熏陶和培养的知识,他没有那种带着矜贵古老气息的传承。
    当走上黑袍之路,席恩的世界就更加单调,只有魔法,应用魔法,杀人的魔法,自创的魔法,穿插着元素精灵也开始偏向实用的传授,运用元素的技巧,元素之心的体验,与元素界的沟通,元素固化和驱使元素生物……没有文字和书本,全凭感觉和经验。
    理论方面还全靠弟弟在东方学舍那点偶尔不逃课打下的基础,从一个个黑袍导师那里偷看的一点可怜的知识碎片,但他依然是一位魔法理论大师,因为各个派系的应用魔法全部精熟后,席恩用自己惊人的能力反推出理论层面,填补和论证无数个日夜孜孜不倦计算的数字和公式;加上到各个界外高魔世界探索,与原住民交换、打听、虚心求教得来的知识,做进一步的补充和新的构想。
    可以说,这样成长起来的席恩完全是野路子,他远超学院派和家族法师的成就主要是他个人骄人傲世的天赋和燃烧生命对于魔法的奉献与学习,但也有他的短板。
    首先,席恩完全不知道魔法战争要怎么打。
    在他的概念里,神战就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独对所有的神明。
    一群法师和群敌的战争,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一人推翻一个世界,一人否定全部的神明,这是他从小就面对的战局,深刻觉悟的未来。没有战友,没有帮手,没有后援,也不指望世人的理解,从开始到最后,就是孤独的独行者。
    而月不同,出生长皇子,从小被挖掘出惊人的法术天赋,被作为国宝培养,成年后当上大陆法师议会的首席之一,他接受的是成体系流畅完整的魔法传承,丰富高端的国政、军事、法术一体化教育。他从小就通过间谍知道了敌国肯尼亚斯的巨人兵构造,设计过坑杀侵略者的大型魔法陷阱,和学徒、手下的法师布置过自己国家的魔法防御系统,也如数家珍所有当代的知识,最重要的,他还拥有神代的传承。
    白银王一代神级法师的传承有好几份,席恩意外在幽影界找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也不是署名给他。只是遗书、神战宣言、一些神代发生的事,和关于白银血脉的片段。
    而位面旅行者雅克·罗比安手里的资料最全,有神代白银王等人失败的教训,他们构想的对神战争,战术运用,集群化的法师群战技术,许多不曾问世的珍本和神奇物品;还有罗比安来自的后魔导历的知识,精妙的战争兵器,浮空城、法师塔、异次元门等等,所以月早有相关的概念,他知道要怎么部署各城势力在神战中的配给和作用。
    虽然在黑暗历的时候,他从来没用到过。
    罗比安建立了叛逆法师这个组织,这位能够穿越时空的法师承继神代前辈的心愿,让有资质的后辈加入,就是历代的神级候补和神级法师。根据罗比安的构想,至少要有十位神级法师,二十位以上的神级候补,才可以再次开启第二次神战,或者说第一次神战,因为白银王一代没有发动就失败了。
    而席恩,虽然拥有神级法师的实力,但出于不知名的理由,罗比安没有接触他,也没有将他拉入叛逆法师的行列。找到那份传承后,自卑的黑袍学徒没有等来白袍领袖,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加入那个伟大的联盟,尝试着根据传承的指引发现了神代遗址卡农,找到里面一些知识的残本后,在欣喜若狂的感激之情下,就决定扛起神代前辈的遗志,完成他们的遗憾。
    他没有修改自己原定的封神计划,他自己的计划足够完善,他也确实不需要前人的经验,因为前人没有经验,白银王一代惨痛地失败了,他得到的传承没有任何神代的法术,只是书写着神代文字的空文而已,能读得懂,还是席恩当初呕心沥血破译神语,解析了奥古诺的神墓封印,吸收了魔法神的知识。
    所以席恩默默无闻地成功了,在没有任何前辈法师的帮助下。
    这些月都是后来知道,那么漫长的时光,包括罗比安在内,没有一个神级法师和神级候补真正站出来挑战众神的威严,即使他们都是桀骜高傲的叛逆法师,却败给了恐惧。他们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孤行于世的后辈。
    严格说来,席恩既然没被罗比安看中,拉入那个跨越时间的团体,就不算叛逆法师。月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罗比安的看重无关紧要,席恩的优秀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认,他们这种没有任何建树的小团体,就不劳动席恩做个迟来的注册了,他的名字理应独自书写在光辉的史书上永世流传,而不是挂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前辈后面。
    种种思想和身世的差异,造成了这两个前后辈的误解和分歧,至今在席恩的意识里,他仍然是一个自封的叛逆法师,名不正言不顺的神战领导者。
    所以在他的计划里,没有家乡的援手,没有人间的助力,那个玻璃盒子里的世界,只放着他的憧憬和眷念,一个关于魔法文明兴盛的美好梦想。
    月认可后辈远超前人的努力和成就,但不赞同他过于逞能的为人和为人类背负一切的作风。大法师也有自己傲慢独断的念头,哪怕派不上用场,凡人也别想置身事外。而他睿智的头脑也明白,席恩的做法并不可取。
    说穿了,哪有战争中法师打头阵的,像席恩这样的绝世杀器,应该作为最终武器雪藏着,他去搞他的魔法研究,养养兔子什么,西琉斯的事务都不用管——他活得那么累干什么?身为皇子的时候,月也不亲力亲为,只负责敲打不安分的臣子,解决不开眼的敌人。
    理想化的神战,应该是全人类都上战场,死掉五分之一左右;学徒和法师都练出来了,然后作为主力顶上;到战争关键时刻,魔法之王出世,一举收拾残局,担任救苦救难的光辉形象,剩下活着的人一定会对圣贤者感恩戴德,真正感激涕零五体投地,从此成为新神也就是魔法神的铁杆粉丝,人类文明的齿轮会加速运转,润滑地开向新魔导历的明天。
    因此,月致力于建造一个次级魔法网络,通过魔法基座和各个法师塔的建立,相互联系,过去法师议会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寻找大陆各地涌现的魔法苗子,而现在,这个网络用作信号传递和监视整个大陆内外的动向也再好不过。
    在外海,他放养了云中塔培育的海魔鲸和水元素界的晶鳍豚,召唤了风元素鸟和风暴兽监视上空。
    而艾斯嘉界外,有肖恩建立的元素驿站和元素精灵们的守护。
    在这些内外力量的双管齐下,加上逐渐修复的魔力环境、蓬勃发展的魔法文明和神战新血的不断涌入,人界可以不再完全依仗席恩的魔法保护,建立自己的势力,至少众神的使徒不再是人类无法战胜的敌人,等高端战力培养起来,击退众神的降临体也不是不可能。
    这才是神战应有的样子,而不是席恩采取的对策。
    退潮期和血月凌空都是意外,接下来,他要和这位后辈好好沟通,命令他丢下艾斯嘉的众生,去恢复他法师的本职工作。
    第六百三十七章 新时代(二)
    夏尔玛大陆·西琉斯王宫——
    魔法之王面无表情,却满心困扰地听完前辈的数落,用黑袍学徒的礼仪恭敬送别黑暗历的大法师,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魔法投影仪已经关了,但是月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造成空洞的回响。
    覆盖艾斯嘉大陆的法阵不需要每天维护,但是每周一次是必要的,这是个非常繁杂的工程,分摊开来也等于每天一小时以上,有时还需要加入他新想到的功能,修正不够完美的部分。当然让玛娜精灵自主维护也可以,可是总觉得放心不下。
    然后就是每天接收元素精灵对神域动向的回报;塔灵对于他的法师塔的运转报告;深渊的后续处理;调节世界树;监测魔力环境的修复和运行;西琉斯的政务,解决蔷薇十字教和敌国普莱玛斯;给萨玛艾尔编课文和讲课,给埃西亚和雪莉尔讲故事;有时还有跑过来求摸头的幼弟幼妹;零零总总,算下来是有些占时间,可是……这不都是必要的么?好吧,给埃西亚和雪莉尔讲故事、照顾小孩这类事可以省略。
    但艾斯嘉的神战,这不是他的责任么?
    席恩突然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左手在袖管下暗暗磨蹭桌沿。
    当萨玛艾尔端着精美的茶具和下午茶进来,就看出养父纠结的心情:“主人,怎么了?”
    “月前辈刚才来通讯,叫我别管艾斯嘉的事情,有他处理,让我轻松地放假,有紧急情况再通知我。”席恩回过神,直接露出困惑的神情,只有在养子面前他会如此坦然。
    “这样不好么,主人,您每天可以多出至少三小时时间学习魔法。”萨玛艾尔完全支持,也对父亲这位前辈充满了好感,法师就是好,明白事理,主人管那么多凡人的死活干什么,“他让您放假,您就自由地放假。”
    被“魔法”和“自由”两个词触动,席恩冰银的眼眸深处浮起微弱的期待,宛如零星的光芒,渐渐连接成一片星海。
    “可是,放假是什么?”
    “就是放松一下,去外面走走——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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