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不想开枪的,警方说不定在附近埋伏着,就算装了消音器枪声还是很容易被听见。
    毒贩很快就老实了,许山满意的打开收音机,听着里面播放的流行歌曲,内心却不是很愉快。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做错误的事?区区一个毒贩,触碰过冰冷僵硬的尸体吗?闻过肉身因为高温逐渐败坏的气味吗?又或者看过人们临死前不断挣扎的模样?
    什么都不晓得,居然还敢拿刀威胁他?
    午夜梦回,那些死去女人的灵魂总会紧紧缠着自己,她们哭着、叫着,要他偿命,要他生不如死。
    此时毒贩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看着那把枪,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只是想逃跑而已,谁知道随便挟持个人就是位深藏不露的大哥,自己只是个小小毒贩,不只上头有人、上上头、上上上头,多的是地位比他高的人。
    开到一半,外头突然下起大雨,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到车窗上,空气变得更加湿冷,四周居然开始起雾了。
    看来是个非常适合毁尸灭跡的天气。
    这条道路四面环山,路上的车辆逐渐减少,直到最后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因为信号不好,收音机断断续续的响着,许山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将收音机关了。
    毒贩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敢开口:「我??我们这是在那儿?」
    「你不必知道。」许山拿枪顶了顶他的脑袋,对方立刻吓得不敢说话。
    除了疯狂拍打的雨水声,四周再次陷入寧静。
    不久后他们在一处荒芜人烟的路段停了下来,几年前许山抓了地下室的女人,也不晓得对方能活多久,于是早早探索了附近的弃尸地点。
    这附近没有监视器、没有路灯、没有人烟,一切环境都堪称理想,就是天黑以后会有些麻烦。
    「下车。」许山看着毒贩下车后才拉动门把跟着离开。
    对方浑身抖成筛子,弱弱的问:「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跟我走就对了,你没有资格问我问题。」他讨厌毒贩,因为这些人,不知多少家庭因此破灭。他们诱惑懵懂无知的孩子,将他人的人生拉离正轨,有人吸到脑子都不正常了,整天着想要更多毒品来压抑自己的癮,身体也逐渐不堪负荷,最终留下无法抹灭的后遗症。
    这种人死不足惜。
    许山怕的不止这些,他怕自己其实跟毒贩一样,做着十恶不赦的事却偽装成普通人混跡在人群中。基于补偿心态哪怕一点点也好,要是多做一点好事,对周围的人善良些,是否就能抹去些许罪恶呢?
    这种东西大概是无法将功赎罪的??
    两人顺着小径一路上山,没走多久脚下的道路就已经不能称为路,茂密的杂草和蕨类肆意生长着,树木夺走了大部分的阳光,蝉鸣鸟叫早就被雨声掩盖。
    毒贩已经不敢继续走下去,他不晓得对方要做什么,太阳快下山了,山区夜晚有多危险是常人无法想像的。
    大雨掩盖了他们的足跡,雨水打在身上又湿又冷,等天色再暗一些两人恐怕都会迅速失温。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贩毒了!」他又湿又累,心理压力远比肉体来得强烈,早知会碰到这个煞星他今天说什么都不会出门!
    许山看了看手錶,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饶过对方,最终语气冰冷的道:「也行,那么再走五分鐘就离开。」
    听到再走五分鐘毒贩只好乖乖迈开步伐,反正他也没有反抗的权力。
    五分鐘后许山果然停了下来,身旁就是一座悬崖,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残馀的天光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我、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毒贩苦苦哀求。
    这地方除了空气新鲜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优点了,他怕自己死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连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
    「唉??」许山叹了口气,转过头:「你不该贩毒的。」
    「碰!」他面无表情的朝对方脆弱的腹部开了一枪,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毒贩满脸惊恐,压着自己的伤想让血液流失的慢一些,脑中充斥着疼痛和恐惧,他不想死!
    可接着胸口又是一枪。
    肺部出血使他呼吸困难,脆弱的器官逐渐开始罢工,鲜血流了满地,被雨水晕染出一洼红色的小水潭。
    「你??说过??五分鐘??」明明说过再五分鐘就离开的。
    「是啊,再走五分鐘就送你离开人间。」许山握紧拳头,在对方身上又抓又打,製造了不少伤口,又拿树叶和石头弄了一些擦伤上去,将血跡抹在四周。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罪犯我可能还会放过你。」他抓起毒贩的手在枪上印下指纹。
    母亲也吸过毒,不停的打他、骂他、虐待他,在他身上留下烙印,无伦他如何挣扎哭泣都无法逃离那永无止境的痛楚。
    所以他讨厌毒贩,讨厌为了钱就随意破坏他人家庭的这群人,就算被抓到能关多久?五年?十年?然后就这样破坏他人的人生一辈子?
    此时的毒贩已经奄奄一息,被许山以惊人的怪力单手抓着,他的最后一眼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直直向下坠落,结束了这倒霉的一生。
    趁着天还没全暗,许山开始佈置现场,在附近製造出打斗的痕跡,弄出擦伤和瘀青后,甚至用力揍了自己的脸一拳。
    做完这些,他拿着枪随意朝四周射了几发,最后瞄准自己的大腿。
    「碰!」
    子弹完美避过动脉,虽然死不了但还是很痛。事实上他浑身都疼,并且疲惫不堪。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少了阳光的温暖森林中只会更冷。雨一直没停,反而越下越大,许山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山里没有讯号,这也是警方找不到他们的原因。
    拿外套简单包扎后他折了一段树枝做拐杖,拖着受伤的腿一路向下。走的是另一条捷径,底下有个小村庄,只要走到那儿手机就会有讯号了。
    早知道就不要拿子弹打左腿了,那里已经疼的发麻,可除了四肢打哪儿都会有生命危险,打在手上又无法很好的降低警方戒心。
    许山忍着疼,苦不堪言的走了五分鐘,手机终于有了微弱的讯号,连绵不断的提示音传来,里头足足有三十六封未读讯息,全是钟澈传的。
    他的朋友本来就少,从未用这种方式体会过他人的关心,看来这次吓坏那个警察了。
    许山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明明答应过不传骚扰讯息的??」
    他打开通讯软体,将对话大致看了一遍后才按下通话按钮。
    没几秒电话就接通了,钟澈语气紧张的道:「许山?许山是你吗?」
    「是我。」他压着腿上的伤,因为讯号不好的关係声音有些模糊。
    该死,血越流越多了,痛觉也更加剧烈。
    「你没事吧?毒贩呢?不对,你人在哪儿?」钟澈快担心死了,他们早就派人进入山中搜索。据说不久前有人听到枪响,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单独在这漆黑的森林很容易令人產生恐惧,何况还被人挟持着,而且对方可能还有枪!
    他不晓得许山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只能跟队友在林中漫无目的的寻找。
    面对电话另一头连珠炮般的问题,许山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不会感到厌烦,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安慰道:「我没事,毒贩不在了,稍微受了点伤,可能要请医护人员过来。」
    「没事就好,伤得重不重?山上那么冷千万要保持好体温。」钟澈持续关心着,把许山的情况一一回报给警方和医护人员:「你一定要撑住,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嗯,我等着。」许山忍着疼痛,语气越来越温柔。
    第一次有人如此关心自己,第一次受伤了不需要独自舔舐伤口,他轻柔的道:「我把手机定位开啟了,你能通过定位追踪到我吗?」
    「可以!我们已经正在往你的方向前进了!」
    「谢谢你??」
    讯号又断了,但是没关係,搜救人员已经确定他的位置,找到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雨已经停了,许山望着星空试图缓解自己的疼痛,星座如教科书般清晰的印在天上,此等美景是城市中无法拥有的,可居然是因为这种荒唐的原因才有机会欣赏,倒不如放弃这片景色让他度过平凡的一天吧。
    伤口持续抽痛着,硬是让他疼出一身冷汗。要不了多久就看见远方有片亮光正逐渐靠近自己,其中几人还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许山应了几声,只听得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传来,穿过茂密的植被,一张脸自树丛中窜出来,取代了星空的耀眼。
    「你来了。」因为疼痛,许山笑得有些难看。
    钟澈皱紧眉头,明明受伤的不是他,却显得比当事人还要难受。
    也不管会不会被拒绝,他紧紧抱住许山,语气染上些许哭腔。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担心你有没有受伤,担心你一个人在森林中会不会害怕,我??呜呜??」他颤抖着,深怕怀中的人就这样消失:「我喜欢你,怕自己就这样失去你。」
    喜欢的人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离自己而去,但许山肯定是不同的吧?对方很温柔、很善良,跟过去喜欢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这次一定不会再喜欢上罪犯了,一定可以跟普通人一样幸福的活着!
    「别哭了。」许山拍了拍对方的背,发现自己的语气居然也有些颤抖。
    他杀人了,虽然跟一直在做的事没什么区别,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怎能可能不紧张,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害怕又怎样?他本身就是犯罪者,这辈子都活在谎言之中,虚偽的表象早已和自己融为一体。
    「奇、奇怪??我怎么哭了??」他不明白眼中这些水珠为什么会冒出来,隐约还有一发不可收拾趋势。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哭泣,害怕这种关心会因为自己做的事被揭露而消失。
    一直以来他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温柔对待周边每个人。这个警察一开始就是特别的,那种特别来自他对对方的戒心,一再压低自己的底线,收了那些爱却不愿意给予,甚至连现在??他都愿不相信这个人是真心喜欢自己。
    毕竟如果一切都是骗局,那就太悲伤了。
    他许山不需要任何人施捨。
    「呃唔??」疼痛打断了他的思绪,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有些晕眩。
    钟澈赶紧查看他的伤口,身上的擦伤不打紧,左腿就比较严重了,就算治好肯定也会留下疤痕:「很痛吗?你流了好多血。」
    你这不是废话吗!被子弹打中还有不痛的?他已经痛到快没知觉了。
    许山很想这么说,但为了维持着形象他还是沉住气,面有难色的盯着后方的医疗人员。
    「咳咳!还不快让开!」一直在后方当背景板的人们终于有机会出声了,简单包扎后将人台上担架。
    有的负责照明,有的负责搬运。钟澈则紧随在许山身旁,一步也不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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