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铄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有些迷茫地转头看管家:“洪爷爷,你刚才有看到常笑吗?她跟那……那个人一起?”
    管家似乎在出神,闻言顿了一下,急忙摇了摇头:“小少爷说你看到常笑丫头了?在哪里?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喽?”
    “哦,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祝景铄肯定那人是常笑,可是既然管家没看见,他直觉地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但心里却很不安,不明白常笑来找秦有才做什么。
    “走吧,我们出来好半天了,常笑丫头在家里一定等急了。”管家急忙拉着祝景铄往欠扁走,在经过这条弄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疑惑地又往那公寓方向看了看,心里有些奇怪。
    他只是骗祝景铄说他看不清,其实他视力还算好的,就算看不太清楚,但是常笑的身影他也是认得出来的。至于那走出来的男人他是不太能够确认,但这公寓他是知道的,这是秦有才的公寓。看刚才那男人的身形,倒是很像秦有才。
    此时他心里也跟祝景铄一样,纳闷常笑怎么会来找秦有才?
    两人去茶馆买了点红茶就坐小汽车回去了。
    常笑气喘吁吁地赶到祝家别墅的时候,祝景铄他们已经回来了。她暗暗心惊,幸亏先前她走得是小路,不然就直接碰上了。
    “常笑,你去哪里了?”祝景铄站在院子里,看见常笑一身是汗地推车进来,纳闷地问。
    “哦,我回了趟家。”常笑不自觉地撒了个谎,去镇上见秦有才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让祝景铄知道。
    祝景铄心头微微一沉,一丝失落一闪而逝。常笑很明显在骗他。
    “你怎么了?”常笑向来对他的情绪很敏感,见他脸上有些不高兴,走过去小声问道。
    “没有怎么。”祝景铄不想让常笑难看,心里虽然不太开心,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道,“我们去书房,我给你买了很多东西。”
    书房里,常笑看着一桌子的礼物,惊得瞪大了眼:“祝景铄,你不会是将人家柜台都给搬空了吧?”
    “有那么夸张吗?我只是觉得这些你可能会喜欢,所以就让管家都买了些。”祝景铄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递给她,“拆拆看。”
    常笑接过,拆开外面的包装盒。
    是一个文具盒,粉色的软皮包着,有两层,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这是如今市面上最时兴的样式,常笑记得,前世她小时候一直都很想有这样一个玩具盒。如今重生回来,已经不再像小孩子那样喜欢这种小东西,祝景铄倒是让她想起自己如今还是一个孩子。
    “谢谢,我很喜欢。”常笑真心地说。
    “你喜欢就好。”祝景铄有些腼腆,但心里一直搁着先前在镇上看见常笑的事,有些闷闷不乐。
    常笑见他好像真的有心事,便问他到底怎么了。祝景铄闷着不说话,只拉着她拆礼物。
    “我整个初中都不用买文具了。”常笑发现连书包都有好几个,真是哭笑不得。
    她拆了一会,便不再拆了,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拉着祝景铄坐在椅子上,认真地问:“说吧,今天去镇上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去的时候明明很高兴的,回来却心事重重的样子。”
    祝景铄抿抿嘴,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喊着让他问她,一个却害怕地阻止,不敢知道。
    最终,祝景铄望着常笑,问了一句无关的话:“常笑,我妈妈背叛了我爸爸。你以后会背叛我吗?”
    常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到今天自己去帮胡佳慧传信的事情,忽然有些不安。但一想到胡佳慧真的可能会被祝黄兴关在这里折磨死,她稍微坦然了一些,看着他,缓缓摇摇头:“祝景铄,你放心,只要你没对不起我,我不会对不起你。”
    她已经做不到像上一辈子那样,即使祝景铄将他们的生活都毁了,依旧舍不得不管。这一辈子,她想要一个全新的生活,这张生活蓝图里,她放了祝景铄的位置。所以,他没做错,她不会放弃他。
    祝景铄呆呆地看着她,脑子里回放的都是先前看见常笑跟秦有才说话时的样子。少年心中第一次生出纠结。他看着身边的朋友,这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好,我相信你。”祝景铄认真地说,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说,“常笑,希望你真的不要对不起我。”
    祝景铄对于许多感情都处于一种朦胧状态,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只知道想要真诚地对待人,不要像他爸妈那样。所以他很认真地跟常笑说相信。
    多年后,常笑每当想起此刻少年脸上那带着一丝决绝的信任,心总会忍不住难受。
    常笑没在祝家多呆,挑了几个目前用的着的文具,带着祝景铄去山里吃了饭。下午两人又继续回到祝家学习,准备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因着明天白天要去学校,常笑特地提早了一点时间回家,想检查一下那两口沼气池。
    祝景铄站在院子里目送她渐渐远去,等常笑走到与白天他在弄堂里看见她时的距离时,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喊了她一声:“常笑!”
    常笑停住,转头看他。
    夕阳斜下里,少女梳着两根粗粗的羊角辫,转过头来。那双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透着亮闪闪的光。她就逆着光站在那里,光线晕染,将她的面容度上一层淡淡的迷蒙。她微勾着唇角,天真烂漫地看着他,喊道:“干嘛?”
    常笑一直记得那一日,祝景铄站在院门口像是有话要跟她说。他嘴巴张了几次,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着常笑摆摆手:“你回去吧。”
    她对着他嫣然一笑,蹬着自行车回去了。
    第二天,常笑一早骑着自行车到了初中,直到报完到回家,一直都没见着祝景铄。他们班的老师说,他今天没来报道。
    她回去的时候,想要去别墅看一眼,却在半道上遇上她妈跟梁海生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去镇上,梁海生车后座上载着哭得快要晕死过去的杨寡妇。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狗血,杨寡妇因为把“土豪”当做了自己闺女,要抱着它亲,被土豪咬了手,比较严重,镇上不收治,得去市里。常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
    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等她再去祝家,被佣人拦在门口,进不去。
    “胖婶,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我想见见祝景铄。”常笑是这里的常客,经过以前那位王家婶子的事情,她如今跟这几位佣人的关系都很好。
    “笑笑,不是胖婶不帮你,是先生说的,以后不许你见小少爷。而且小少爷自己也说了,他以后都不想再见你。”胖婶为难地说。
    “那管家呢?让我见他总可以吧?”
    “管家跟先生回主宅了。”
    “那胡太太呢?”
    “嘘,笑笑,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个女人了。哎,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打听了,好好的去上你自己的学吧,不要再跟这种有钱人家扯在一起了。”
    这是胖婶愿意跟常笑说的最后一句话。
    常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胡佳慧的事情暴露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祝景铄为什么也不愿意见她?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祝景铄现在会怎么样?他还好吗?会不会躲在书房里一个人偷偷哭?还是像以前那样,从此成为自甘堕落?
    “不会的,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绝对不会的。”常笑安慰自己,她这些年一直在防止着当年的悲剧发生,一直在向祝景铄灌输一些好的观念,她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会那样脆弱!
    可是她终究低估了事实的残忍。
    祝景铄一直都没去上学,常笑试着偷偷溜进别墅去找他,但无论她怎么喊,他都没出现。
    常笑知道,祝景铄被留了下来。如今这栋冷冰冰的别墅里,只剩下他和一位照顾他的佣人胖婶,其他人都走了。这里就像是成了祝景铄的牢房一样,他不愿意走出来,别人进不去。
    常笑又气又着急,后来还是管家的一封信才让她稍微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管家的信上说得也很隐晦,只稍微提到他是被祝黄兴强行带回老宅的,小少爷以后都得在别墅这边生活,他求常笑帮忙照应一下。至于胡佳慧——她还是跟秦有才走了,只是在走的时候,跟奸夫一起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是在祝黄兴眼皮子底下。
    常笑不知道那一天两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彻底变了。既然祝黄兴没带祝景铄走,那就说明他应该已经证实了祝景铄不是他亲生的。
    而胡佳慧的再次背叛,让他彻底放弃了这对母子。管家信中说,少爷顾忌着老宅这边二老的心情,暂时没将小少爷的事情告诉他们,以后依旧会供给一般的生活费用,让常笑不用担心。
    但常笑也明白,管家是在信中告诉她,以后祝景铄其实是没爹没娘,真的没人管了。
    祝景铄一直没去上学。
    常笑实在太担心,回家牵了土豪,直接冲进了别墅。胖婶怕那只站起来比她还大的狗,没敢再拦着。
    “祝景铄,你给我开门!”常笑使劲地拍着书房门,“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给我开门!有什么话你给我说清楚!”
    里面沉默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
    常笑咬咬牙,去找了胖婶,用尽办法拿到了书房的钥匙,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预料当中漫天纸屑飞的场景并没有看见,书房里依旧与以前一样干净。书好好地摆放在书架上,祝景铄之前送给常笑的那些礼物,也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动过。
    看到这样的情景,常笑的心却如坠深渊一般,不住地往下沉。她宁愿他发脾气,宁愿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将这里全部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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