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以后一家人出来赏月,苏显国跟岑柏合力把一张矮长桌搬出来,张光香跟苏雪桢在厨房准备要吃的水果,洗了几个苹果和葡萄,石榴难剥开,他们索性直接拿上桌边看月亮边剥石榴。
    一家人坐在这个矮长桌上,平平安安靠边坐着晃着腿,一边吃葡萄一边跟爸妈一样往上看。
    苏雪桢看了一眼天空,漆黑一片,月亮不太明显,也看不出圆的形状,她轻声道:“今年的月亮好像不太圆啊。”
    张光香嗑着瓜子,“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岑柏尝了颗葡萄,还挺甜,又揪下来一个喂给老婆,“尝尝,怪甜。”
    赏月的不止他们一家,大院里大家吃完饭,拎着椅子也坐在门口开始赏月,于贝妮抱着一瓣西瓜走到平平安安跟前,“下来玩。”
    许青青跟于武家吃完饭也走了出来,扫了眼看到他们一家都在门口,过来聊天。
    有孩子的家庭聊天话题往往也是围着孩子转,许青青想到下午他们三个孩子去自己家把仓库推出木轮车的事就觉得好笑,当着大家的面又说了一遍,“说起来也好笑,他们三个话都说不全呢,竟然能听懂彼此的意思,去把那车给推出来。”
    张光香道:“要不人家都说小孩子有他们自己的一门语言呢。”
    小孩子有自己语言这种事暂时还没有经过科学证实,但除了语言外,别的渠道也能沟通,不影响玩到一起,苏雪桢闻言也笑了,“大院里就数他们三个最闹腾。”
    许青青跟于武拎着板凳就坐在了他们旁边,看着月亮有些感慨,“说起来,我都快记不起来上次这么庆祝中秋是什么时候了。”
    于武搭腔,“就是啊,我们小时候那中秋节过得是真丰富。”
    苏雪桢刚想接话,视线突然瞥到门口,有一个男人正慢慢走进他们大院,她用胳膊戳了戳岑柏,“你看那人是谁?是不是下午来咱们大院的那个?”
    岑柏从夏俊喜踏进来那一步就注意到了,点了下头,“应该是过来找周心的。”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他们俩这番话,纷纷转头望过去,许青青小声嘟囔:“还真是他啊!”
    “真不要脸。”
    夏俊喜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这个大院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看月亮,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围观,实在没办法,他弯腰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中秋节快乐,我找一下周心。”
    跟上午不一样,这会儿周心在家,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自己处理,大家也就没管,继续聊自己的天。
    夏俊喜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一点点走到周心家门口,敲了敲门,“心心?在家吗?”
    这恶魔一般的声音一度是周心的噩梦,她给这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为了嫁给他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选择定居在那一个偏远的农场,辛苦维护自己的婚姻,为他操劳,结果只换来了他出轨的下场,可悲的是她竟然用自杀才能离婚重新回到自己家。
    她跟夏俊喜八年婚姻,算下来,几乎占据了她人生的三分之一,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年,周心依然对他的声音格外熟悉,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脸紧绷着,似乎在死死压抑着怒气。
    周老太太就不像她这么和善了,抓起拐杖就往门口冲,“这个瘪三,我非打死他。”
    毕竟是天月跟天明父亲,外婆打爸爸实在不好看,周心不想给孩子们留下阴影,急忙站起来阻止,“妈,你坐下,大过节的,他有什么就说呗。”
    “反正婚都离了,他现在还想怎么样。”
    夏天月跟夏天明抱着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妈妈看,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反应。
    周心镇定下来,慢慢站起身去开门,“别敲了,在家呢。”
    夏俊喜看着眼前的妻子,心里是悔不当初,他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或许是笃定周心远嫁不会跟他离婚,才敢那么造作,可他没想到周心居然这么烈,居然以生命相胁来离婚,又有知青办跟他施加压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周心带走了一双儿女回到洪江市。
    可就在这两年里,政策发生大变化,高考恢复了,农场的知青大量返城。劳动力短缺,他一个兽医又干起了养猪的活,农场的工作不堪重负,一看今年研究生招考条件又比较宽松,就报了名。
    选大学的时候,看中了洪江医科大学,加上他之前的底子挺好,一考就考上了洪江医科大学,上周日刚过来报道。
    真正来到洪江市,看到眼前的高楼和水泥铺就的公路,他才意识到当年周心跟他结婚到底放弃了什么,洪江市跟那个偏僻落后的农场完全不一样,不愧为国家经济排名前五的城市。
    眼下他们在一个城市了,未来他很有可能会在洪江市定居,夏俊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周心和他的一双儿女,想重新挽回她。
    他下午在宿舍又重新给自己拾掇了一番,这会儿看着文?婲质彬彬的,笑容和蔼,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心心,中秋节了,我来看看你们。”
    周心没接,“别叫我小名,恶心。”
    夏俊喜手僵在当场,不过他也知道周心肯定不会那么快接受他,没半点沮丧,诚恳道歉:“心心,先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现在我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希望你能原谅我,重新给我们一个机会。”
    周老太太在身后呸了声。
    周心冷着脸,“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你做错了就做错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离婚了,不要再来纠缠。”
    女人的弱点无非就那两样,男人和孩子,她这边软硬不吃,夏俊喜想到了孩子,“我现在考上洪江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了,未来很可能会在洪江市定居,以后就可以经常来看你和孩子们了。”
    这个倒是周心没有想到的,她本来以为夏俊喜是通过别的手段来的,谁知道是考上了这边的大学。
    夏俊喜朝里面笑着挥了挥手,“天月,天明,爸爸说回来看你这就来了。”
    “快来看看爸爸给你们买的礼物。”
    夏天明年龄小,根本不记得父亲跟母亲之间的恩怨,看到有人给他买礼物就开心,跳下椅子跑了过来,“礼物礼物。”
    夏天月没想到弟弟这么不争气,这么容易就被收买,怕他等下惹事,她也放下筷子走了过去。
    夏俊喜站在门口开始给儿子拆礼物,“是我专门给你挑的,看看喜不喜欢?”
    他手上是一个红蓝相间的塑料玩具车。
    夏天明非常激动,伸手去接,无奈周心挡在门口他出不去,着急喊了声妈妈。
    周心见状也放弃了,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夏俊喜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把礼物分给儿子以后,又喊夏天月也过来,“天月,过来啊。”
    夏天月是既想又不敢,先看了看妈妈的眼色,确定她不会生气以后才接下。
    礼物拆开,是一盒发卡和头绳,也是她想要很久的款式,她之前提过好几次自己没有头绳,周心因为工作忙没时间带他们出去,每次都以下次休息了去买为借口,直到现在都没有给她买。
    此时看到爸爸选的礼物,夏天月感觉心里暖暖的。
    夏俊喜还给周老太太也买了补品,“妈,先前没机会过来孝敬您,以后我会常来的。”
    周老太太从鼻孔出气,哼了声。
    周心看着孩子们高兴的神情,心里有一丝落寞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愧疚,对他说:“坐吧。”
    夏俊喜高兴地坐下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吃饭了?”
    周老太太没理他,周心也没说话,最后还是夏天月回答了爸爸,“我们刚开始吃。”
    “两年了,咱们天月都长成小姑娘了。”
    夏俊喜摸了摸她的头,“越长越好看了。”
    在夏天月的记忆里,爸爸一直是这么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样,她嘴角微微勾起,得到夸奖心情很好。
    夏天月是周心跟夏俊喜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两个人正处蜜月,感情非常深厚,他对女儿也有很深的感情,看女儿一直不动筷看着他,有些心酸,温声道:“爸爸已经吃过了,你也快吃吧。”
    周心看他这副伪善的样子就恶心,“说吧,你过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夏俊喜诚实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
    周心拿起筷子不再说话,吃完丽嘉饭以后直接开始赶人,“孩子也看完了,礼物你也送了,该回去了。”
    夏俊喜没想到她这么绝情,语气委婉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我也想跟你们团聚赏月。”
    周心烦死了他这副样子,看似软绵绵,实则全是心机,她憋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倾巢而出,“你脑子有毛病吧?”
    “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你懂吗?”
    “你一个考上大学的研究生不会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吧?滚出去。”
    她这一声宣泄是带着浓厚怒气的,声音非常大,震耳欲聋,夏俊喜被她吼得哑口无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今天情绪不好,我下回再来。”
    周心叉着腰喊:“滚!你哪回来我都是这个脾气。”
    夏俊喜再次落荒而逃。
    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格外响亮,大院里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打着嘀咕。
    平平安安从爸爸手里接过了橘子灯笼,站在门口正在等他点燃,听到这几句怒气的喊声,不由得被吓到,拎着灯的手也抖了抖,安安问爸爸:“是不是打架了?”
    岑柏拿出火柴盒划了下,安慰她道:“没事,没打架,就是阿姨在跟叔叔吵架,声音大了点。”
    火苗一起,蜡烛的灯芯被点燃,橘黄色的小灯笼亮了起来,映照着安安惊喜睁大的双眼。
    平平也从观察缩头离开的夏俊喜中收回了目光,催促爸爸,“我的也要!”
    岑柏又划开一根火柴,把平平的灯笼也点燃了。
    夜色中,两盏分别带着花朵和小狗图案的灯笼分外好看,而且这跟普通的纸灯笼还不一样,小而精致,于贝妮看到以后顿时眼红了,觉得手里握着的纸灯笼也没意思了,跟爸爸撒娇,“我也要!”
    平平安安听到赶紧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灯笼。
    于武一阵头疼,让她先看看自己的灯笼,强调:“都一样的,都是灯笼,你看咱们的光还大一点呢!”
    光大算什么,不好看,于贝妮手里是一盏比较常规的圆形纸灯笼,上面带着月亮和兔子的图案。
    平平安安本来上午还嫌弃,这会儿把灯笼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拎着灯笼得意地在周围走来走去炫耀。
    直到爸爸答应给她也做一盏橘子灯笼,于贝妮才不哭闹了,拎着自己的纸灯笼跟在他们俩后面,这时对门打开了,汤天逸也拎着一盏灯笼出来了,钱海跟梁恩阳手中的灯笼就更糙了,什么图案都没有,只有围着灯笼的一张红纸,朝他们招手,“都过来玩。”
    年龄稍大的孩子是很有号召力的,三个小孩子拎着灯笼向他们走过去,苏雪桢他们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到孩子们的动态,他们也就放心让孩子们过去了。
    钱海看到平平安安手里的橘子灯笼,心里也有点羡慕,低下头想细看,平平一把将灯笼抽远了些,“爸爸妈妈做的,不能弄坏。”
    “不给看就不给看。”
    钱海也来气了,“我的灯笼更大。”
    梁恩阳却有点心不在焉,上午那个男人来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还跑过去通知爸妈,问爸爸为什么夏天月的爸妈不住在一起,后来爸爸跟他说这两个人离婚了。
    前些年他妈妈也曾经出去过一阵跟爸爸分开了,他本来以为夏天月爸妈也是这样的状态,之后肯定会和好的,然后爸爸跟他解释,妈妈那时候是回娘家了,跟离婚是不一样的。
    离婚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会在一起。
    钱海看自己的好兄弟心事重重的,语气担忧问道:“你咋了?”
    梁恩阳问他,“你说离婚是什么意思?”
    这可把钱海问倒了,挠头想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今天也是第一次从周心怒吼的声音中知道离婚这个词。
    汤天逸读书多,接了话:“我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钱海跟梁恩阳追问道:“什么意思?”
    平平安安和于贝妮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三个,就更不懂哥哥们在说什么了。
    汤天逸一本正经解释道:“就是我们爸妈都是结了婚的,结了婚才能生小孩,结婚以后如果他们不想继续过了,就会离婚。”
    钱海更懵了,怎么多了一个结婚,又是一个新词,他问梁恩阳,“我爸妈结婚了?”
    “我咋不知道?”
    梁恩阳怒了,“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汤天逸服了这群小屁孩儿,红着脸解释:“要结了婚才能生小孩,是在生你们之前结的婚,你们肯定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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