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路霸问题一直屡禁不止, 这些人非常猖狂,流窜在各大公路,在路上拦车抢劫都是常事, 更有甚者杀人埋尸的也不少, 不过他们也怕被抓,一般都是夜里趁着天黑拦车抢劫,像今天这种大白天的确实少见。
    不过这也证明这伙人到底有多猖狂了,完全目无法纪。
    岑柏问道:“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章忠财摇了摇头, “他们头上全都套着一个袋子,只有眼睛露出来, 所以我什么都看不到。”
    冯威明跟周心打完电话以后朝他们走了过来, 补充说:“我看到其中有一个人右手上面有个胎记, 是一个小山形状的。”
    “他手扒我车门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冯威明是司机,当时就坐在驾驶座上,车玻璃直接被这伙人砸烂,玻璃掉到他身上, 脸上顿时就出了血,身上也有多处玻璃伤, 好在他开长途经验丰富人又在车里面,车门被他关死了, 外面的人上不来,他跟章忠财合作一左一右, 直接拿起放在手边的斧头往外面砸, 来一个打一个, 威胁他们不要动手, 他们俩这才保住了命。
    不过正因如此他们也被困在了车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后面的货被抢完,因为他们俩知道一旦下车,肯定会像之前两个同伴一样被打个半死,到时候警察发现他们的时候恐怕只能收尸了。
    冯威明心有余悸,想到当时的场景,声音都在发抖:“幸好我跟老章在车里放了斧头,拼死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上车,他们这伙人拿我们没办法,这才抢完货开着车就跑了。”
    “开的什么车?”
    “就是普通的蓝色雁牌卡车,不过我没看到车牌。”
    岑柏又问:“大概多少人?”
    冯威明想了下回:“我数了下,可能有十二三个人。”
    “警官,我这趟拉了有五百多块钱的货,您可一定要替我们找到啊。”
    岑柏点了下头,“我们尽量,不过也劝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通常按照他们的办案经验来说,路霸抢劫的货物一般是收不回来的。
    冯威明浑身脱力靠在墙上,叹了口气,他跑了这么多年的货,也被抢过几次,确实没有一次找回来的,甚至连抢劫的人都找不到。
    岑柏喊来高长东,“长东你留下,我跟志虎带人去现场看一下。”
    高长东说了声好。
    车子还是水果厂的,但货不是他们的,也许是经历过太多次了,水果厂厂长对此的态度也是无可奈何,找人扶着冯威明和章忠财去医院看一下包扎一下伤口,他则是要去看两个重伤的,“我去人民医院看看另外两个人伤势怎么样了,很快回来。”
    说完急匆匆离开了。
    岑柏开着来时的警车,带着五个队员,驶出了利华水果厂。
    利华水果厂算是洪江市本地知名的水果企业了,经常会从外地进水果过来,一般会跑长途,所以厂里的货车非常多,这两年因为洪江市政策改革,像香蕉之类的水果已经不需要凭票来购买,街头也多了很多小贩,水果厂的生意因此受到很大影响。
    水果跟蔬菜一样,不能放,在仓库放几天可能就坏了,卖不出去,厂里的生意不好自然也用不到那么多货车,也是为了响应三产的政策,厂里一部分货车会跟本地的小生意人合作,帮他们拉一些货回来,互惠互利。
    对长途拉货的司机来说最危险的不是开车疲劳,而是碰到附近的路霸抢劫,常年跑车的司机都知道这些人不好惹,通常不会跑夜车,在一些危险路段会更加谨慎,所以这也导致一般司机都不太喜欢跑长途,挣钱是小,命丢了就完了。
    周心也正是因此找到了他们水果厂合作,认为他们厂里的司机有经验也值得信赖,司机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前几次跑车都很顺利,但她没想到这一次会遇上抢劫的。
    周心来到利华水果厂的时候正好碰到警车出去,她慌不择路找到冯威明,抓着他胳膊,“怎么会这样?我的货呢?”
    冯威明身上刚包扎好,周心因为情绪激动手劲又大,他胳膊被周心抓得疼,哎呦一声,一旁冯威明同事贝宏见状忙把周心拉开了,生气道:“他受伤了你没看到吗?”
    这年头挣点钱都不容易,何况一下子没了这么多钱,冯威明也能理解,他一直在等周心过来,神情愧疚:“周老板,实在对不住,这伙人实在太凶残了。”
    周心声嘶力竭喊道:“这一趟几乎花光了我全部的积蓄!你一句对不住怎么能行?!”
    贝宏自己也是跑大车的,非常能理解冯威明此时的心情,跑一趟货人差点没了,他还想替冯威明叫屈呢!
    贝宏不咸不淡劝道:“这位女同志,你冷静一下,不要动手。眼下发生这种事我们谁都不想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路上也尽力了,两个同事都受伤了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一个劲儿质问我们有什么用呢,不如跟警察说,看警察能不能把货追回来。”
    周心脸色煞白,久久不能言语,天知道她投进去多少钱,这下几年的积蓄都白干了。
    高长东正在清算货物的数量和价值,看到买家来了,他拿着一支笔走了过来,“你是周心吧?”
    周心麻木地点了下头,眼泪簌簌而落。
    “同志,不要伤心,请保持理智,现在我这边有几个问题可能要问一下你。”
    高长东轻声道:“请你跟我们说一下这趟车里面你都买了什么,具体每样有多少,方便我们后期追回。”
    周心看着眼前一身警服的人,心里升起一点希望,擦干眼泪,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都在这里,我写在纸上了,每次都是通过电话跟那边的厂订购。”
    高长东对照着纸条上的开始抄录,周心看着他,恳求道:“警察同志,您可一定要帮我把货追回来,这几乎是我这两年的积蓄了,我上半年刚被单位停薪,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个生意,家里还有一儿一女和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真的受不了这个打击。”
    高长东听了还挺难受的,按照常理来说,这批货现在肯定不怎么剩了,他也不能给周心虚无缥缈的希望,无奈回道:“这个你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力帮你追回货物,就是你这边还是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现在你还年轻,早晚能东山再起,做生意嘛,难免会遇上一点挫折,不要轻易放弃。”
    连说句好话都懒得说了,周心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批货恐怕保不住了,背过头暗暗流泪。
    市区附近这些路霸肯定不敢靠近,一般都是距离很远少有人烟的地方,这些地方经过的人少,他们才好下手,从水果厂开车过去一共要三个多小时,加上查案的时间,来回少说也要七八个小时,万一发现了什么线索,时间恐怕更长。
    抢劫是上午十点多发生的,确定抢劫的人已经走完以后,冯威明和章忠财才下车把两个同伴拉上车,这时正好后面又来了货车,几个人合作才把拦路的树搬走,送他们去医院然后报警。
    事情已经发生快六个多小时了,货物可能还没有卖掉,他们要尽快赶到现场。
    今天熬夜是避免不了的了,岑柏知道今天肯定没法去接平平安安了,还有苏雪桢那边,他也没法去机场接了,出发之前他特意给了娄桂兰打了个电话,让她今晚去接一下平平安安,顺便再去接一下苏雪桢。
    娄桂兰爽快地答应了,相隔十天没见了,岑柏答应了苏雪桢去接机,没能实现承诺心里也有点沉重,看着车窗外树木叹了口气。
    徐志虎以为他是为货物叹气,“岑哥啊,你也觉得这货追不回来了?”
    江华坐在后面座位,接了话:“这还用想吗?一车的鞋啊,多值钱,估计很难追回来了,等咱们到那个地方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货恐怕都已经被转手几次了。”
    抢劫的地点就在公路上,没什么人,更不要提目击者了,人员流动复杂,你也分不清是住附近的村民还是专业抢劫的,碰上那种开车抢劫,流窜作案的老手,抢完东西顺着路直接开着车走了,他们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查不出来。
    事实上他们警局接到的公路抢劫案基本很少有成功把货物追回的,能抓到罪犯就不错了,多数情况是货追不回来,人也抓不到,这才让那些路霸有恃无恐,接连犯案。
    岑柏也道:“不乐观。”
    “盯着点儿路,别走过了。”
    徐志虎点点头,一边开一边看着路边,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忽然指着路边,“是不是那里?路边有几棵树倒了,我看有点像。”
    一路走过来公路都一样,没什么标志性建筑,冯威明也只给了他们一个大概的地点,他们只能根据别的线索来大概判断案发地。
    岑柏顺着他指的看过去,果然在路边看到三棵被砍倒的大树,“是那边,车停过去。”
    徐志虎又往前开了一点,停到了附近。
    岑柏下车看到路上的血迹就知道他们找到案发地点了,此时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有的被车轮压过,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
    岑柏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公路两旁种了很多的杨树,外面则是大片的农田,很远才能看到一座小村落。
    回洪江市有很多条公路,这条路只是其中之一,因为这两年南方城市发展迅速,经常有去那边进货的货车,会走这条路,所以这条路也是抢劫发生最频繁的公路。
    徐志虎江华等人在案发地搜索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咬着牙问道:“现在怎么办?”
    岑柏看向回洪江市相反的位置,“他们估计从这边跑了。”
    徐志虎不解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岑柏给他指了下,“树是倒在他们回洪江市的方向,他们肯定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啊。”
    他接着问道:“这条路往前是哪个市?”
    江华回答:“应该是瑞安市。”
    这伙人明显是惯犯,处理的很干净,现场没什么线索,只能沿着路往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岑柏温声道:“往前开过去看看,既然上了公路他们肯定会下来,这条路也不可能一直没有人,前面说不定有人住,可能会看到有车过去了。”
    大家赶紧上了车,刚才是徐志虎开车,现在换成了江华。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四点半,这会儿已经是七点多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公路两旁黑漆漆的,幽深如一个黑洞,路上也没路灯,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只能看到前面车灯照到的位置,沿路虫叫声不停歇的响着,场景有点渗人。
    徐志虎一向是最害怕的,此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心惊胆战说道:“妈呀,这路我看着都害怕,这些开大车的确实心态够牛,难怪冯威明车里一直放着斧头。”
    唐继军道:“跑一趟工资多呀,比在厂里干活要挣钱,再说这些路霸一般也不太敢杀人,基本都是抢个钱抢个东西。”
    每年他们警局都能接到大量的公路抢劫案,其中金额有大有小,算在一起也不少钱了,岑柏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苏雪桢也顺利抵达了洪江市,从南平机场出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安红云笑着说:“洪江市还真热,出去一趟回来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从飞机上下来走到门口苏雪桢就已经出汗了,“是啊,真热。”
    近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老郁!”
    郁德珉一看是他妻子,脸色立马变好了,对他们说:“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我先走了啊。”
    谭冲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催道:“行行行,快走快走。”
    郁德珉拎着行李箱上了车,谭冲看向他们俩,“是家里人来接?”
    苏雪桢跟安红云点了点头。
    这一路挺累的,谭冲想早点回去洗漱休息,笑呵呵道:“那我这个没人接的就先走了。”
    说完,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也上车走了。
    安红云看着她问道:“是老公来接?”
    “是。”
    苏雪桢反问道:“主任您呢?”
    安红云回答:“我啊,我儿子过来接。”
    苏雪桢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平平安安喊妈的声音,接着两个白嫩小团子朝她狂奔而来,见面就抱住了她的腿,高声喊个不停:“妈妈妈!”
    娄桂兰随后赶到,“哎哟,你们俩跑的是真快,也不心疼心疼你奶奶我这把老骨头。”
    苏雪桢看到她来大概就猜出岑柏估计加班了,她也没问什么,蹲下来抱住平平安安,“想妈妈了没?”
    平平死死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特别想!”
    苏雪桢从来没有离开这么久,早上都没有跟他们说一声就走了,安安小脸蹭着妈妈的脸,“你都没有跟我们说再见!”
    这么多天没见苏雪桢同样很想平平安安,抱住他们拍了又拍,“我这不是怕跟你们说再见就不舍得走了嘛。”
    “好吧,我原谅你。”
    安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开会这段时间,安红云经常跟苏雪桢聊天,也听她说起过平平安安,“你们好啊,终于见到你们了,一直听你妈说你们有多乖多乖。”
    平平安安好奇地盯着这个奶奶看。
    苏雪桢让孩子们打招呼,“说奶奶好。”
    平平安安甜甜说了声奶奶好。
    安红云看到他们就想起了自己的孙子,摸了摸他们的头,夸道:“真乖!”
    平平安安急着带妈妈回家,平平拽着苏雪桢的手,“走吧,我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呢,回去我写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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