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手把着门一甩,没关上。
    林竞尧早她一步,一个侧身,半个身子已经卡进了门里。
    电话未挂断,那头周舟还在说着话。童佳独处的时候不喜欢捏着手机在耳朵边听,她有开扩音的习惯,于是周舟说的被某人都听去了。
    周舟说:“那先预定你后天的时间,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我做了点功课,想你陪我一起把上海都逛了。”
    童佳没出声,手紧紧握住门把,眼睛和林竞尧对视。
    两人同时使力对顶着门,可惜力量悬殊,童佳自知抵不过他,一赌气,干脆甩开手转身径自往屋里走去。
    林竞尧在她背后暗暗松了口气,跟着她进门。
    童佳还在通话中,她故意没关扩音对那头说:“好啊,那就先这样定了。对了,之后还要去一次我父母那里,我妈妈说你都来上海了,不去家里吃饭不像话,让我一定叫上你。”
    她说话的声音温柔,不急不缓,软软糯糯的,很难得。以前还在一起时她撒娇就会这样,吴侬软语的特征全出来了,一字一句都能掐出水来。
    林竞尧眉头皱了皱,心里咯噔一下,又酸又嫉妒,还有点来气,盯着童佳的眼神冷了几分。
    那头周舟笑声传来,愉悦地全答应了。不仅如此,他还和童佳讨论起去她家要带什么礼物。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七八分钟。童佳全程没拿正眼瞧林竞尧,就当这人不存在。和周舟的对话却像极了情人间的低声曼语,又细又柔,实实在在喂了某人一口狗粮。
    等电话挂断,她才斜眼看他,随后收回目光,板着脸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说吧,什么事?”
    语气和之前简直天壤之别,要是之前是春风徐徐,润物细无声,此时就是寒风凌厉,能吹得人发冻。
    林竞尧双手插着胯,垂头盯着童佳看,他眼神暗沉,表面上一声不响,整个人气场倒是很足,沉沉的压在周围。
    童佳感受到了,抬头睨了他一眼。
    “干嘛呢?这是我家,你给谁脸色看呢。”
    童佳觉得这么仰视他有点吃亏,干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双手抱胸,“要没事就走吧,愣在这里碍事。”
    说完,往边上一让。
    林竞尧笑了,鼻腔里发出很细微的一记嗤笑声,看童佳:“碍着你打电话了?”
    “这倒没有,就是碍眼,这里不欢迎你。”童佳说道,她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走。
    林竞尧往前一步逼近童佳,顿了一秒问:“不欢迎我难道是欢迎他吗?那个姓周的。”
    “要你管,你刚才不都听见了,他现在是我男友。”童佳真有些烦他,怕他继续耍无赖,索性顺着把戏演下去。
    “快滚,要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林竞尧一脸不屑,讥诮地问道:“警察来了你怎么说?和男人闹别扭还是怎么的?我告诉你,警察可不管家务事。”他弯下腰,从茶几上的一堆照片里抽了一张出来,看两眼,又展示给童佳看,“拍得不错,你抱我抱得真紧。”
    照片是他们在一起过生日,童佳从背后搂住他,和他脸贴脸,一起吹蜡烛。
    童佳这才想起来,茶几上类似的照片还有一沓。
    “谁是我男人,你别那么不要脸!我们分手了,现在没任何关系。”
    她伸手去抢,胳膊拽着他手臂,单腿曲起勾住他,不让他动弹。这是防身术里的动作,要领就是用自己可运作的四肢尽量锁住对方,然后对准要害一击即中。她之前看周舟练过,觉得挺有意思,后来因为时常需要在外一个人跑,周舟就给她介绍了专业的教练。她其实学得不错,身手算敏捷,只是对手不对,遇到的是林竞尧,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
    两个人搅在一起,一个躲一个抢,十几个来回。没多久童佳就喘起气来。她有段时间没健身了,体力下降的厉害,出了身薄汗,力量条用尽。
    眼见着屁股就要落地,没想下一秒自己整个人被人往上掂了掂,肉肉的两团蜜桃更是被那人的大掌托着,硬没让跌落下来。
    等她平息,再看自己的姿势,就和抱树的无尾熊一样,紧紧挂在了林竞尧的身上。
    空气突然就凝住了,有些不对的气氛正在冒头。
    童佳被林竞尧托抱着,抵着他不出声,眼睛却和他的对视。林竞尧的目光真挚赤诚,眼瞳漆黑透亮,像极了漫天星空里闪烁耀眼的星星。童佳甚至从他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觉得她似乎又有些沉溺,陷入难以挣扎的漩涡里。可这是不对的,错误的。意识到这点,她从这种氛围中迅速抽回自己已经软塌下来的感性,试图从他身上滑下来。
    林竞尧没松手,也没松手的念头,揶揄道:“不错,进步挺大的。”
    估计指得是她的身手。
    童佳有点来气,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再次跌入他设的温柔圈套,陷进深渊,可他却还清醒地站在圈外岿然不动。
    这不公平,这种完全畸形的感情不是她要的。
    她暗暗骂自己没出息,蓄力对准林竞尧推了推。
    这下林竞尧没和她犟着,松了手,可他手臂还圈着她的腰。
    “别和他走太近。”
    这是这晚上他第一次严肃的警告,不用指名道姓,童佳知道他说谁。可她现在来气了,忤逆他的情绪很重,“这事你还真管不着,林伟,我们两结束了,你选择的,你现在就没资格来管我和谁在一起。”
    她指了指门:“大家别撕破脸,你现在滚出我家,要不然我真报警。”
    说完瞪了他几秒。
    可惜林竞尧还是没动。
    “死皮赖脸了是不是?”童佳耐心全无,大力推开他去拿手机。然后在他注视下去开门。
    “滚,给我滚。”
    童佳叫得歇斯底里,声音在走廊里都有回声了,幸好她们这里是豪华住宅,隔音不是一点点的好,要不然有可能引来邻居看戏。
    林竞尧在屋里杵了一会儿,这才踱步往玄关走。
    走到童佳跟前立住,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有话想说,却最终无言,展开手臂想要一个最后的拥抱。
    如果这个拥抱是最后的分离,如果这个拥抱能让她彻底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她愿意尝试。
    他们本来就缺了个仪式,童佳心想。
    她人靠过去,单手从他腋下穿过,抚上他的背,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倏地,她脖颈一刺,凉凉的液体被注入体内。
    合上沉重的眼皮前,她听到林竞尧在她耳畔说:“对不起……”
    **
    醒来时童佳正蜷在一台小轿车的后座上。
    窗外乌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只有风声呼呼而过,让人感知出这台车正在高速行驶中。
    童佳想揉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给一条丝巾捆住了。她挣了挣,没解开倒是勒得她手腕有些疼。她咬了咬唇,努力撑着自己坐起。
    果然。
    “林伟,你有病啊,你想干嘛?快给我松开,我要回家!”童佳怒吼道。
    林竞尧正看着前面的路,听到说话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的人,气定神闲地回了句:“你醒了啊。”
    简单几个字,没下文了。
    童佳气儿上来了,双手合着往前去推他:“你要带我去哪?”
    见林竞尧没出声,她又说:“没听见吗?我要回家!”
    手虽被捆住,可伸缩自如,她又双手相握形成个拳,每一下捶打下去实实在在分量不小,挺碍着他开车的。他忍着开了一段,终于见着一个闸口,方向盘朝右一拐,车直接沿着岔路往高速出口开去。
    童佳还没泄气,原本用戳的,后来干脆变成砸,对着他手臂来了好几下,嘴上不忘问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当然还骂他混蛋和人渣。
    到收费口前林竞尧终于有了反应,右手胳膊往后一轮,把童佳直直甩回座椅上。
    童佳重心不稳,屁股在椅垫上颠了颠,五脏六腑都快给颠出来了。她喘着气听他训斥:“闹什么闹!开车呢,不想死就乖乖的坐好。”
    被他这么一吼,童佳突然就歇了,周边指示牌一块一块往后移,显示林竞尧的车正行驶在高速上,而自己刚才的行为对驾驶人来说的确很危险。
    幸好午夜时分,已经没什么车,要不然指不定就能引起一场悲剧。
    童佳不说话,林竞尧也不理她,自顾自从ETC那里开过。等下了高速又开了一段,他才找了个车流少的路边停下。
    林竞尧下车在路牙子上站着点了支烟。童佳一直坐在后座里,她望向窗外看着那个男人,脑子却一直转着。
    刚才是自己反应过激不够沉着,现在平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确有点沉不住。情况已经很明显,林竞尧就是把自己给掳了,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和他吵,而是得尽快知道他到底要掳自己去哪儿,什么目的。
    像之前那样一味地和他对呛,只会把他激怒,造成没必要的后果。
    林竞尧抽完一支烟,开了车后门上了车。
    此刻童佳已经理清心绪,没再像刚才那样浑身是刺,她知道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憋着没先开口。
    果然,林竞尧在靠坐了十几秒后出声了,“不闹了?不闹了我们继续上路。”
    他声音有些沙哑,也透着些疲惫。
    童佳侧头看他,他合着眼假寐,却仿佛知道童佳在看他一样,继续说:“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吗?跟我走,你会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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