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的蜂窝煤也全打好了,一排排摆好正在晒太阳,到了午后,他又给翻了个面,确保蜂窝煤能晒透。
    因为今天太阳足够大,一天就晒好了,傍晚看到蜂窝煤已经晒到微微发白,岑柏依次摞好搬到屋里储藏。
    干了一天活,身上的煤味很重,岑柏多泡了会儿,彻底洗干净感觉没味了才回屋,进屋却看到苏雪桢半躺在床头拿着一本书在看,视线却望着前面的墙壁。
    岑柏走上前在她眼前挥了下手,掀开被子上床,“发什么呆?”
    苏雪桢一直想着上午谷红青的心声,似真似假,但她实在太想这消息成真了,直接坐了起来,“我今天从谷红青那通过心声听到一个很震撼的消息。”
    岑柏这两天运动量不少,身子一挨到床就软了,困得打了个哈欠,“什么消息?”
    苏雪桢凑过去说:“她说明年的10月会宣布恢复高考。”
    刚开始停那两年大家都抱有幻想能恢复,结果一晃都过去十年还没恢复呢,想想就感觉很假,岑柏好笑道:“她做梦吧?!”
    苏雪桢隐隐感觉这消息还挺靠谱的,她虽然不知道谷红青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心里莫名很信任,温声跟岑柏分析:“你看啊,52年到66年咱们是不是都能高考?虽说这十年高考停了,但时不时也能听到一些消息一直说想恢复高考,说不准说着说着明年还就真成了。”
    岑柏一想也是,这两年知青下乡的人数明显少了很多,反而是户政处那里收到了不少知青返城申请,这些细微的变化看似不起眼,细想却能窥见一丝端倪。
    如果高考能恢复的话,研究生招生不是也能恢复了?
    岑柏联想下来很激动,脑子瞬间清醒了,转头看向苏雪桢:“如果真能恢复的话,你也可以继续读书了!”
    “先不说高考能不能恢复,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
    苏雪桢感觉自己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要是考儿科专业知识她挺有自信,但研究生考试肯定不止考专业知识,一些基础的代数几何文学课什么的,估计也要一并考,这些知识她就没自信了。
    何况更现实一点的原因还有别的,苏雪桢又说:“而且明年宝宝就出生了,又要上班又要带娃,我没时间看书,忙不过来。”
    “这有什么?!孩子有我跟妈呢。”
    宝宝头一年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起码都是在床上,第二年能下地走,那才叫头疼,而且万一高考恢复了没两年又停了,那机会不就溜走了,岑柏劝她放下顾虑:“只要你确定要考,那我肯定创造条件也要让你考。”
    苏雪桢听他这么支持,心里也很激动,“那我明天再去探探谷红青口风看看她从哪得来的消息,如果确定是真的话,我就回趟家把之前的书捡回来重新复习,准备考试。”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他们家跟谷红青家关系素来疏离, 没个正当理由也不好去拜访试探,苏雪桢想了半天借口,突然灵光一现, “咱家是不是有块不走的手表?”
    “有, 放抽屉了。”
    手表是岑柏的,去年时针不走坏掉了,不过这玩意贵,哪怕坏了他也没舍得扔, 就一直放着了。
    “他们夫妻是手表厂的职工,对手表肯定比我们熟, 我明天拎点东西求她看看能不能帮着修。”
    苏雪桢推了他一下, “明天你帮我把手表找出来, 趁着她修的时候我正好读下心声。”
    “行。”
    岑柏困得连连点头,拉她赶紧也睡下,“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说不好,苏雪桢压下心里的激动, 慢慢躺下睡着了。
    一早岑柏把手表找了出来,提前放到了她包里, 早饭桌上一边咬着豆腐包一边跟她说话,“手表我放你随身包里了。”
    “送啥要我买点吗?”
    “回来一起去供销社买吧。”
    苏雪桢最近胃口见长, 喝了口红豆粥先暖肚,又连吃了五个豆腐包, 剥了个鸡蛋吃了。
    吃完饭, 岑柏送她上班后骑着车马上往警局赶, 苏雪桢也走进了门诊大楼上班, 凌玉荣来得早, 冲她挥了挥手,“雪桢,你来一趟。”
    苏雪桢推开门走进去,“老师。”
    凌玉荣递给她一份调查资料,“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这是院长前两天给我的杜书新的人事资料报告,你看下。”
    苏雪桢掀开翻了几页,除了基本的家庭资料外,里面着重写了杜书新大学时的各学科成绩,成绩属中等水平以上。
    这个结果苏雪桢不意外,成绩太差,也不可能分配到他们人民医院来,估计会分到各厂区和下属县城。
    “这些日子他表现如何?”
    “还好,挺安静的。”
    毕竟是分配过来的医学生,要真辞了一层层文件汇报上去够呛,凌玉荣把资料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问题,这回就打算放过他了,“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吧。”
    苏雪桢答了声好,凌玉荣又跟她沟通了下明天的手术安排,随后放了她回诊室。
    儿科的复杂性还在于孩子很难像跟成人一样沟通,情绪多变,很有可能上一秒还在嘻嘻哈哈,下一秒一听要打针就开始满地打滚撒泼,而且会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苏雪桢刚入职那会儿沟通技巧不够,还被一个小男孩踢到小腹,疼了几天才好。
    是以怀孕后,问诊时她就格外小心,好在很多家长看到她大着肚子,都会主动抱着小孩让她来看,千防万防还是有意外,上午给一个六岁小男孩打针,被他一个转身扫到了脸,手肘骨那块硬,正好打到她脸上,右脸立马就红了。
    到了下班时间,岑柏骑车过来接她,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还没褪去的红印,捧着脸细细看了一番,“脸咋了?”
    这会儿已经不疼了,苏雪桢赶紧解释,“不小心被一个孩子打了下,不疼了。”
    知道这是她工作,岑柏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劝她多注意,随后两人一起前往家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三罐水果罐头和一大袋牛奶小饼干。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注意到谷红青家的灯也亮了,知道夫妻俩应该回来了,苏雪桢把已经坏掉的手表戴到了手上,准备跑一趟。
    岑柏不放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两个人一起去太惹人怀疑,苏雪桢摇摇头,说完拎着礼,慢慢抬脚走到谷红青家,敲了敲门:“红青姐,在家吗?”
    谷红青跟丈夫汤劲秋在厂里吃完晚饭刚回来,正在检查儿子汤天逸的小学作业,一听到苏雪桢的声音,夫妻俩对视一眼,眼里都很震惊,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在门口苏雪桢喊了第二遍才赶紧出去开门,谷红青忙道:“来了来了!”
    苏雪桢这趟是有目的而来,但她也知道两家关系平时一般,不能表现的太热络,进屋后也不四处打量,笑着说:“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们吧?”
    汤劲秋闻言也站了起来招呼她,“没有,快进来坐。”
    汤天逸眼睛眨巴着,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开始写作业。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雪桢笑着把礼物放到桌上,说话不墨迹直接进入了主题:“其实这趟来主要是有事儿想拜托。”
    谷红青看她这么干脆,心里只打鼓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苏雪桢为了方便听心声这次特意把那个坏了的手表戴到了手上,她把手伸了出来,“这是去年家里传到我这里的手表,不知怎么回事儿坏了,我听青青姐说你们俩在手表厂工作,就想碰下运气过来试试看能不能修好。”
    修手表啊!原来是这事!
    谷红青本来还以为这夫妻俩发现了什么异常,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笑着接上她的话:“这个简单!我帮你看。”
    苏雪桢故意没把手表取下来,谷红青寻思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抬起她手腕,先大致扫了一眼手表:“你这是梅花表吧?进口货。”
    “这手表现在可不好买到了。”
    “是,用了有快十年了吧。”
    苏雪桢知道这块表之前是岑建军在用,不知道他从哪买的,少说用了有七八年,质量一直都还不错,所以在岑柏分配到警局后就送给了他当礼物。
    那时候这些进口货比现在稍微好买点,现在的难度成倍增长,都鼓励支持国产,这些进口货基本买不到了。
    “你这可能要拆开看一下。”
    这块梅花表从外观上来看略微有点老旧,但里头的表盘一没褪色二没生锈,算是用得比较爱惜的,谷红青转头跟汤劲秋说,“你去屋里把我们修表的工具拿过来。”
    汤劲秋听话进去找了,谷红青手顺势放在她手表上,苏雪桢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她的手,她看了看一旁正在写作业的汤天逸,笑着问:“天逸上几年级了?”
    谷红青回:“害,今年刚二年级。”
    苏雪桢听了下她的心声,跟回答的一样。
    她又问:“以后想做什么啊?”
    谷红青谦虚笑了笑,“能做什么,进厂挺好的。”
    苏雪桢却从她的心声里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先送出国留学,再回来跟我们一起经商挣大钱!】
    苏雪桢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出国就别想了,生意这条,现在哪能私下做生意,虽说乡下有些搞手工活的匠人在地下借着走亲戚逛门的借口偷偷上门接活,但那也是官方没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查起来,一逮一个准。
    “要是高考能恢复就好了,那我们的孩子可以选择的职业就更多了。”
    苏雪桢故意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
    “是的。”
    谷红青作为穿书女主,非常熟悉书里的内容,她知道在明年的十月末,各大报纸和广播都会开始宣传高考恢复的新闻,这场考试也会在下个月的冬天举行。
    【恢复高考算什么,以后改革开放趁着东风做生意那才是头等大事!】
    苏雪桢越听她的心声越感到心惊不已,她看谷红青信誓旦旦的语气不像是胡诌,那么这些就真的是可能在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谷红青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预知未来?
    汤劲秋端着一个小铁盒,走了过来,“工具都在这里了。”
    谷红青去接工具盒,先松了手,跟她说:“取下来我看一下。”
    苏雪桢怀着心事把手表递给她,谷红青先把表链从手表表盘上卸下来,而后从铁盒里拿出一个很小的螺丝刀,慢慢把表的后盖旋转着拧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苏雪桢看到了里面内部的构造。
    谷红青在厂里做的就是钟表组装的工作,对这类机械表运行原理颇为熟悉,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试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苏雪桢,语气遗憾:“机芯齿轮不行了,这修不了只能换,我这边估计是没办法了。”
    “等过两年吧,过两年国内外市场都放开了就好买相关配件了。”
    汤劲秋一听,着急嘶了声,伸手打了一下她胳膊提醒,谷红青忙改口,“看我糊涂了,什么叫市场放开了?!市场怎么可能放开?”
    “你这手表要不要试试咱们国产的机芯齿轮?”
    苏雪桢看出夫妻俩的意思了,商品市场未来真的会放开,个人或许能更轻松买到国外货,这个消息汤劲秋也知道,但她现在不确定夫妻俩是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又是谁先知道的。
    她笑了下,“那我回头试一下,实在修不好就当作留个纪念。”
    谷红青一时说漏了嘴,表情有些尴尬,把手表重新给她组装好递过去,“嗯,这表我恐怕修不好了。”
    “能拿给你们看一下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块表已经停了一年多了,苏雪桢本来这趟也不是为了修表,见该试探的都已经试探到了,她笑盈盈起了身,“这次麻烦你们了。”
    苏雪桢身上有种很奇特的磁场,谷红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个警察老公,感觉每回接触只要被她问了问题,总会被不知不觉带着走,她巴不得苏雪桢赶紧走,马上站了起来打算送人:“回去慢点。”
    苏雪桢从她屋子里走出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大致的猜想,谷红青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未来会恢复高考,会改革开放扩大市场,而他们夫妻俩一直在攒钱蛰伏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好乘东风一路直飞。
    岑柏不敢离太近,但又怕出事,就坐在家门口的树下面一边喝茶一边盯着谷红青家,大半夜的还这么冷,坐在那看着有点蠢。
    苏雪桢慢悠悠走了过来,“你不嫌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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